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妃亲眼看着簪子上的动物须子被摔断,耳坠上的宝石被摔落,钗子上的金片被折断,又是两个玉件被砸烂,一声声尖叫不停。
“文兰,你住手!你究竟要做什么?”
昭妃看看文兰,再看看怀里的赤金盒子,更迷糊了。“你什么意思啊!”
怀中的金盒子就有两斤左右,难道她这是买……砸?
若这么说……那只要银子给的足,你要砸也是可以随意的。
“说了,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看着。”
“银……银票呢?”
“银票怎么?”
“你刚不说给我银票?当然,你砸烂砸坏那么多东西,可是要赔的!”
昭妃话一出口,突然后悔。咦?为什么不让她继续砸呢?反正她弄坏的,让她赔就是了。反正自己身边那些东西也没几件值钱的。反正她有的是银子,只管讹她几笔就是。这么一想,昭妃简直想自掌耳光。
可文兰却噗嗤笑出。
“几个月不见,您的卑鄙一如既往,你的痴心也始终未改啊!当然,你最大的毛病还是贪。你我早就撕破脸脸皮,你怎么还会肖想我送银子上门?你想拿我的银子?”
文兰慢慢起身,笑看昭妃一张脸从涨红变得铁青。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她又是找了件玉佩砸了个粉碎,随后上前了两步。
“银票给你,是给你看看,过个眼瘾,仅此而已。你怀中盒子里那些清单,也是给你一饱眼福。看到你喜欢,我也就高兴了。我来这一趟,就是来看看你到嘴的肉飞了后是什么模样。怎么样?落差大吧?你还真就信了呢!那么多银子,那么多好东西,可惜不属于你。
实话告诉你把,这些银子和东西,都是我嫁进哲王府的陪嫁。心动吗?原本这些,我若嫁给你儿子,或许真的可以给您呢!只可惜,你和安王,太让人失望,眼光也不够长远。心痛吗?可惜吗?来不及了。”
“所以……你就是来气我的?”昭妃手抓怀中赤金盒子就要砸向文兰。
文兰一动未动,笑看昭妃。砸啊!砸出来,这金盒子就没了!
昭妃果然没让文兰失望。
憋了两息,这金盒子还是在昭妃手中。
高高举起,尴尬放下,死死抱住……这是她的。此刻是死也不会松的。
文兰嗤了一下。
“八万两只是一部分。我带去哲王府的银子,可远不止这个数。还有,知道吗?昨日皇上找我了,鉴于我陪嫁了金矿,皇上不但给我添了十箱嫁妆,还决定在边境再设立几条贸易走廊,还要增加三倍的朝鲜参的采购,还包括了一系列其他涉及两国友好的活动和举措,而这些,全都将交由哲王一手负责。这差事……还不错吧。最不济的,油水可足呢!这原本,也该是安王的呢!”
“滚!你滚!”
文兰笑的花枝乱颤。
“听说安王在边关吃苦?听说银子不太够用?你说他跑那么远做什么?能挣到银子?跟着白恒学艺?他要练成武林高手吗?笑死人了,你可得小心,山高水远,将来可别闹得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你……你个小贱人!你够了!你给本宫闭嘴!你给本宫滚!滚出去!”文兰的这刀,正插中了昭妃胸口。她也是不明儿子为何偏要跟着白恒离京。她也阻止了,可儿子不听。
文兰所言正是她最大的顾忌。皇帝本就不喜儿子,再离得那么远,即便机会真来了,等赶回来后,黄花菜也都凉了……
可文兰一心给昭妃插刀。昭妃那点毛病,她清楚得很,贪的不止是财,还有各种痴心妄想。
“娘娘,说句不爱听的。他就是不孝。他宁可去巴结一个外人也不愿留在您身边照顾。他若为您着想,此刻你们母子就该吃香喝辣一掷千金,多好!
可瞧瞧你,在这小宫殿都出不去。哎,按理此刻的你,正该意气风发独霸后宫呢!上边那几位都倒了,按理此刻你最大呢!你就一点都不懊恼吗?真是可惜,这到手的大权也飞了呢!您熬了二十年,不就为了那一天?唾手可得还是飞了,说到底,您说怪谁?”
这一刀,比刚刚那刀更扎实,扎得昭妃心头血淋淋。
皇后“病”,她还耻笑过,丽妃栽,她还叫好过,贵妃一倒,她抱着肚子笑了两天。
文兰若不说,她都差点忘了。是啊,要是自己没被禁足,此刻的后宫不是自己独大?后宫大权牢牢掌控,儿子若娶了文兰,在此刻太子和珏王都不行的状况下,那个位子……
昭妃忍不住一巴掌拍向脑袋,直想揪头发。
她虽被禁足,可也知道风向变了。很多人都在说哲王哲王。可此刻朱常哲的一切,都该是儿子的。那些银子,嫁妆,都是自己的。那个位子,也该是他们母子的!
一切都只差了一丁点,一丁点啊!
……
第595章 了断不清
“滚!滚!你给本宫滚!”昭妃一声声咆哮,痛苦地只想原地打滚。
“凭什么!”
文兰倏地起身,伸手就把昭妃妆台上所有的首饰全都推去了地上。
丁零当啷,金银落地后,还有被摔落的珠石蹦跳声。
就连着桌面上的昭妃最喜欢的宝镜,也跟着落地摔了个稀巴烂。
昭妃再次厉声尖叫。
“疯了!这是疯了!来人,去找人来,多找些人!看好地上坏了多少东西,都给本宫记下来,文兰,你弄坏多少东西都记得给本宫赔回来!”
文兰冷冷一笑。
来大周这段时间,她学会了不少。她知道对待小人,最好就是用小人之道。昭妃这样的,她今天就……拿大周那话,便是“黑吃黑”了。
“做梦!本公主一钱银子都不赔!”
文兰有些可惜,实在是没多少值钱的物什啊!怎么感觉比半年前更穷了?摆件也砸了,首饰也砸了,还有什么?
文兰在心腹的保护下又翻起了昭妃的橱柜。倒是叫她翻出了好几套瓷器。她便顺手全都砸了,叫昭妃嗷嗷嚎着。
“去求太后,求太后做主。去请太后过来。快去!”听到文兰说不想赔银子,昭妃有些傻眼。
“去呗。正好我也要去找太后娘娘做主的!”文兰面色猛地一收。
“你?你还要恶人先告状?你还有理了?”
“是啊!我要向太后娘娘告发你,侵占我的嫁妆!我么,自然是来讨债的!”
“你胡说什么!本宫先前已经与你了断清楚了。”
昭妃一想到这事,心头又开始滴血。南巡时不但被文兰设计讹走一大笔银子,连许多先前从文兰那儿得到的礼也都悉数退回,还与儿子为了这事闹生分了,真是损兵折将。
“你装什么糊涂!”
文兰说起来就气。她原本也以为与昭妃了断清楚了。可回京后才知,当日她和朱常安的婚事得了皇上首肯后,昭妃曾好几次派了心腹嬷嬷到她驿馆“借”过东西。
因着是借,又是昭妃要用的,也怕文兰难堪和尴尬,文兰的女官便只做了文书的记录而不曾禀告过文兰。
哪知南巡中几番变故,京中女官也不知南巡期间文兰已与昭妃“算清了账务”,待回京后,才将曾经被“借”走的烂账拿了出来。文兰气恼,痛骂昭妃不要脸。
但她那阵因着与朱常淇的事心情极不好,那些东西对她来说也不是特别贵重,她几乎都快忘了。
但这几天对嫁妆,单子一罗列,她自然又想了起来。
她的陪嫁,怎能还留在朱常安这里?这笔账,怎么能不讨回来?怎能白白便宜了这对母子?即便砸了,她也绝不留给他们。正好顺道,她也能出口气。所以她来了。
可她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只香炉。
她有些气,但也正好可以借此发作。
“我的东西都有记录的。您的嬷嬷哪一天,什么时辰,以什么理由借走了我的东西都有记录,抵赖不得。
我呢,本还担心诬赖了您,所以才底气不足先瞧了瞧,倒是不想,还真就找到了我的玉香炉,您怎么说?是我的香炉自己跑来的?还是您偷的?
证据确凿啊,那香灰可还热乎着呢!这样吧,您若把借走的几件东西都还出来,那我刚砸掉的,原价加两成赔您。但您若拿不出,那对不住,你自然得赔!
当然,您的东西我也看不上。那我便照价砸一遍了,直到砸满那几件东西的估价。”
文兰咄咄逼人。
“所以,您只管去找太后来。我也等着太后娘娘为我做主呢!我倒要看看,太后娘娘是信我吃饱了没事做,特意在婚前跑来自找晦气,无理取闹呢?还是信我只是来追讨嫁妆。”
若没有十足把握,文兰压根不会来。当然,即便她真的只是胡闹,按着明日就要大婚的眼下,太后也不会来掺和。她的婚事已经变故了多次,再要生出些什么来,整个皇室颜面都要丢尽了。
“对,我还要去找皇上。我皇伯伯可疼我,知道您侵占我嫁妆不肯还,啧啧,你已经禁足了,再罚下去,会不会……”
文兰故意上下扫眼昭妃,压低声音到:“会不会步了贵妃后尘,掉下去?运气不好,说不定还得连累安王呢!”
昭妃被几个奴才扶着站那儿大喘气。她站不住了。
她的心头就像接连被热油滚了好几遍。她暴怒到想手撕了文兰。
不能找太后,最近正是太后四处立威时,自己一个闹不好,便成了南巡回来,继皇后贵妃丽妃后,第四位受难的高位嫔妃了。她可不敢赌。
儿子临行前一直嘱咐她,宁可吃点亏也不能叫人抓到把柄,万事都要忍,只要熬过去,只要等他回来,就是拨开云雾时。她虽不信,但儿子眼里闪着比星月还亮的光,那却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当日她的嬷嬷每日去驿馆教文兰这个那个,回来就说文兰那些精巧东西。她动了心,想着反正也是自己媳妇,先借来玩玩。可到手后,她便更欢喜了。
她哪里舍得还回去?做婆婆的借了媳妇的东西焉有还回去的道理?所以便留下了。紧接着就是南巡,她更是顺理成章占下了东西。后来文兰没讨,她都忘了这些不是她的。
此刻还什么?那些东西都用掉了。有的是为儿子打点,有的是做人情,还有几件为儿子变卖凑银子了。至于那只香炉,只是因着她个人喜欢才留了下来……
当然,即便那些东西真在她宫里,她也不打算还。反正她此刻这屋子里,怎么砸也比不上那几件东西的价值。
“文兰,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过去的事就那么算了吧。你我既然无缘,便应该让往事随风散。也没必要弄得太难看,分得太清楚吧?本宫答应你,本宫再找找,若寻不得便给你找到类似的补偿给你,如何?”昭妃紧了紧手中金盒子。
“呸!您这脸皮真不一般!我的人生都被你们设计毁了,这会儿想要随风散?我这半年来受的罪,你们母子就是罪魁祸首!我这笔债,焉能不讨?但你放心,慢慢来,今天先算今天的账!”
……
第596章 作恶本事
文兰来之前就决定了。明日后她就嫁人了,届时顶了个人妇头衔,想要撒泼都不能。那么今日她便放纵一回,最后潇洒一回,最后酣畅淋漓一回,只当对过去的自己赔罪了!
这么一想,她便又推倒了两只瓶。
只可惜,这屋子里大部分的东西她都看不顺眼。她砸了一通,嬷嬷在她耳边大概的估值也只有她被顺走的那几件物什的一半价值。
但她来之前便有预估,倒也不放在心上。
几个有身手的奴才护着她,任由她摔了一路的瓶瓶罐罐,扯了一路的桌布幔帐,从外殿到内室,连衣柜也没放过……
她很久没有这般发泄了。
她的痛随着那些支离破碎,也终得消散了不少。
昭妃这会儿已成了歇斯底里的嚎。可又能如何?她既不敢去太后那儿告状,也阻止不了文兰。
“安儿不会放过你的。不会,一定不会。文兰,你会后悔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要现在后悔的不是我就行了。”
文兰终于累了,拍了拍袖子,站定昭妃跟前。“但我一定努力,让你和你的安儿永远为算计了我而后悔!”
昭妃手一缩,到这会儿还不忘拿袖子遮住了那只金盒。
文兰又是一声冷嗤。
“放心,我先前说了,那只盒子送你了。不给你,不让你看着这么多宝贝的名目,你怎么会长长久久后悔下去?怎么样,我体贴吧?知道你明日没法喝喜酒,所以先把陪嫁单子给你送来了呢!为了让你看个清楚,我刚还违心地陪你演了半场戏,此刻只想吐!”
文兰边哼边走,与心腹一搭一唱。
“真是人如其物。”
“公主何意?”
“堂堂一妃,寒酸至此。”
“寒酸?”
“寒酸不单单是指穷,更是指……性子不端正。借了不还,就是寒酸。纵是高妃又如何,只有八个字。”
文兰转身,盯了眼昭妃又将视线挪到了昭妃死死抱着金盒的手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人如其物啊!”
一群人刚走出去几十步,便闻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外加一阵慌乱。
原因还能是什么?
昭妃的嬷嬷敏感注意到了文兰的意有所指,向昭妃示意了手中金盒。
昭妃心下一慌。
几人赶紧将那盒子翻来倒去,拿刀抠走了盒底衬着的丝绒包木底后,整只盒子的原态便呈现了出来。
不是赤金。
而是一层薄薄的金箔片包裹似铁似铜的金属盒子胚。
众人面色骤黑,昭妃更是手指盒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嬷嬷却是看懂了她的意思,赶紧命人拿刀来将金片上的宝石和玉片抠了下来。
答案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