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念真瞟了他一眼,道:“待会还要和老爸他们一起吃晚饭的,你现在吃太多,待会吃不下,是又想被老爸骂么?”
应念生还是有些不满,但好歹不再出声抱怨,只是他看着应念真,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睨她一眼,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有求于我?”
应念生这话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找茬,没想到应念真还真点了头。应念生差点被粥烫到,狼狈地咳了几声,狐疑地看向她。
应念真开门见山道:“我发现我喜欢赵世宁。”
应念生道:“你不是早就喜欢他。”
应念真道:“我是说,我确定了我喜欢他,不是那种一时的好感而已。我现在应该怎么做,该告白吗?”
应念生现在心情有些复杂,还有点不爽,事实上,从他第一次看到赵世宁,知道他是应念真喜欢的人时,他就很不爽。大概是因为他看到的那些画面里,赵世宁总显得那样温和有度,游刃有余,而应念真却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应念生对于游戏的兴趣远大于恋爱,可这不代表他对恋爱的事就一窍不通。他知道,这时候并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的说法,他也不该责怪赵世宁,他只是忍不住。
应念生看了眼应念真,嫌弃道:“没听说过吗,‘告白是胜利的号角,不是进攻的冲锋号’,如果他喜欢你的话,他会告白的。”
应念真犹豫道:“可是我憋不住。”
应念生大声道:“你说什么?”
应念真纠结道:“我觉得我忍不住。我好像每天都要多喜欢他一点,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如果现在不去好好告白,一定也会在某一天像脑袋短路一样,做出一些不可预测的举动来。那样的话,会不会更糟糕呢?”
应念生看着应念真一脸认真地理性分析,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十分糟心,他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应念真的心情。应念生努力地用自己看来听来的经验教导应念真:“你还记得你高中时候那个一直追求你的男生吧?”
应念真愣了愣,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应念生道:“你当时又烦又怕,最后还是我把人赶走的。即使他后来没有再来找你,给你留下的印象也不好吧。在他心里,这是他对你的爱情,可你不喜欢他,这就是他对你的骚扰。”
应念真像是听进去了,思考了好一会儿,应念生趁机多喝了几口粥,谁知道刚咽下去又听应念真道:“可是高中的时候还有一个学长给我写过情书告白,我拒绝他以后他也没有再做什么。那封情书我现在也还好好留着,想起来的时候也觉得很美好。可见即使是单向的喜欢也未必就会让人不适,只要被拒绝以后能顺从对方心意干脆放手就好。被人喜欢和珍视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告白或许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吧?”
应念生听愣了,仔细想想,竟不知道应念真是哪里说得不对,最后问出口的竟是:“情书?哪个学长?我怎么不知道?”
应念真:“……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应念生无奈,他不再试图从这个角度劝解应念真,而是换了个角度,威逼利诱道:“你喜欢他,总归想和他谈恋爱吧?你要不想和他谈恋爱,那就无所谓了,你现在就可以跟他告白,发邮件,打电话,冲到他家楼下大声告白,都无所谓。”
应念真这初恋来得也够迟,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有时突如其来的念头也让应念生无法理解,只好一步步确认。
应念真当然知道应念生的后半句是在反讽,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想不想和赵世宁恋爱,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应念生看她慢慢红了脸,猜测她是想象着什么和赵世宁恋爱的画面,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啧了一声。应念真确实是幻想了和赵世宁恋爱的样子,却没有应念生想象的那么亲昵甜蜜。她只是想着,倘若赵世宁也喜欢她,不用像其他恋人一样亲吻拥抱,只要互相怀揣着情意,哪怕是坐在相隔几米的地方办公,她都感到由衷的快乐。应念真朝应念生点点头,道:“我想和他交往。”
应念生道:“想交往,那你就得听我的。你得让他一点一点喜欢上你,而想让他喜欢你,绝对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在他不喜欢你的时候对他告白……”
应念生虽然没有恋爱的经历,但他有丰富的被搭讪经历,从男性的角度,把自己不喜欢的行为结合网络上的所谓套路,统统传授给了应念真。
应念真听得一愣一愣,最后不得不感叹:“原来恋爱也是一门学问啊。”
应念生洋洋得意道:“那当然,你记下来没有?没有的话我给你整理一份。”
能这样高高在上地教导应念真,对应念生来说是新鲜又有趣的体验,实在很值得纪念,就算让他费点功夫他也愿意。
应念真道:“记是记住了,可是好像不太适合我。”
应念生的洋洋得意僵在脸上。
应念真道:“想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他。想向他告白,也是因为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想法,还有向他告白的想法,对我来说都只是喜欢他的延伸,我要怎么做,才能为了一个延伸,而忍耐另一个延伸呢?而且,经验和教训,可能不太适用于爱情故事,我想对他真诚一点。”
应念生开始胃疼了,感觉应念真情窦初开没多久,马上就要红着眼睛开始问他如何度过失恋了。
应念真又道:“不过还是很感谢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不是说告白也要讲究时机和礼仪么?只不过对我来说,时机是针对自身而言,找寻感情最纯粹的时刻。我会听你的话,努力压制想要告白的冲动,而当我压制不住这种感情的时候,这就是我告白的时机。”
应念生听着应念真这么一本正经地总结着这种完全不对劲的时机和礼仪,却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一门心思要告白,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应念真看他这样,也不再念叨什么告白的礼仪,只是有些郁闷,道:“你就这么不看好我吗,说不定,他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应念生看向应念真,道:“如果那个男人喜欢你,就不会让你有这种疑惑,让你一次次去猜,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还是只是我的错觉?相反,他会反复揣测你的想法,希望每一个举动都能博得你的欢心,他会对你好到你都有些烦他。”
应念真笑笑。其实她从未这样猜测过,因为说来也奇怪,她觉得自己有时只是看他一眼,就能明白他心中作想。自然也就知道,他不算喜欢她,兴许一点点也无。
第20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完)
毕业前的最后一夜,应念真是住在宿舍里的。四个人像大一刚军训完的那段时间一样,夜聊到凌晨两点,终于有人熬不住,率先失去了回应,紧接着,其他人也一个个沉入香甜的睡梦。各奔东西的时刻即将到来,大家却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悲伤或者不舍,反而或是期待或是抱怨地谈论着未来,兴许要等到将来,等到平凡的某一天,她们才会突然而又真实地感觉到怀念。
第二天的毕业典礼,天下起了小雨,七点半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两个考研的舍友抱怨好久没有那么早起床,人还困得有些懵,已经开始实习的应念真和梁穗则是相视一笑。
往礼堂走过去的路上,梁穗和她道:“所以你毕业以后要去S城?”
应念真把之前的事都和她说了,梁穗才会如此发问。应念真点点头,她听到梁穗留在A市的时候还很开心,没想到接下来还是要分开。
梁穗也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离开A市。”
应念真道:“以后总归是要回来的,出去看看也好。我好像除了旅游都没怎么离开过A市,现在能出去待几年,想想还有点期待呢。”
梁穗摇摇头,似乎对应念真的跃跃欲试持保留态度,但应念真已经决定了,她便没有特意说什么来打击应念真。
应念真道:“对了,你在公司感觉怎么样?”
提到这个,梁穗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低声道:“我觉得我上司是个变态。”
她一转头,看到应念真的表情,知道应念真可能误会了,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他像个魔鬼。”
应念真道:“不然你还是到我们家的公司来吧。”
梁穗想到上司,虽然神情不太好看,却还是公道评价道:“我上司脾气不好,有时候还公私不分,让人相当想将他套麻袋。但是他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我有种感觉,如果我能在他手下活过一年,没有死掉,应该能学会很多有用的东西,工作能力可能也有提升,到时候再找别的待遇更好的工作也不是不行。”
应念真见此,不再劝解,反正她这条后路总是为梁穗留着的。应念真看向前方,在小路边的亭子里看见了赵世宁。他今天不像工作的时候穿得西装革履,反而打扮得很简单,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和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应念真想了想,如果他还在读书的话,本来也只是研一的年纪,看起来像大学生一点也不奇怪。
过了一会儿,应念真才反应过来,她该思考的不是赵世宁看起来年轻这件事,而是他怎么在这。今天是毕业典礼,她跟他请过假,他也知道今天是毕业典礼,难道是来看她的?
应念真觉得不像,可既然没有想出什么可靠的答案,便不再细想了。有一点她是能看出来的,赵世宁没带伞,这才被困在了小亭子里躲雨。
应念真和梁穗都带了伞,只是雨不大,女孩子便喜欢挤在一块撑伞,她们正撑着梁穗的伞,应念真的伞拿在手上。应念真和梁穗说了一句,便撑起伞朝小亭子走去,梁穗站在外面等她,打量着亭子里的赵世宁。
赵世宁看见应念真,有些惊讶,很快又想起她的请假,笑道:“你也是这一批毕业的啊,恭喜毕业。”
应念真道了谢,笑道:“你回来看我们的毕业典礼吗?”
她注意到了赵世宁的那个“也”,想来这便是赵世宁今天要来祝贺的人吧。
赵世宁点点头,道:“很久没回来了,又是毕业典礼,顺便回来看看,也挺有意义。不过我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才过来就下雨了。又想起来有事情没做,可没带伞,只能被困在这里。”
他面上有小小的抱怨,透露出些微的孩子气。
应念真觉得,今天的赵世宁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好像更容易接近了一点。应念真没问赵世宁想做什么事,既然赵世宁用了“事情”来指代具体的事,想来便是私人的,不需要在此分享的事。应念真将伞递给了他,道:“你拿去用吧。”
赵世宁刚要推拒,应念真便朝他挥挥手,道:“我和舍友一起去大礼堂,典礼快开始了。”
赵世宁看着她转身朝一个白瘦的女孩走去,走到对方伞下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
赵世宁看着手中的伞,不自觉笑了笑,心想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
经了这么一出,应念真不免和梁穗聊起赵世宁,但没聊多久,进了大礼堂,里边嘈杂的人声一下就逼得她们没了说话的兴致。
毕业典礼先是漫长的演讲,最后是颇有仪式感的拨穗。应念真并不是太感性的人,可在拨穗的一瞬间,还是不免有了些感叹。以后,学校就真的只是一个路过时才可能回来看看的地方了。而她在离开学校后,还要离开A市,离开家人,去陌生的地方,做从没有做过的事,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大人。
而真正的大人,意味着更多的欢笑和更多的眼泪。
校方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亦是狂欢的结束。很多人已经提前照好了合影,此时不过再简单拍下几张,抒发情感,便要匆匆准备离开的具体事宜。
应念真的宿舍里还有最后一点东西要收,不过比起收拾那些东西,她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去接应念生。还好这雨开完毕业典礼便停了,地上虽然有些积水,可总归没有下雨了,不然她也不好意思让梁穗陪她去校门一趟。
应念真赶到校门口的时候,应念生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看上去很不耐烦。应念真毫不怀疑自己会被骂,她走上前,才发现应念生身上有些湿,似乎被雨淋到了。
应念真从包里掏出纸巾,伸手给应念生擦脸和头发,问道:“怎么被雨淋了,司机没有送你吗?”
应念生抱怨道:“你们学校门口这里又不能停车,我又不能把车开进去,只好在前面下了,我出来忘记拿伞了。”
应念真道:“要不然我们回去吧,你看你衣服都湿了。”
应念生看应念真身上穿戴好了学士服的模样,将手架在她肩膀上,道:“来都来了,说好要和你在A大拍合影的,拍完再说。”
应念真一摸他身上衣服,又忍不住拿纸,想看能不能擦干些。应念生嫌她管家婆,没收了她的纸。应父前几天就出差了,说会尽力赶回来,只是应念真觉得没必要,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应父多半是赶不回来的。张美湘倒是有问过要不要来,应念真说没必要后她也没有强求。毕竟应父没来,光张美湘一个也奇怪,要是碰到了应念真的同学,介绍起来也有些尴尬。
应念真和应念生在学校各处取景,因为应念生忘记带相机,两人只好傻乎乎地自拍。从一处走到另一处,两个外貌同样出众的人,走在一起难免惹来些误会,对上同学揶揄的目光,应念真权当没看到。倒是应念生对每个男生投注过来的目光都格外敏感,似乎在寻找有没有潜在的爱慕应念真的人。
只是天公不作美,没让应念真顺利地拍完整个学校,两人走在路上,便感到又开始飘雨了。这雨只轻飘飘一点,但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下大了。应念真抬头看天,却被熟悉的伞面遮住了视线,她低头,看见了赵世宁。赵世宁买了一把伞,和一束花,花由左手拿着,新伞由小臂夹在怀中,右手举着应念真借出的伞,此刻遮在他们头顶。明明是有些狼狈的姿态,可应念真只觉得可爱,心头好像有什么满满涨涨起来,想压都压不下去。
应念生接过了赵世宁的伞,他有点不开心,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是应念真的伞。赵世宁看了应念生一眼,朝应念真道了谢,撑起了自己的伞,抱着那束花走了。
应念真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头有些不适,她微微躬身,深深缓了缓呼吸。
应念生扶起她,问道:“怎么了?”
应念真抬头道:“怎么办,我想告白,突然很想告诉他,我喜欢他,不想再憋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