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感叹果然还是王谢之家能得此殊荣,也有些则是愤愤的心中失落,而情绪激动者一如那齐家三公子齐峰一般。
齐峰起身,周围的友人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想要阻止,却拉都拉不住,他站到席前说道:
“公主殿下,你选了王家郎君我没意见。但是求您把我也收到府中去吧。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此话一出,席间一片啧啧之声。这般惊世骇俗之话,这个齐家三公子真是不害臊。
妺妩抬眼看了看面前接过扇子的王景蕴,挑了挑眉梢,王景蕴会意,便对着齐三公子说道:
“我听闻齐太傅并不赞同您与公主来往。此话若是被您的父亲听闻,只会对公主招来麻烦,还请齐公子慎言。”
齐峰听闻此言哭哭笑笑了半晌,才被友人合力拉了回去。
谢行之好似没有看到这般情形一般,他只是抬头看着正凝望着王朗的红衣女子,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她。
此情此景,如此相似,也就是一年多前,姜婵穿着一席素衣雅装,含娇含羞地递给他一只桃花。
他却几番推拒。
而今日,她含笑望着的却是另外一人了。而那人恰恰是与他们谢家齐名的世家。
正在他神思恍惚之间,却听闻一片青瓷被击碎的声音。突然之间,众人开始惊慌喊叫。
“有刺客,捉刺客了”
“保护公主!快来人啊!”
原竟是百花楼的传膳之人,他们一个个突然扔掉了手中碗碟,朝着那首座之上的红衣女子扑将而去。
公主府的侍卫便和那些人打在了一处,两方一时僵持不下,只听一片兵戈相交之声,以及郎君是女们的惊叫之音。
王景蕴拔出腰间佩剑起身,拉过妺妩,挥剑挡在她的身前。
那些人朝着他群起而围攻,很快,那白色衣袍之上便染上了点点血迹。
这些刺客明显有备而来,人数众多且武功精湛,还时而会将那毒气烟雾洒向面前迎战之人的眼睛里。
出手很辣、行事卑鄙。一时间府兵们皆是猝不及防。
王景蕴力有不敌,护着妺妩且战且退。
然而此刻,却没有人注意到。
在那红衣女子身后几丈远处,还有两个惊慌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陪酒女们,突然拔出藏在袖间的匕首,飞身便向妺妩身后刺去。
侍卫们被那些刺客拖住了,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后那几个女子扑上去,他们焦急大喊,却毫无办法。
千金一发之际,从窗外却突然传来“簌簌”两声,两只黑色的箭矢流星一般穿透窗帛,正中那两女子心口。
王景蕴朝那射出箭的窗口望去,那射箭之人此时踢窗而入,他衣衫发梢皆被水浸透,可是他一箭双发,却依旧精准无比。
“卫将军,是卫将军来了!”
“太好了,卫将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这些世家青年们,虽说其中也有在京城守军之中任官职的。但是到底与上过战场历经生死杀伐之人不同,他们的剑没有见过血,更没有杀过人。
当他们看着那一袭黑衣之人一脚踹破窗户跳进来时,他们皆喜极而泣,神色激动。
卫泽每次射箭,都以三箭齐发,剑无虚发百发百准。那些刺客见此有力敌,便都换了目标,朝他扑了过去。
众人只见那黑衣之人不仅不慢地射出最后三箭,仰面向后躲过一人剑锋,之后便拔出剑来,与那些刺客剑刃相交。
卫泽一边对敌,一边拿眼瞟着被白衣男子护在身后的女人,确定她无碍之后便专心迎战。
齐峰抱着头躲在柱子后,他吓得浑身发抖,小声地跟旁边人说:
“可是,可是卫将军就一个人来的,抵得过这么些刺客吗?”
众人皆是一愣,心中又有些许绝望。
王景蕴以左手捂着那发痛的右臂,他们面前的刺客已全部卫泽转移了火力,他相信单就卫泽一人,足以救他们出险境。
到底,他们这些京中的世家子弟,战力皆不如卫泽。
那些世家子弟或许忘了前不久匈奴中盛传的歌谣。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那是就连匈奴之人都惧怕,令匈奴人唱哀歌的卫泽啊。
他虽在京城之中敛起锋芒收起兵器,京城之中纸醉金迷,看不见他征战杀伐。
但是他那次次以少胜多的战绩摆在那里,今人后世,永远都不该忘记。
妺妩越过众人,看着那黑衣男子一次次灵巧地翻身避过那些刺客们的围攻。
他出手既快且狠。没有一丝多余的招式,仿若此刻便是他的战场一般。
招式利落且致命,每一剑划出,皆会带起一片血气。
等到那武侯们听闻此处有人袭击公主匆匆赶来之时,那些刺客们已被为卫泽解决的差不多了。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2章 妖姬当道
百花楼之内,狼藉一片。
红柱上都是被砍过的痕迹,那青瓷碗碟、值钱器物都摔得满地碎裂,白色绒毯之上也粘着大片的血迹。
那为首的武侯擦了擦汗,若非有卫泽将军在,只怕他今日百死难辞其咎。
那活着的刺客服毒自尽之时未曾有丝毫犹豫之色,他竟一时反应不及。
卫泽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擦掉剑刃上的血迹后,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他环顾四周,想确认那女人是否还安然无恙。
卫泽朝身后望去,却见那女子将手中丝帕递给淡白色衣袍之人,帮他包扎手上伤口。
她神色之中未有丝毫害怕之意,一如自己初次见她一般大胆。
可此时,她的眸光却没有望向自己。她低着嗪首,和身前之人有说有笑。
卫泽眸光暗了暗,说道:“把你人马给我,我护送公主回府。”
此时,妺妩递给王景蕴一块丝帕,让他包扎下虎口的伤口。
王景蕴仰头望了望四周,或被杀或已服毒自尽的刺客,苦笑着开口说道:
“到底还是卫将军及时出现保护殿下,不然我等要跟着殿下一起殉葬了。”
妺妩听他这样说,眉眼间却还含着笑意,声音如黄鹂般清脆妙曼:“那,你是怕了吗?”
二人都不提那刺客身份,但却也都心照不宣。这放眼全京城之中,又有谁会大胆到行刺长公主殿下?
刺客的声势浩大、准备充足,他们皆心有猜测定论。
这些刺客等到她选定王家之后才突然动手,如若她选了亲近陛下的谢家,亦或是其余没甚威胁的郎君,这些刺客便不会出手。
看来她今日的选择,让有些人开始怕了。
王景蕴摇了摇头,他刚刚既然已接下这扇子,便是想清楚了,不会退缩。
可是他却说道:
“倘若我今日与公主决绝,殿下会如何?毕竟我身为王家之主,若是一步之差,王家百人,或都会为此丧命。”
妺妩却是笑了笑,摇了摇头说:
“昔闻王郎温文如玉,可你若是守成之人,当天便不会答应我。你是一个有野心的赌徒。是不会就此退缩的。”
王景蕴看着眼前那坚定且自信的女子,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却如此闲庭若步般地跟他在此闲聊。
她既散漫且镇定。仿佛她脚边上的血迹与她而言如无物一般。
他心间叹息一声,若论风华气度,云帝不如眼前此人。
王家百年世家大族,自大晋朝始,无论是党争或是皇权之争,王家皆冷眼旁观,持得是中立之道。
因而王家虽繁盛,这也不是一家独大。
可他偏偏却是一个想要做那唯一的人。
只有经受风险才能获得更高的回报。他这一步棋,虽棋行险招,但或许所获颇丰。
此时,武侯和新增援的府兵都行至妺妩面前跪拜请罪。
妺妩便冲着一旁的王景蕴点了点头,由他们护送着上了车,打道回公主府去。
王景蕴立在百花楼门前,他一边以还带着莲花香气的帕子压着手上伤口,一边望着那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车马。
还有那驾着马在最前头、一身黑色湿衣的男子,都渐渐消失在那雨帘中,再也看不见。
妺妩坐在马车之中,那若隐若现的车帘遮挡着一旁骑着骏马、手中依然紧握着剑柄的黑衣男子。
他就在马车一端,二人隔着车帘也不过几尺之遥。
若是往日,卫泽此时便该开始嘲讽她这个公主没有分寸,笨拙地连警惕之心都没有。
可是今日之人却一路沉默,也只是确定她并未受伤之后,就未曾开口讲过一句话。
卫泽刚刚从那淮河之上上来,穿着这一身湿衣就打马去了百花楼。
行至楼前,他想了想却并未进去。
妺妩在那画舫之上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了。她不会选他。
可是他去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妺妩究竟打算如何。
直到他看到那乒乒乓乓、被砸了一地的宝石瓷器,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目光之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眸中却渐渐又泛起了亮色。
这样的女人,永远都会带给他意外之喜。新奇、聪明、且有趣。
除了追击敌人以外,他已很久没有过这样兴奋又难以自抑的感觉了。
就连妺妩选了王景蕴,他都不曾觉得生气。
恐怕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心中,王景蕴不过就是另一个他而已,或许连他还比不上。
直到刺客之事了结之后,卫泽看着那女人眼眸之中只注视着那人。
他的心间才突然涌起一股酸涩,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沸腾起来,最后沉甸甸地落在他心底。
可是他却依然生不起气。
或许是因为他在那湖底沉了一沉之后,跳出了蒙蔽自我的仇恨,又看清了很多事情。
与此同时,他胸口又沸腾起那征服之欲。
正如同上一世,他首次出征之时,那胸口中的跃跃欲试、热血沸腾,烧的他几天睡不着觉。
匈奴人他都灭得了,就算这感情/事他不擅长又如何?
他现在已想明白了,自会迎难而上。
而更重要的是,在那刺客拿刀挥向女子的一刹那间,他清晰地得知,比起得到她,他更想让她平安无事。
那万家的灯火朦胧在烟雨之中,公主所过之处行人皆纷纷避让。一炷香的功夫后,马车就已稳稳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妺妩缓缓下车,等候的侍女们立即迎上前。撑起伞盖挡在她头顶,一路护着她走到台阶之上。
武侯们正要离去,却看着那红衣女子站在白玉石阶之上后回声,笑盈盈地对他们说:
“辛苦诸位了。”
武侯皆惶诚恐地跪地:
“我等使命,万死不辞。”
只有卫泽拉着马缰,迎上女子的目光,看着那红衣女子对着别人说话,一双勾人妙目却盈盈地看着他。
似乎藏了千山万水,又似乎是含了千言万语。
妺妩看着那个在刺客面前面不改色的男子,耳朵尖却突然窜起了红,落荒而逃似的打着马就离开了。
她唇角勾起了笑意,这才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等到她喝了姜汤之后,忽从外传来了一阵由远至近的吵闹哭声。
原来是那个伶人星儿,他听闻了公主遭人刺杀,一路小跑着过来,跪在妺妩的腿前,仰头巴巴地看着她说道:
“奴听闻公主被刺,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殿下今夜明就留宿我可好?”
妺妩看着这面前这个如小金狗一般乖顺的男子,又突然感受道房顶上那熟悉的气息。
她摸了摸了那星儿的发顶,说道:“正好,本宫有些乏了,你给我唱个曲儿再捏捏肩吧。”
星儿目露欣喜之色,急忙点头起身。
而那还穿着冷衣躺在屋檐上的男子,却气得咬着那唇齿之间的薄荷叶,只觉得今日新买的薄荷叶都是酸的。
卫泽并未远离,他只怕那刺客会潜伏在府中。于是便又悄悄翻进了公主府院,大咧咧地仰卧在那寝宫屋脊之上。
可他却不准备告诉这个女人,免得这女人又出口气自己。
可现下气是没得气,就是唇齿之间一股酸味浓重了些。
卫泽吐掉了口中那薄荷叶,任那冷雨打在脸上。
他听着楼之中咿呀弹唱的伶人。忿忿不平地想着:这声音也不怎么好听啊,简直和哭丧似的。
切,这女人眼光怎么看怎么不行。
此刻,妺妩招了招手,那星儿便上前替她捏肩揉背。
此时666出声道:“宿主啊,这大反派就在你楼上,你快别作了。出去给那大反派送个温暖,好感度就该满了吧。”
妺妩却丝毫不在意:“只有冷着他,才能让他成长啊。”
666嘀咕了半晌后,他扫描了一遍这个大反派的数据,疑惑地问道:
“不对呀宿主,卫泽今年二十有二,身高一米八/九。再长就成绿巨人了!”
嗯,真绿的巨人。
妺妩叹息一声,抓走了它手中拿着的虾条。
再吃虾条,这小系统估计就成智障了。
卫泽这个人呢,非以挫折不能激。就得让他去吃冷雨吹吹冷风。
再说这个人,虽天纵英才,但那才华全都一股脑点在了领兵打仗上,风月之事简直一窍不通。不给他点罪受,他是不会想通的。
星儿捏的妺妩松筋动骨,全身瘫软地躺在床上。
妺妩回眸瞅着那眼巴巴想要讨巧的人。又感受着那神识之中那个小系统和楼上那个男人不甚稳定的气息,最终还是让人送他回去了。
不然,估计这俩货得一起炸了她这寝殿。
就当她大发善心,可怜可怜这个蠢统吧。
屋内有人一夜好眠,房顶之上却有人睁着眼,一夜未眠地望着那乌云密布的黑色天幕。
冷风冷雨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事,行军打仗之时,他曾埋在冰河之中一晚上,就为了伏击匈奴人的大本营。
只要是他想做的,他向来有耐心的很。
他虽不懂得风月之事,但是他想了一宿却也想明白了。他那个所谓好兄弟的主意实在太不靠谱,还不如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踏踏实实的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