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仔细想清楚了昨晚的遭遇,知道自己遇见了一群非人异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这群招待了她的黄鼠狼可爱的令人想吸一口。
而且对方居然还煞费苦心的捡了个‘马车’来送她过来。
可惜那几只跑得快,不然她要再一次诚恳的道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的这一发现,整个黄鼠狼家族当天就不得不选择了搬家。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成了精的动物,为避免招来杀身之祸,怕是以后再相见,只能凭缘分了。
李秋元还不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这些事情,她有了新鞋子,当下就不紧不慢的顺着驿道往前走,很快就遇到几个驿使,对方说再往前走走就到了江州。
江南的景致,红绿交织,有靠山的城郭,傍水的村庄。
城中酒旗飘飘,楼阁林立,有不少女子行走在街上,或是在闲逛,或是正骑着马,或是在轿中撩起一角幕帘。
这个时代民风开化,当街的少女们出来闲逛大都带着帷帽,倒不是因为必须遮着脸,而是为了遮阳。
李秋元始终惦记着买马这件事,询问了一番后上了北边的市集给自己挑了一匹壮硕的骏马,又去了东边的城街给自己配了套好鞍。这才又去给自己买了几套成衣,还有帷帽。
她初来这里,也很想去逛逛脂粉店这些,但心里还有要事,只能先忍住了。
找了家旅馆住下,让伙计牵着马去马厩喂草料后,她揣着银钱戴着帷帽出了门,打算去买一点晚上祭献神明的祭品。
李秋元已经在来时的路上把原主这一世的记忆捋了个大概。
大致就是自己原本是个开开心心的富二代嫡长女,结果亲妈在生产时死了,结果亲爹很快又娶了个续弦,紧跟着又生了一儿一女。
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妈,亲爸也变成后爸。
自从这个续弦进门后,原主的日子就很不好过,因为这位继母在人前很是对她好,在长安也有着一等一的好名声。但私下里,却总是想尽办法压着她,虽然吃穿用度都有,却不教她琴棋书画,也不教她规矩,更不让她盖过自己的女儿李妙仪,甚至总是整点幺蛾子的事儿伤她的名声。
原主李纪宛的模样她在水面曾看到过,同她长得一样,但是比她白,比她看起来要纤弱。真真要打扮起来,算得上是长安的金字塔顶端那一梯队的优质美少女。
而且这姑娘实诚,骨子里有股傲气,刚开始被继母捧杀时也大概能猜到一点她的祸心,但可惜生父并不站在自己这边,还认为是大女儿矫情。之后再被继母暗地里折辱时,她便再也不会对生父说什么了,乖巧撒娇更是从来不会。
以至于到后来,生父想攀交权贵时,继母第一个就提议将自己的这个继女许配给三十多岁的鳏夫将军做续弦。
她生父略一思量之后,竟然也同意了,理由是反正不是去做妾,也不算委屈了闺女,而且还能攀一门权贵。
原主这样的性子当然不能同意,并且当时已经和长安第一茶坊的少东家傅子瑜定了终身,傅家世代行商,各地都有分号,虽然家大业大,但从古至今,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都是最低的。
到了傅子瑜这一辈,傅家便想令这个独苗考取个功名,傅子瑜的文采放眼整个长安都是出挑的,考取功名只是时间问题。
坏就坏在还不到秋试的时候,她便被许给了将军,而且她悲哀的发现,以她生父攀高枝的这一趋势,她和傅子瑜应是再无可能。
于是她搜集了这么多年攒下来的所有银钱,并令丫鬟偷寄了封书信给了傅子瑜,问他可愿放弃家业与她一起南下,等到功成名就之时再折返长安。如果愿意,她会在城郊的曲江池等他。
她没有写不愿意会如何。
因为后面没有等到他来,她跳了湖。
这些陌生的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时,她出现了短暂的痛苦,李秋元心想原主这姑娘就是太过于刚烈了,所以才这样苦。
人么,总要像芦苇一样,风吹过来时懂得弯腰,才能保全自身。
如果她愿意时常在生父面前卖个乖撒个娇,只怕也不会被继母这样摆布。就算无法决定谁是自己的丈夫,起码也可以决定自己嫁不嫁。
也幸好时之神给她剧透这位老祖宗还是和心爱之人下江南成亲生子了,倒也算是修成正果,兴许陶家独子就是爱上了原主这样的风骨了呢?
唏嘘感慨完这位老祖宗的一生,李秋元已经快速的买好了祭品,又觉得腹内空空,便决定下馆子犒劳一番自己的辛苦。
街上酒旗招展,她选了一家最高的,可以临窗看水景的酒楼,壕气的要了个顶楼的小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也就是四周挂着竹席而已,跟着伙计往楼上走的时候,她视线穿过朱红的栏杆,竟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常服,令人侧目的惊艳容貌,脸上神情介于平和与疏离之间,掌握的分寸正好。
他也在看水景,颀长的身姿夺目,颇具风采,即便表情寡淡冷清,也夺得了整个酒楼内同楼层的少女目光。
李秋元的心里却惊骇不已,按道理本该五六天才能从长安到这里,她是因为有柳寒塘的帮助才能这么快到江州,那么他呢?
保险起见,她还特意问了一遍伙计,“从长安到江州最快得几天呀?”
伙计答:“驿站最快的快马,也得五天才能到。”
李秋元彻底心惊了,心想这位‘天师’,难道真的拥有某种可以让自己快速转移的神奇力量吗?
她本想上去问问的,最终还是有点怵,只好决定先吃个饭缓一缓。
伙计报了好几遍菜名,她只心不在焉的点了几个招牌菜,想了想又要了壶米酒,说:“就这些罢。”
伙计点点头下楼去了,她把帷帽摘下来放在一边,再度向栏杆那边瞥了一眼。
他早已经不再看水景了,转而在看她。
李秋元发现时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正不知所措,就看到那道白色身影慢悠悠的绕过栏杆朝她这边走来,片刻后落座在她对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不介意在这里坐罢。”
“当然不……”她心道您坐都坐下了,还问这个。
很快伙计就把菜和酒都上齐了,李秋元开始怀疑他是过来蹭饭吃的。
但是她又瞥了眼他刚刚坐过的位子,显然已经吃过了,桌子上还放着银两。那他过来干嘛?
礼貌起见,她还是给他斟了杯酒,小声问:“天师?”
作者有话要说: 李秋元:“上次的事我可还记着呢,莫挨老子QAQ”
不详同学(微笑.jpg)
作者:“你们吃,我饱了,先走一步。”
非常感谢小白、Rosa、小仙女、双子是精分、茧这五位小天使这段时间投的地雷!
第85章
男子接了她的酒,微微抬眸,“我叫罗公远。”
李秋元愣了一下,随即改口,“罗天师。”
喊完后感觉哪里不对,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两秒钟之后,她心里一个大大的卧槽!这不是她这次任务的反面目标吗?虽然心里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但她面上情绪管理的很好,极力绷着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罗公远抿了一口酒,不紧不慢的转着杯子,目不斜视的看着她,神情莫测的笑道:“娘子为什么不喝?”
李秋元心道这莫非是在责怪自己怠慢了,仓促间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说:“不敢不敢,只是方才一时激动忘记给自己倒了。”
这才虚虚敬了他一下,用袖子半掩,将酒一饮而尽了。
杯中酒落下,席桌上依旧不见他说别的话,李秋元心里没底的很,搞不清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么你来我往了几轮,她菜还没吃几口,就已经空腹喝了好几杯,脸已经开始泛红了,这才招架不住的推了推他要斟酒的手,醉醺醺的说:“不……不能喝了……”
罗公远看着她的醉态,斟酒的动作顿了顿,似笑非笑的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过来同你喝酒么?”
李秋元脸颊通红,露出一副迷茫无知的表情,“嗯?”
伸手扶住了她即将倒下去的肩,他温和的问了一句,“我再问一遍,小娘子昨日坠湖,可有看到什么。”
李秋元摇头,昏了头的捞起他雪白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眼神迷离的说:“没有啊……”她想起他似乎问过一遍她这个问题,眯着眼说:“我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这——么大的俊脸~”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又指指他,“就是你啊。”
罗公远闻言唇边笑意转冷,有点疏离,又有点遥不可及,“既是从岸上跳下去,又何以会出现在湖中心,难不成你是游过去的么?”
“一看你就没有跳过湖罢……”她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的下意识捂着嘴说:“当然……当然是扑腾过去的啊,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
“那么,你又如何会在今天就来了江州?”
李秋元闻言重重的点了下头,做了一个浮夸的恍然动作,“你原来是想问我这个啊……我还想问你是怎么一下子来到这边的。”她皱眉不解的看着他道:“要知道,我也是因为遇见了黄鼠狼精的帮忙才能在半天之内来到江州,你呢?难道黄鼠狼精也帮了你不成?”
罗公远并没有回答,他不动声色的审视了她片刻,最后像是确认了她没有说谎,终于兴致缺缺的虚虚松了手。
李秋元一下子像瘫烂泥一样软倒在桌子上,她揉了揉磕疼的额角,怨怒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酒意勾起困意,她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坚持不住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伙计要打烊时上楼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女人醉倒在桌前,而她对面,一个容貌惊艳的男人正漫不经心的品酒,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下面的湖面上不时飘过一两艘花船,有人在船上弹奏琵琶,吟诗祝酒。
伙计见状提醒,“这位郎君,旁边那条街就是我们这最大的一条花街,江南的美人,那可是一绝。像您这样的郎君,可是姑娘们争相抢夺的恩客啊……”
本以为会得点赏钱,谁知男子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片刻后才要了碗解酒汤。
毫无疑问,是给那个醉醺醺的女人喝的。
伙计撇撇嘴,兢兢业业的在打烊前煮了一碗解酒汤端了上来,然后他看见男子拍了拍女人的肩。
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很明显,这个美丽的女人已经昏睡的不省人事了。
伙计正想给帮帮忙,就看见男子表情寡淡的用手指骨节叩了叩桌子,淡淡道:“起来。”
然后那个脸颊通红的女人就真的像是梦游一样自己闭着眼坐起来了,伙计像见鬼了一样瞪大眼睛,看着那女人自己接过汤碗,像喝水一样慢悠悠的乖巧把那一碗解酒汤喝完了。
这是什么鬼,傀儡戏么。
伙计自然不敢多言,之后一路举着灯走在前面,护送着两人出了店。
女子晃晃悠悠的不怎么能站稳,半靠在男子身上,男子伸出一只手扶着她,伙计心道原来是个有主的,又心想幸好那女人喝醉了,不然听到自己教唆男子去花街,怕是要打死他。
李秋元正晕的犯迷糊,哪里会知道伙计心里这么多戏,她感觉有人扶着她,于是整个身体都尽量往他那里靠,然后不情愿的挪着脚,推一步走一步,一副困极只想睡觉的情形。
这具身体纤弱瘦小,并没什么重量,到最后罗公远只得把她抱起来,表情冷淡的往湖边走。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绝不会在其他琐事上耽误功夫。
迷迷糊糊间,李秋元再一次感觉自己周身在晃,好像自己又躺进一个小船里,这艘船慢悠悠的飘呀飘,最后飘到了一个极为静谧的地方,似乎水面上其他船只都消失了,只剩下她所在的这条船。
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她看见了满天的星子,还有一轮明晃晃的明月。
再往下看,发现这艘小船的船头挂着一盏极雅致的灯,深夜的湖面上呈现出对称的倒影,莫名动人。灯下放着一个小桌案,上面有酒有果蔬,案前坐着一身白衣,在这深夜看起来有点像只艳鬼,又有点像仙风道骨的仙人。
李秋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明明不是才和她喝过酒的么,怎么还要喝,酒量这么好?
然而她四肢软的爬不起来,只得微眯着眼看他。
实在是很令人心动的惊艳容貌,她心想在以后看脸的时代,她要有这么一半的颜值就别无所求了,又想好不容易来这么一遭,做一回潮流的穿越女,没个艳遇实在是很对不起自己。
至于前面在路上他没有替她解围这回事,她喝了酒早忘了。
躺了一会儿,她身上有了些力气,终于能勉强爬起来了,却正好看见他将一盅酒洒进湖里,她爬过去坐在他对面,说:“这么喝有什么意思?我来陪你喝罢。”
“这就不必了。”男子眼也不抬的看着酒杯,看也没有看她道:“这里可没有第二碗解酒汤给你。”
李秋元扫兴的切了一声,伸出胳膊垫在后脑勺下面又躺下了,惬意的吟了句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兄台……”
“你做的诗?”
李秋元摇头晃脑,“不是我,是唐朝一个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先生做的。”
罗公远不语,忽听船上悠哉躺着的少女又再次兴致盎然的问了他一句,“如果我现在亲你一口,你会打我么?”
顿了顿,她睁开眼瞅他,美人在前,她又有一颗想艳遇的心,干脆彻底放飞自我,像只求|偶的花孔雀一样殷勤夸道:“不能怪我,谁让你秀色可餐呢……”
罗公远的黑瞳霎时寒冽,嘴上却漾出笑意,温和的说:“你试试。”
李秋元仔细分辨了一下他的神色,再次摇头晃脑的说:“知道了知道了,天师不可调戏,不可亵玩焉。”
艳遇的萌芽还没出头,就被掐死在土壤里了,她不大高兴的嘟囔,“明明是我吃亏,送上门的你还不乐意,呸。”
他闻言不作声的笑笑,窥不清眼底神色,“哦,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