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旦意识到赵世宁已经不再喜欢她,很多不曾被薛曼放在眼里的小细节就重新浮现心头。比如,赵世宁发呆的时候,眼神是朝着谁的。再比如,他车里后座上放的抱枕,为什么是女孩才喜欢的可爱模样。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应念真生日的时候,他将那个小小的王冠,珍而重之地戴在女孩头上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薛曼恍惚意识到,原来她在不经意之间,插在了两个相爱的人中间。
虽然赵世宁还没说他去思考什么东西,又会思考出什么结果,但薛曼已经看得分明,她又要再一次失恋了。
虽说这次失恋跟闹着玩似的,但到底是失了恋。
薛曼其实有些苦恼,如果没了她这个麻烦,应念真和赵世宁应当会在一起。他们俩要在一起了,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在攀越待下去,那她去哪?到时候赵世启又会不会看她笑话?
薛曼愁得点了几个菜,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边吃东西,边忍不住看向应念真那一桌,发现他们吃的差不多了,正起身要走。应念真穿了一双鞋跟只有四厘米的高跟鞋,可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什么缘故,走起来还是绊了一下,好在林望初及时扶住了她。
不知道林望初跟她说了什么,应念真被他逗笑,原本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的愁容也烟消云散,还像从来都是这副快乐模样。
薛曼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原本她可能是赵世宁和应念真之间唯一的阻碍,现在可不是这样了,林望初可比她厉害多了。就算她和赵世宁分了手,也不代表应念真不能够选择他人。如果是这样,她这次造的孽可够大了。
薛曼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失恋后的那一点负面情绪被她收拾得很好,除了这段滑稽可笑的交往之外,她和赵世宁更是多年的朋友,她自然盼着他能好。
薛曼知道,因为母亲的事,赵世宁的道德感比旁人要强得多。若不是如此,薛曼也不会现在才发现,赵世宁早就喜欢上了旁人。如果应念真真的同林望初在一块了,赵世宁便是再喜欢她,也绝不可能主动再去争取什么。
因为他绝不想介入别人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说因为母亲的事,不是指赵世宁的母亲做了什么,而是因为赵世启母亲的误会,赵世宁的母亲经常背负着别人此类的误解。赵世宁很厌烦这些,也因此持身更正。
第53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完)
赵世宁和薛曼正式分手了。
赵世宁向薛曼道歉:“对不起,其实在你这样提议的时候,我就应该拒绝你的。”
薛曼听他这状似诚恳的道歉,颇为哭笑不得,神情微妙道:“你还是别道歉了,搞得跟骂人似的。”
赵世宁眉头微蹙,似乎有点想不明白,但他没有纠结这件事。显然,和薛曼分手以后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薛曼看得有点酸,但也为他高兴。
两人说到这里,一时不知该往下接什么话,自然便陷入沉默。最后自然还是薛曼这个社交小能手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道:“所以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我也没有落魄到只能投奔你的地步,就算你拒绝我,我也可以找别人恋爱,你何苦这么委屈自己,搞得我跟逼良为娼的恶人一样。”
赵世宁听了,苦笑一声,道:“我好像有病。”
薛曼道:“你这就太埋汰人了吧?和我交往有那么糟吗,还得让你骂自己有病?”
赵世宁道:“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以前,她……提醒过我的。只是那时候我没有放在心上,这一次栽得厉害,反倒看得分明了些。”
看他说的有模有样,薛曼这才将信将疑道:“什么病?”
赵世宁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可能到时候要去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才行。”
薛曼疑惑道:“都有什么症状?”
赵世宁道:“其实也没有太多表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在面对理智或者情感能够预知到,会给自己带来不快和压抑的事的时候,会有强迫自己面对的倾向。那些事和我曾经缺失的东西关系越紧密,这种倾向就越明显。”
薛曼道:“瞧你,真把我说的跟洪水猛兽一样。”
她其实觉得有些尴尬,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对赵世宁来说是会给他带来痛苦的行为。她想说抱歉,却又觉得此时此刻,能说出口的道歉都显得太过不痛不痒,只好通过这种下意识的玩笑来插科打诨。
赵世宁笑笑,继续道:“与此相反的是,对于那种看起来很光明,毫无伤害,只要前进就可以使我获得幸福的事,我潜意识里反而很害怕,怕到想都不敢想。”
赵世宁后来想想,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不,但凡是个正常的人,早该察觉到自己喜欢应念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这么长久的一段陪伴。他反复想起医院长廊上那只温暖的手,他本该知道的,他喜欢她,而她看起来,也并非对他无情。兴许就是因为应念真对他太过纵容,也太过贴心,让他潜意识里害怕,一旦交付真心之后面对的场景若非他所设想,那种落差感,便是从百丈悬崖跌落也不过如此。他才迟迟不敢正视这样的一份情感,便是如今,他想一想仍是害怕。
薛曼道:“近情情怯而已。”
赵世宁听到“而已”二字,便觉胸中有长长一口气,想要抒出却不能,只好闷在心头。
见赵世宁又不说话了,薛曼只好主动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问的是他和应念真的事。
赵世宁却误会了,直接道:“看病。”
从前他有些讳疾忌医,又觉得这点破事不至于有多大影响。现下看来,影响大了去了,他甚至后悔当初没听应念真的话,有病就去看病。
薛曼一噎,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赵世宁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赵世宁看了一眼,发现是应念真,一下拿起了手机,他跟薛曼示意了一下自己要接电话,便起身接通了电话。
赵世宁按下通话键的手在抖,他意识到,应念真很久没有跟他打电话了。这通电话,会很特别吗?
带着一点点变调和失真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来。
应念真轻轻说了一声:“喂?”
似乎不确定接电话的人是谁。
赵世宁道:“是我,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应念真顿了顿,道:“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想约你吃个晚饭,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要和你谈。”
“好,”赵世宁几乎是一口应下,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应念真在说什么,等他的大脑终于处理完这句话的信息了,他又再重复了一次,道:“好,我有空。”
应念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向他确认了一下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见他没有异议,便定了下来,挂了电话。
赵世宁看着对方已挂断的界面,心中又酸又麻,一时又想起那个林望初来。
还是薛曼看他接完了电话,又站在那里发呆,实在看不下去,出言问道:“你站那干什么呢?”
赵世宁收起手机,坐了回来,道:“我和她约了吃晚饭。”
薛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赵世宁说的是应念真。她刚想替他开心,却又觉得现在高兴还太早了。薛曼和应念真的接触其实有限,但这有限正反过来证明了应念真的分寸感。那场谈话过后,应念真在认真收拾自己的情感,平日里也很少和赵世宁或者薛曼单独相处。能让她单独约见赵世宁的事,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对赵世宁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薛曼有些头疼,只得提醒赵世宁道:“她现在还不知道你我分手,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她约你见面,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薛曼想了想,没有透露自己和应念真的那场谈话,只是委婉地提醒了一番。她不透露那场谈话的原因有二,一来,她有点怕被骂,别看赵世宁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可要真翻脸无情起来,他可比赵世启凶多了。二来,她也是不想越俎代庖。虽然应念真向她透露了自己的心情,可这不代表薛曼就有权利随便替应念真吐露她的情感。既然应念真和赵世宁要当面聊,想来有什么误会也能解开,如果实在不行,她到时候再向赵世宁认罪,说明情况也来得及。
赵世宁听了薛曼的话,心情有些沉重。他其实还不能确定应念真的心意,不知道那种微妙的感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不知道应念真和林望初是什么关系,是否还有他加入的余地。可起码应念真就在他的身边,他们还可以见面,能够认真地畅谈彼此的想法,他应该充满希望。
……
挂了电话的应念真也松了口气,开始是最艰难的,一旦开了这个口,后边的事就不再令她那么为难了。
应念真约见赵世宁是为了谈辞职的事,如果赵世宁不放心的话,她也考虑过让他买下她手中的股份。但是赵世宁的家底她也清楚,到底要怎么买,才能让两人都不吃亏也是一门学问。这件事比较重要,一个弄不好,对攀越这个正在上升的新兴公司指不定会有什么影响,所以应念真决定约见赵世宁,面对面地谈。
当然,虽然她尽力避免,还是难免有些私心,想在离开前再见他一面,像从前一样。
不过她会牢记自己的身份,赵世宁的身份,不说任何有逾越之嫌的话。
只不过,她自己知道,这不只是公事上的道别,也是情感上,她对赵世宁做出的真正告别。应念真接受了林望初的建议,准备借他出国开拓业务的东风,去国外好好放松一下,顺带思考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
应念真和赵世宁约见的时间很快到来,出于那一点私心,她选择了一家面馆。她对赵世宁的感情,就是从这一碗面开始的,如今再从这一碗面结束,也没有什么不好。说来好笑,细数他们之间的来往,其实也就像这一碗面一样,平平淡淡,从来不曾轰轰烈烈,更没有什么浓墨重彩,只是热腾腾的,用来填饱肚子的面而已啊。
应念真没有打扮,老实说,因为赵世宁已经同薛曼在一起,她和他见面都觉得有些罪恶,更不用说梳妆打扮了,只能清汤寡水地坐在那儿。
她到的有点早,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索性先看起菜单来。
七点整的时候,赵世宁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应念真在接起来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电话里赵世宁的声音并不平静,他非常诚恳地向她道歉,说着因为急事不能赴约,问她能不能改一个时间。
应念真问道:“是什么事呢?”
赵世宁沉默了,似乎不好回答。那么应念真就明白了,应当是薛曼的事。
应念真那一刻只觉心头平静。其实这只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只是骆驼也是被这么一根稻草给压弯的,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突然觉得自己这小小的私心也显得有些可笑。
哪里非要道别呢。
应念真没有应承所谓另约时间,只是道:“其实我找你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先忙你的吧。我会给你发邮件,你解决完急事以后以后记得查收。”
她主动挂了电话。
应念真要了一碗面,一个人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吃完了。
有些人的告别,是无声无息的。
第54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一)
A国,N市。
到这里的头半个月,应念真是住在商务酒店里的,来来往往中各色人种皆有,但还是以身材高大的白种人为主。应念真不是第一次出国游玩,但头一次,她身边只有林望初一个熟人。而且这一次,她对什么景点、美食和购物都不感兴趣。偶尔行走在这些面容陌生的人群之中,她会觉得头脑空白。
林望初有点担心她,可她自己觉得,这种状态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林望初工作的时候,她躺在酒店里睡觉,林望初想要出去浪荡的时候,她还是躺在酒店里睡觉。只有偶尔他要见朋友的时候,应念真够兄弟义气,挣扎起床,为他扮演完美女友的角色。
这样半个月下来,应念真还没觉得怎么样,林望初先受不了了,他觉得应念真这样下去会自闭,于是准备跟应念真好好谈一番。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虽说宗旨是互利互惠,但其实最开始,是他在接受应念真的帮助,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报恩。
于是应念真被敲开酒店房门,被迫换上运动服饰,跟人出门露营。一起同行的都是林望初的朋友,当然,不是特别熟稔的那种朋友,只是能说上一些话,其中还有不少外国面孔。应念真看了一眼这个阵容,也没觉得有多紧张。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国都,每天都看到陌生的人以后,应念真就觉得放松了很多。因为在这里,没有人会关心她,她可以随意地穿着打扮,随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时候,不被关注反而会更快乐。
应念真坐在林望初的跑车副驾上,看着他一路往偏僻的地方开去,前后几辆车都放着劲爆的音乐,还能听见那些年轻男女们吵闹的欢笑声。应念真脖子上围了一条丝巾,此刻被风吹起,她看着轻柔的丝巾尾巴在风中飘扬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也算做了一回电影女主人公。
林望初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笑,突然就放松了一些。
应念真发现,出来吹吹风真的是有用的,她现在心情好多了,甚至有闲心观察起林望初的这辆车来。应念真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瞎了,不然怎么会现在才发现林望初的跑车也是骚包的红色。
应念真道:“你的跑车怎么也这么……?”
林望初知道,她未尽的话语里一定不是什么好词。作为一个直男朋友,他毫不犹豫地戳了应念真的伤心处,道:“也?谁也是?”
应念真有些无奈,她已经习惯林望初拿赵世宁说事,也放弃了解释。她这些天这样没精神真不是为了赵世宁,也不是为了自己失败的单恋。她只是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两年多,几乎没有度过什么完整假期,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放松罢了。不过无所事事真的会上瘾,她原本只打算在酒店房间里睡上三天三夜,谁知道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半个月。从这个角度来看,林望初这次特地规划的露营之旅,倒是阴差阳错地让应念真燃起斗志,准备重新调整自己的生活状态。
应念真对林望初道:“我弟弟,他现在还在上大学。”
意思就是他跟个孩子一样。
林望初装作没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只道:“你弟弟真有眼光。”
应念真失笑。
林望初对她道:“哦对了,我这边的计划有一点更改,可能要长期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