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的确是朱常珏他做的。但他并没有真的刺杀之意,否则怎会是这般有惊无险?他当时只想要一打多,想要栽赃京中坐阵,动机最大的太子,顺便将南巡的发起人老四和策划人老五拉下水。
他做的很成功。他既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太子和老五也都被打压。
按理,当时都没能找到不利于自己的证据,眼下的他也并不觉得对方有本事翻出什么来,但,最近的状况很不利于自己,万一朱常哲那卑鄙无耻的给自己造些罪名和罪证呢?自己人在京城,如何应变?
尤其是父皇疑心已生,等到君要臣死时,想要什么罪名没有?
而昨晚,他又接到了辗转赔了两个死士才送到的密信。
说:他在江南密布的几个重要线人和棋子都被人监控了。尤其是江宁布政司冯源——这颗暗棋可是他珍而重之,用了五六年的时间才笼络成功并布局上的!是他许多关系网里最重要的一环。
一旦被人找到突破口,那么他许多门路都将被直接割断,功亏一篑。所以对朱常珏来说,冯源不容有失。
可眼下冯源却被人监视上了。
朱常珏如何还能泰然处之?
再结合魏知县给的那封信,和眼下京中对他来说一天比一天更危急的形势,他坐不住,实在坐不住啊!
他已经觉察到了,给他的罪名一天比一天集中,一天比一天严重,分明是有计划有规律,似是循序渐进,有规律在给他加重罪名。
他的心已经很乱了,再这样下去,很快他的罪名会不会成了:控制河道,私涉盐运,贩卖私盐,涉嫌刺杀?
若是那样的罪名,他如何担待得起?那些人一定会往死里落井下石。
一般的杀人放火,御下不严的罪名他自然不怕,可河运盐运涉及国之根本,刺杀皇室更是如同谋逆,到那时,就不是囚禁便能善罢甘休了。
他不但将失去一切,还有他和许多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再次一深吸。
他怕就怕,这才是王家死活都要脱离魏家的原因。也只有这样,才能将前因后果都给圆上!
此刻的他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再这么下去,他的消息更将滞后。到那时,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坐不住了,等不了了。形势越发急迫,他没时间再等江南传消息回来。这才是他一定要让魏虹从王玥那儿确认到真相的原因。
他咬着后槽牙,恨只恨,他没有兵权。不管是京中兵权还是外部军权,他的父皇咬得太死,否则,他早坐上那个位置了。
但即便如此,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从来不是他风格。
若一切属实,那他宁可破釜沉舟!……
他走去了魏虹院中,嘱咐了几句后,他伸拳打了出去。
正愁眉苦脸的魏虹听到面前有风袭来,刚一抬头,便眼前一花,右脸颊被打了一拳。
随之,左脸也迎来了响亮的一反手巴掌,直接将她抽翻在地。
她被打懵了。
牙齿磕到了舌头,咬出了一口的血。右边脸颊被那一拳更是打得结结实实,直接让她废了两颗牙。
“王爷,您……”
朱常珏没有理她,只是上来对着她又是一轮的拳打脚踢。
魏虹又是哭又是嚎,一边歇斯底里喊着问着自己哪里做错了,一边连滚带爬到处躲。
直到魏虹整张脸都青一块红一块,连脖间手臂都青紫一片,朱常珏才罢了手。
他慢慢蹲身魏虹身前,捋了捋她的发:“别怪本王,都是迫于无奈。怕是只有如此,你才能入宫找王玥。也只有如此,你才能找到王玥说上话。还记得本王昨晚教你的吗?”
魏虹哭着点头。
“很好。那你就顶着这张脸,这一身伤出去吧。”
魏虹抬眼看向镜中狼狈的自己,吓了一大跳。
“去吧。此事了后,你便是本王的新侧妃,本王也会给你一个孩子!”朱常珏若有似无扫过了她的肚子……
十几息后,魏虹哭着冲出了院中。
院门,已有两个皇帝派在珏王府的侍卫闻讯赶了来。
魏虹嚎啕大哭。
“侍卫大哥,我要入宫,珏王疯了,我要求太后给我做主。否则我就要死在珏王府了。求两位大哥帮帮我啊。”
俩侍卫面面相觑,将她带到了侍卫长跟前。
由于魏虹算是太后做主指给珏王,眼下她吃亏受苦找太后做主倒也说得过去。
就这样,魏虹顺利出了珏王府。在宫门等了一刻钟后,在一路宫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声中,终得传召进了宫。
只是她不知,慈宁宫里,王玥和程紫玉已经等了她许久了。即便朱常珏没有暴打她一顿,她们也准备将她弄进宫里来的。
今早吉祥如意正式指证贵妃推搡王玥并嫁祸魏虹了。太后正在气头上。原本也是要传唤魏虹的。……
王玥正一脸爱意亲吻孩子。
“朱常珏果然够行,什么都想得出。倒是咱们多操心了,”
“是啊。他一向很有办法。”看着那还是不到一小臂长的孩子,程紫玉可不敢上前逗弄。“对他,我宁可每一步都多想些备用招。也不敢掉以轻心。快了,这场戏很快就要收场了。”
……
第626章 兜不住了
魏虹倒是没想到程紫玉也在太后这儿。
她先是心头一喜,程紫玉对她不错,那她此刻这个可怜模样直接相求,或许对方会怜悯她,或会漏些口风给她?
但她一细想,心头又是一咯噔。
她今日来的目的有二:一是打听魏家和王家之事,另外便想打听李纯的病情。
可……
眼前的程紫玉正在和太后有说有笑,尽是废话。
魏虹知道程紫玉与李纯感情很好。可李纯若真病了,程紫玉怎会不在家里待着侍疾?将军府又没个妾室,谁照顾李纯?他们还是新婚呢!程紫玉又哪来的心思在这儿闲聊?来了也得迫不及待要走吧?
“我跟祖父要了御醉的泥料,打算给您做一对茶宠。”程紫玉拉着太后正笑到:“这次您想要仙猴呢,还是麒麟?”
“哀家上次不过一提,难为你还记得。不过拿御醉做茶宠吗?有些暴殄天物了。”
“……”
魏虹跪在殿外听着两人一堆堆废话,程紫玉还答应明日就送图纸过来。
明日还来啊?
魏虹了然,深吸一气。
所以……不但李纯没病,只怕李纯压根就不在家。
这一判断还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因为太后还留了程紫玉饭,而后者二话没说便应下了……
魏虹有些口干舌燥,王爷说李纯很有可能南下去找扳倒他的证据了,难道是真的?
恍惚间,太后终于传了魏虹。
魏虹抹着眼泪,拿了朱常珏教的借口诉了一遍苦。
说珏王心情不好,认为正是她的一心求名分,害得贵妃成了谨妃,才有了之后一系列恶果,于是刚刚珏王对她大打出手。
魏虹说,她后悔了。能否请太后收回成命?她不愿待在珏王府了,她想要回家……
太后冷笑了起来。
当自己这儿是菜市场?
当日自己愿出手相帮已是魏虹天大的福气,她只是个侍妾,本就是个玩物,她早先不知道?挨打受骂不是天经地义?
就是普通人家也没有侍妾想来来,想走走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皇室。进来不易,出去更是完全不可能!而且她的身份是自己这个太后金口玉言定下的,眼下反悔不是打自己脸?
“哀家可以给你做主。”太后一哼笑。“这样,最近正好在彻查珏王。你若觉得与珏王恩断义绝,那哀家便给你一个机会状告他吧。”
“啊?”魏虹一懵,差点吓傻,刚要夺眶而出的一颗泪也都吓了回去。
“一会儿你写个正经诉状也行,写个控诉信也罢,把珏王如何折磨你,虐待你,蹂躏你的经过都写出来。哀家自会安排你离开珏王府。你想回家也可以,只要等到珏王彻查结束。但期间恐怕需要你上公堂亲自指控,你做好心理准备。”
魏虹张了口,傻了眼。
给她十个胆也不敢。自己爹还在那人手上,若离开珏王府,那她连荆溪家都回不了了。而且,她喜欢珏王府!
她吓得赶紧磕头,直言不敢。
“那便滚回去!珏王府就是你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出嫁从夫,忍着!”太后看见魏虹就烦躁。“芳嬷嬷有事找你,回完话找王玥给你上个药就回去吧。以后就别来了,哀家也不会再见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下去吧!”
其实魏虹不知,她刚刚已经错过了一次最好的保全机会。太后念在当日魏虹是她开口确立身份的,所以已给魏虹指了一条路。
魏虹若真照办,就凭着太后的那层颜面,今后日子也不会难过。不一定有荣华,但富贵一定是不在话下的。
只不过魏虹身在局中,看不透形势,又受限于野心和脑力,还不知道她究竟错过了什么样天大的机运,以至于到死前,她都在捶手顿足没有把握住眼下这一刻……
此刻的她,正在对太后让她去王玥那儿上药而沾沾自喜,觉得今日两个任务都能完成,也算是扬眉吐气,价值得到了体现,觉得自己比窦王妃还有用,至少能帮上王爷。侧妃之位,稳了。……
两刻钟后,魏虹正在王玥跟前哭。
王玥看着她高高肿起的颧骨,充血的下颚和嘴角一动就往外渗血的伤口,忍不住感叹朱常珏下手之狠。
王玥也不由失笑,狠这一点,算是老朱家几个皇子的共性了。
魏虹并没有质问王玥为何让魏家王家脱离关系,而是按着朱常珏的示意最大程度激起王玥怜悯,苦求王玥帮忙。
“咱们到底是一起长大,隔阂矛盾再多,你也不想看我死吧?眼下形势那样了,你若不帮帮我,难道要我和珏王一起死吗?”
魏虹只意在试探。
王玥眼中的确闪过了一丝不忍,欲言又止后还是道:“你先上药吧!”
魏虹那点巴望顿时碎了个稀巴烂。
王玥果然没说“你一个小小侍妾,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头上”之类的情理话。她竟然没反驳,所以她是默认了自己会和珏王一起死?默认自己会走到那一步?
魏虹又是反反复复“表姐”长,“亲戚”短地一顿求。
王玥被她烦的受不了,一下就怒了,伸手推开抓了她袖子不肯放的魏虹。
“你既然离不了珏王,我有什么办法!我警告你,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是你表姐,也不是你亲戚。你男人是珏王,有事你找他。你姓魏,有难你也别找我,找你爹去!”
王玥转身就走,并挥手就招来了个宫女,让给魏虹上药,任由魏虹在后边骂她“狠毒”、“白眼狼”,“没良心”……也没回一下头。
魏虹上完药便被宫女带着离开。
经过慈宁宫假山,她却瞧见假山边投出的两道人影。她一眼便认出是程紫玉和王玥的影子。那两人正在假山后说话呢!
她心下顿时快跳。
慈宁宫是太后的地方,两人定是说话不方便才找了这个隐蔽处。那两人有秘密!
机会到了眼前,魏虹自不会错过。
正好肚子有些疼,她提出想回去刚刚屋中更衣。宫女只能陪她返回屋中。
倒是运气不错,她刚好信期来了,给了宫女十两银子,让帮忙去找份月事用的全新棉条来。宫女瞥了眼,见她亵裤还真就染了红。
月信来了,宫女自不怕她没有措施便到处跑,让她安心等一刻钟后便先出去了……
魏虹叹了一声,信期晚了几日,还以为有希望了。到底还是没能怀上……
确认宫女离开,她赶紧出来,小心往假山后边走……
多亏了她小心翼翼先观察一番,果然就发现了站在假山顶上阴影后的柳儿。她一颗心都差点蹦出来,若贸贸然站过去,一定被抓个正着。
哼,还好。前一阵太后抱养小皇孙的那日她把慈宁宫转了好几圈,倒是知道从花坛爬过去也能到达假山的。
在一番擦破了掌心皮肉的代价后,她总算如愿躲在了那几人的视线范围之外。
她的预判真是不错。
她走近时,正听得程紫玉在警告王玥。
“你做的不错。就得离魏虹远些。朱常珏很快就完蛋了。”
“魏知县会被牵连吗?”
“傻子,不是魏知县。而是朱常珏会被清算,到那时所有与他相关的人都会倒霉。”
“紫玉,你能不能告诉我,朱常珏犯的究竟是什么事?怎会那么严重?连王家也会深受其害吗?”
“事关重大,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等那罪名出来,绝对惊掉你下巴。”
“可万一证据不够,不构成罪名,王家老太爷一定会收拾我的。”
程紫玉低低笑着。
“我们如何会打无把握之仗?你别忘了,这次可是太子,哲王和我们的联手行动。朱常珏在江南势力不小,可康安伯何尝不是?太子又何尝没有暗势力?我家那位可是接到了哲王的密报才赶过去的。”
“是啊,是我傻了。”王玥无奈笑起:“若无直接证据,怎会劳动李将军这一趟呢?我明白了。不想这些了,紫玉,出宫后,我请你去喝茶吧?”
“那不成。别忘了我家那位还在‘病’着,我还得回去打掩护,安排大夫上门呢。”
王玥噗地笑起。
“辛苦你了。一人唱两人戏。”
“嘘,小点声……”
“……”
魏虹捂着自己嘴,吓得心惊肉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她怎会知道程紫玉两人正透过假山的漏眼在看她,也是故意演了一场戏给她。
王玥一叹:“这人,还是一贯的自以为是。果然一点没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