安楠想象中,在她离开之后大佬们会就她提出来的几点做商讨。
商讨是没错,错在他们商讨的对象不是怎么铲除害虫,而是怎么尽快吸纳她,拉她入伙。
不知情的她回到病房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见钟斯年靠在沙发上休息。
“钟队?”
“你醒了。”钟斯年睁开疲惫的眼,抹两把脸,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吃饭,然后见我爷爷。”
钟老爷子?
不是早上才见过吗?
安楠没有问,换了衣服,两人吃过一顿稍早的晚饭,而后再度进入军区大院。
比起尧家的小别墅,钟家的别墅更大,也是因为他们家是军人世家,历代从军,功绩大,地位高。
钟斯年带着安楠进门,上楼,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爷爷,我带安楠过来了。”
“进来。”
钟斯年拉开了门,但自己没有进去,安楠按下惊疑,刚走进,后面的门就关上了。
门口没有离去的脚步声,钟斯年守在那。
什么事重要到在家里也需要防备?
安楠暗暗提高警惕,面对这位眉目慈善的老人,姿态摆得很低:“您有什么吩咐?”
钟老爷子见多了安楠的做派,尤其是孙子和安楠共事好一段时间再了解不过,他才不会吃那个亏。
轻轻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对她假装出来恭敬姿态的不屑,而后曲起中指在办公桌上规律地哒哒哒敲击三下,侧面的书架忽地从内向外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笑吟吟的,冲安楠张开双手,亲昵地喊了声:“楠楠。”
那一瞬间,安楠的世界里时间仿佛被暂停,除了眼前这个人她看不到其他,想不到其他,唯有冲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爸爸!”
安季同没有死!
对安楠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比这更大的恩情。
但在那之前,她贪婪地希望多抱安季同一会儿,多感受感受他身体的温度,证明不是她太过想念产生的幻觉。
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
“爸爸,我好想你!”失而复得让安楠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泪水滴到胸前,安季同冲看好戏的钟老爷子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把安楠按在怀里,不让她抬头。
女儿的自尊心有多强,他是知道的,现在就是因为他死而复生太过激动哭了,要是事后回想起来这幅样子被外人看到,怕是要羞愤死了。
安季同摸摸安楠的脑袋,为她解释道:“那天我去郊外的墓园看望一位故人,回来的时候刚上车就被人敲了车窗,那是你苏爷爷派来的人,以我曾经送给苏南的订婚礼物为信物,我将信将疑地跟他离开,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
苏老爷子提前得知消息派人去救安季同,当然其中有多少是看在苏南亏欠他的份上,又有多少是看在安楠的份上,不得而知。
但出于这个救命之恩和为了不让安楠处处掣肘,安季同不得不听话地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躲藏起来,不暴露在人前。
他是安楠最大的软肋,一掐一个准——安季同懊恼于这一点,又骄傲于这点。
他花费二十年培养出的女儿如此优秀,如此爱他,怎不令人骄傲?
“嗯。”安楠明白,迅速抹掉眼泪,转身就冲钟老爷子鞠躬,“谢谢钟爷爷!”
钟老爷子受了这一礼,面上却摆摆手道:“这是那姓苏的老伙子干的,我最多就是给你爸提供一个可以暂时栖息的地方,受不起受不起。”
您这哪是受不起的样子?
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傲娇,口不对心。
安季同活着,安楠比什么都高兴,闻言也不生气,还开起了玩笑:“钟爷爷能为爸爸提供庇护之所,当然受得起。您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份恩情,她得报。
不论钟老爷子要她做什么,她都认!
早知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安季同无奈叹气,他这个当爸爸的三番四次被别人用来威胁女儿或是利用着达成目的,还真是没用。
安楠抓着安季同的手,摇了摇头,她半点不介意被利用,只要爸爸没事就好。
钟老爷子懒得看他们的父女之情有多深,哼,不就是欺负他钟家没有软绵绵可爱的女孩子可以撒娇吗?!他一点不稀罕!
“既然这样,你嫁进来吧。”
安季同:“?”
安楠:“?”
父女俩同款表情,彻底懵逼。
虽然确实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一说,可钟家提供避难之所还不至于到这个份上……吧?
钟老爷子:“我家孙子喜欢你,一次次地为你奔波我全看在眼里,甚至为了不让仰光誉的死怀疑到你身上,背负杀人嫌疑。他为你做了这么多,我不信你不感动。正好趁着这一波,变成自家人,那就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安季同:“……”
安楠:“……”
老爷子,这话您说得心虚不?
安楠揉揉眉心:“钟爷爷,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可以帮您做其他的事,这件事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愿。”
“哦。”钟老爷子应得很冷淡,“那就去军队吧。”
这点要求,安楠并不犹豫,点下了头:“好。”
钟老爷子反倒挑起了眉:“怎么,看你的样子一点不惊讶啊?”
“从你们愿意把军用卫星借给我用的那一刻起,我多少猜到一点。”安楠解释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是华国人,但没道理随随便便就能借用军用卫星,除非你们在衡量在观望,究竟军队是不是需要我这么个人。”
这么一解释,安季同原本想要反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女儿早料到这个结果,怕是暗地做过多次心理衡量,否则不会随随便便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
“啪啪啪”
钟老爷子满脸赞赏地鼓掌,“我突然羡慕安家有你这么个小辈了。”
安楠微笑不说话,安季同垂眸掩下眼里的深色。
钟老爷子一秒钟收敛脸上的羡慕嫉妒恨,面无表情地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立即去国安部特别调查组报道。”
国安部特别调查组?不是说从军么?
安楠没有多问,立正行礼:“是!”
又和安季同聊了两句,安楠走出书房,钟斯年身姿笔挺地守在书房门口,见她出来,笑了笑:“见到了?”
安楠点头,眉眼间没了郁气,唇角微微上扬:“见到了,谢谢。”
“不客气。”钟斯年在前面带路。
安楠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钟队,你究竟从军还是从警?”
第135章
在此之前,安楠从未怀疑过钟斯年的身份。
钟家历代从军,钟斯年从警后身上有军人的气质,再正常不过了。
可警察和军人是有区别的,尤其在遵守纪律和遵从命令上面。
凡凡不确定仰光誉死在谁的手上,仅限于不确定对方的编号,毕竟每一个克隆人身高体重长相声音全部一样,想要辨认出来有一定难度。
但有一件事不用辨认:杀仰光誉的人是他熟悉的,且不会防备的人。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仰光誉是组织的人。
只有这样,仰光誉才不会对克隆人产生防备心理,或许他们俩原本还是搭档的对象。
那么,又诞生了另一个问题:钟斯年在仰光誉身边卧底六年,是真的单纯为了捣毁那个毒枭组织吗?
以前,安楠可以确定地说:是。
现在,她无法确定了。
果然,钟斯年回过头来,无奈地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立正行了个军礼,目视前方,面色肃然:“国安部特别调查组副组长钟斯年,兼任少校一职。”
沉默片刻,安楠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PTSD真的假的?”
钟斯年忽地扭头:“真的。”
那便说明他们的相遇不是设计好的。
安楠松了口气,接触各类信息至今,她对自己的来历和身边的人产生怀疑,好在不是所有全在他人计划之中。
两人边走边聊,安楠问:“你怎么身兼两职?”
国安部全名国家安全部门,是华国唯一对外公开承认的,针对他国国家资源做全面性谍报工作的情报组织。
通俗点地说:公务员。
钟斯年既是公务员,又是军人,牵扯政军警三方,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我先进军队,而后被挑选去了国安部特别调查组,顺利伪造经历潜伏到仰光誉身边,在卧底身份即将暴露前端掉毒枭组织,明面上转成警察,为国安部的身份做掩护。”钟斯年三言两语说完几年的经历。
安楠恍然:怨不得他不会查案还占据宁市京市两地的队长职位,原来的解释版本是他没读过警校,现在才知道人家的确没读过,从军后又当情报卧底去了。
也是忙。
当然,兼具三方身份的钟斯年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自然更合情合理。
“吸纳我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是你推荐的吗?”
钟斯年否认:“我先前想让你从警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你的智商、应变能力、趋利避害虽然适合这份工作,但我个人觉得你的弱点太明显,一旦身份暴露就很危险,不如放在明面上从警来得安全。”
安楠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挑选你去国安部的理由是什么?”
钟斯年:“你不是猜到了吗?”
安楠:“……”果然。
那么庞大可怕还屡屡在不可思议项目上成功的组织,国家怎么会没有一点察觉呢?这么说,她做的一切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钟斯年道:“目前我们知道的部分仅限于粗浅的认知,知道他们在做克隆实验,研究全息,包括新型毒品。而你为我们提供的消息是更进一步的情报,比国安部搜集到的情报更准确。”
这才是国安部想要吸纳她的主要原因。
为此,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不知吵了多少回,才达成最终安楠进入国安部特别调查组,同时兼任军人一职的平衡。
警部想插一手,不要求太多就想给出个顾问的职责方便偶尔咨询一下,弄出第二个三方兼任的钟斯年来,被双方以“没那么多精力”的理由联合怼了回去。
警部委屈,但不敢说。
钟斯年没有说得很仔细,安楠听了一半顺着自己的估摸猜出另一半。
国安部能送一个卧底过去,就能送第二个卧底过去,钟斯年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摸不准自己会不会变成要送进去的卧底,毕竟以她和克隆人一模一样的条件,捉到一个克隆人替换身份潜进组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怀着这份担忧,安楠悄悄前往高赞的病房。
男人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那一刀对准心脏刺了进去,造成大量失血,好在救护车来得及时,他的求生意志强烈,千难万难地挺了过来。
“你,怎么就被我害成这样呢?”
曾经高赞是被众多迷妹追逐的校园男神,意气风发,创建公司后还能在商场上游刃有余,认识她之后却一次次地担惊受怕,还去生死边缘游走一趟,病弱地躺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安楠不禁反思:她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谈恋爱?
至少,在她安定下来之前,不应该再让她成为别人伤害他的理由。
……分手、吗?
高赞喜欢了她很久,默默地追在她身后很久,久到如今回想起来,还能想到当初大一暑假在篮球馆外的自动贩卖机那,他问她借钱的场景。
那时候就应该看出来的,他哪会为几块钱跟人借钱啊?连带那为还0.02要微信的方式的小心机都显得有点可爱。
“原来你喜欢我这么久啊。”
高赞的手因输液变得冷冰冰的,安楠双手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她维持这个姿势许久,直到输液即将结束,她松开手,按下床头的铃,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开。
身后,那只输液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
三天之后,安楠正式进入国安部特别调查组,同时兼任中尉一职。
钟斯年还在隐藏身份,安楠被钟老爷子派来的人一路护送过去,直接见到国安部特别调查组组长柯文滨,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见到她,柯文滨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安楠:“组长好。”
柯文滨摆摆手,“我就是吃干饭的,没你们那么多的功绩,也就是仗着资历没挪位置。不说这个,我带你熟悉熟悉这里,组内人员短缺,所以你上任第一天就要开始工作了。”
安楠没有意见,低眉顺眼,装作没听到他说的前半句话。
她算是没有任何基础还最会惹人厌恶的那种空降兵,可不敢刚进来就和有资历的前辈对着干。
国安部特别调查组,顾名思义,是个特别的部门,甚至不设立在国安部,而是在军队。
等在柯文滨的带领下,将不到一百平的办公室浏览完毕,看两眼办公室内仅存的一位职员,再去外面认认食堂、洗手间的位置,工作就要开始了。
安楠:“……”真的是猝不及防的寒酸。
柯文滨摸摸肚子,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们是特殊部门嘛,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们是国安部的,干脆就把基地建在军队。可军队你也知道,不可能走奢侈风,我们的办公室比起其他部门肯定是要小那么一点的。”
不愧是组长,如此寒酸的办公环境还能说成“小那么一点”,安楠决定向上司学习这种人不要脸的精神与技巧。
“组长,我的工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