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帮我教训她?”
他后背起鸡皮疙瘩,“就……就让她下不了床,哭天喊地的求饶啊,还能怎样……总不可能杀人吧?虽然那娘们嘴挺欠的。”
“是么?”少年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屏幕,里面的电影即将结束,女鬼正收起猩红的舌头,他轻轻一笑,收回视线说:“那就随你的便了。”
青年小伙子有点懵,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回头坐下时,电脑上的恐怖片已经演完了。
到了晚上,他还在想少年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总觉得像是某种暗示,死灰复燃的一颗心于是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有所有房间的备份钥匙,进出哪个房间都不是难事,趁黑摸进202更是轻而易举,反正对方也不是个什么正经女人,多跟他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不敢碰的。
越想神经就越亢奋,等过了十一点后,眼看不会再有客人来了,他把大门关上,拎着备份钥匙就上楼了。
二楼静谧的像没人入住一样,以往这个时间,过道上还能听见各个房间里传来的电视声音,又或者某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他在202门外站定,掏出钥匙几不可闻的打开门。
有很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女人喝酒了?这不更好办了么。他想。
屋子里的构造和地形他简直不能更清楚,第一时间就摸到了床的位置,还没爬上去,就看到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攥住了他,生生把他拖到了床上。
他心想这女人真生猛,一边想着一边就急不可耐的撩开被子钻进去,结果在被子下看见了一只双眼血红、下颌骨错位的惨白女尸。
准确的来说那是一只吊死鬼。
它的脖子像是被勒断了骨头一样歪下去,眼球暴突充血,正咧开血盆大口看着他,冷冰冰的舌头不可抑制的整个儿伸出来戳进他嘴里。
湿哒哒的腥臭黏液像是尸体腐烂了一样糊了他一脸。
他啊的惨叫了一声,吓破胆似的连滚带爬扑下床,没命似的往外头跑,从楼梯滚下去的时候,他在一闪而逝的余光里,看到那只吊死鬼像个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顺着台阶往下爬。
李秋元半夜美梦正酣,忽听到对面205传来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但很快,那声音就被什么东西堵住,归于寂静了。
好奇心抵挡不住醺醉的困意,虽然想起来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很快她再次进入梦乡。
第二天她是被吵醒的,吵吵闹闹的喧杂声音像蜜蜂一样扰的她头痛,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她不是被吵得头痛,只是因为昨夜喝了酒。
也就一两杯而已,她酒量这么差么?
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时,她发现自己昨晚睡觉竟然没有脱长裤,上面的泥点已经干在了上边,上身穿的短袖也有点起了褶皱。
洗漱完她出了房门,楼下还在吵嚷,她跑下去看,这才看见街边的包子铺前,少年正在慢条斯理的用早点。
招待所外聚着不少人,她一时挤不出去,这时听见人群里一个大妈说:“我昨晚也听见咧,还出来看了眼,那时候招待所已经关门了,说来也怪的很,这招待所晚上可从没见关过门。”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我昨晚就在里面住着,这里头阴气森森的,要不是我阳气重,没准也跟他一样了。”
李秋元被唬得不轻,逮住一个人问:“这招待所昨晚咋了?”
“昨晚里头闹鬼了,前台收银的那个小伙遭了,今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不但大小便失禁,还一直在吐,止都止不住,肠子都快吐出来了,跟得了癫痫似的,看着精神也不大正常了,一直在哆嗦,现在已经被送到精神病医院了。”
被人绘声绘色这么一形容,加上李秋元想起昨晚上听到的那一声嚎叫,她也有点后怕腿软,心想以她这体质,鬼来了竟然没先找她,那可真是她命大。
她几步从人群里挤出去,心有余悸的在少年对面的位子上坐下,问:“这家招待所怎么会有鬼呢?”
“很奇怪么?”
“当然奇怪啊,”李秋元两顿饭没吃,肚子正饿的咕咕叫,很自觉的拿起一个包子说:“招待所里有没有鬼,你肯定一早就知道,你既然都愿意住进去,我以为里面肯定是干干净净的……”
他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笑了笑说:“即便是不干净,难道这镇上还能有第二家招待所给我住么?”
李秋元被噎了一噎,心想也是,不住这还能住哪里。她没再说话,沉默的把包子往嘴里送,然而还没张嘴咬,就听见对面不紧不慢传来几个字,轻描淡写,“我让你拿了吗?”
她手僵住,立刻讪讪的把包子放回去,转而去摸口袋,这才发现外套没有穿,她身上没有钱。
本想回招待所去取,又想起那里面的某个角落可能还有只鬼,她就拔不动腿。
李秋元尴尬的坐在那里,心想他又抽什么风,她又没得罪他,以前还不是两个人一起吃早餐的,再说她这次来还不是为了给他办事。
心里百转千回的问候了一遍他祖宗,她忽然觉得这一瞬间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掠过,她不由一愣,开始仔细回想那一瞬间的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由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思索中。
少年抬头打量她,就看见她拧着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片刻之后,她露出恍然的神色,然而恍然的表情还维持不到一秒,又变得惶恐,惊吓,甚至脸色惨白。
他温和的问,“你想起点什么来了吗?秋元。”
李秋元猛地一个哆嗦站起来,口齿不清的结巴,“我……我、我……”
他看着她,“你什么?”
“我、我昨晚……”她的脸涨得通红,“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谁教的你那些话?”他眼帘低垂,夹起一只包子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能再重复一遍么?”
李秋元心想我疯了吗?宁愿少吃一顿也不能找死啊。
她半天没吭声,对方也没有抬眼看她的意思,似乎就要她这么站着。
李秋元没有动,背脊挺得端正笔直,餐桌上的气氛一时陷入了沉寂。
少年慢条斯理用完了早餐,起身付了钱,面无表情转身回了招待所。
李秋元还在原地站着,没一会儿,早餐店的老板又端来一份小笼包和豆花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我没点这个,老板。”
老板摇头说:“我知道,这是刚刚和你一起坐着的小伙子点的,他已经付过钱啦,你快坐下吃吧。”
“诶?”
李秋元再一次没出息的屈服了,她一边吃包子一边想,这一定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套路,等到吃完饭,心里那点不爽已经没了。
等到饭后回了招待所,她又看到那本日记。
这本日记已经被他翻完了,李秋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打开去看,刚刚收拾完所有的东西,隔壁的人就过来敲了敲她的房门,说了句:“收拾好下来。”
李秋元背上包包,揣着那坛没喝完的酒快速跟上去,看到少年站在楼下的柜台前退了房。新来的收银员是个短头发的小姐姐,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看着倒并不怎么把这里有鬼当回事,李秋元一边往外走,一边看她把一堆的东西摆到后面的架子上,里面不乏一些漂亮的挂件摆设。
“这些都是卖的商品?”她忍不住问。
小姐姐撩了撩头发,说:“对啊,从丽江进的货,在仓库里都要发霉了,摆出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缘人买。”
李秋元一眼就爱上货架中间一个巴掌大小的雕塑,雕塑内容十分生动,是一个睡颜安静祥和的男童趴在一个南瓜上安眠,他有着天使的翅膀,恶魔的角和尾巴,整个画面异常和谐。
“你喜欢这个?”她说:“真有眼光。这个是我自己在重庆买的,当时的老板告诉我,这个雕塑的意思大概是想表达天使和恶魔,大概是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啦。这个混血宝宝应该就代表着慈悲与邪恶同在,你要喜欢就送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秋元:“我竟然问候了他的母亲,我一定是疯了。”
作者(感慨):“是啊,你知道他母亲是谁么?”
李秋元:“……”顿了顿,“我想知道那个前台的猥琐男怎么样了。”
作者,“哦,也没有怎么样,只是被吊死鬼抱着舔了一晚上而已。”
第74章
“不用不用,我买下来就行。”李秋元去找钱包。
“算啦,这个在我的办公桌上也摆好久啦,已经不算是新的了,旧东西怎么能收你钱呢?”
李秋元只好红着脸接过,说了好几句谢谢。
小姐姐帅气的扬眉朝她招了招手,“再见啦,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
李秋元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出了招待所的门后,就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这是个天使和恶魔的混血雕塑,她觉得这个小东西的本质其实有点像那个喜怒无定的少年,仁慈和邪恶永远不知道哪个更占上风,总是让人分不清是好是坏。因此,这个小玩意也就不能被他看到。
隔着老远,少年就看到她走过来时一晃一晃的裤兜还有嘴角的笑容,眉梢微微上扬:“你买了什么?”
李秋元下意识捂了一下,“一个小玩意。”
少年闻言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致,他漫不经心的审视了她一眼,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就是个小朋友。
他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李秋元一只手插兜里,用另一只手抱着酒坛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你找到我表姐的位置了么?”
“你表姐在祁连山。”
“她跑去了祁连山??”李秋元挺惊讶的,“我记得祁连山范围可广了,跨了得有两个省吧,甘肃和青海,海拔也高,这么大范围咱们上哪儿找?”
少年没说话,他走出那条长街,在外面十字路口的公路上招了一辆车。
很奇怪的一辆车,司机面孔白的像纸,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停了车后既不说话也不跟客人打招呼,而是像个木呆呆的傀儡纸人一样自己下车了。
李秋元盯着那司机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耳边响起指骨轻叩车窗的声音才回过神,这才发现少年已经坐进主驾,她连忙也跟着爬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等到上了车后,她心里才泛起一阵诡异的熟悉感觉。之前从电梯里摔下去那一次,她并没有看过那段纸车的录像,当时生命垂危也并不知道自己坐的是什么车。
但是再次坐进来后,她明显感觉这车和她平时坐的不一样,很稳,在路上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简直像是贴着路面在飘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一点也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外面是一团模糊的,飞速倒退的残影。
好快的车速。
李秋元去看仪表盘时,也没有看到任何时速数据。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车。
少年把那本日记丢给她,吩咐,“从里面撕一页下来。”
李秋元盯着手里的日记,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自我调节了一会儿,她问:“撕哪一页?”
“笔迹最多的一页。”
“也包括画在内么?”
他点头,“撕下来给我。”
李秋元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明白了。
“啊对了,我还没有把我表姐的八字告诉你……”她忽然想起来。
“日记里有写她的八字,”他侧头淡淡瞥了她一眼,“我已经看了。”
“哦。”她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贴身秘书,什么都干却办的都不尽人意的那种。翻开日记,一页一页的找过去,粗略的一扫之下,很多内容再次不可避免的映入她眼帘。
这次她竟然在日记里看到了她的名字。
『2015年1月16日
今天在火车站看到了秋元,她问我在等谁,我不敢告诉她,但我又很想告诉她。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秘密,这个小傻瓜想和我一起等,我拒绝了她。』
『2015年2月08日
家里最近为我安排了几场相亲,我躲不掉,只好告诉他,原以为他会带我走,可他竟然无动于衷的表示希望我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并且今年一整个的冬天,他真的就再也没出现过。』
『2016年1月29日
他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我认真的想了想,可能从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一段不该出现的缘分,但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所以他没有顾忌那么多。但当我懂事一点的时候,他就开始慢慢的不再出现,可我总是不放弃等待,下着雪的每一天我都会在雪地里等,到最后,我一定又会看见他。我想,这次是不是也能像以前那样,只要我坚持下去,他总会出现的。』
『2016年1月30日
他来了,因为我在下雪的树林里迷路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知道离家很远。我们接吻了,我做了一件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情挽留他。
『2016年4月17
我从家里逃出来了,所有人都以为我中邪魔怔了,可我很清醒。他们竟然想把我和一个只见过一次的相亲对象关在一间屋子里,多么可怕啊。』
『2016年5月20
我怀孕了,我很害怕。』
日记是零零碎碎的记录方式,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看得出来还有第二本日记,但李秋元猜测那一本应该是被她表姐本人带走了。
她翻来翻去,最后发现字迹最多的竟然是那一页画着修长背影的男人画像。
李秋元犹豫了一两秒,咔嚓一声撕了下来,递给了正在专注驱车的少年。对方垂眸朝那张纸页瞥了一眼,忽然问:“会折千纸鹤么?”
李秋元愣了愣,摇头,“我只会折星星。”
对方沉默了片刻,伸手接了过来,然后一手握着方向盘,单手慢条斯理的折出一只巴掌大的千纸鹤。
怎么说呢,李秋元盯着成品看了半天,因为它的工艺实在和他的针线活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