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原本漆黑的像是一片虚无黑幕的长廊,碎了以后,竟然变成了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碎片。
她感觉自己的魂体也快要被扭曲的壁垒压成碎片了,这感觉很奇怪,身上不会有伤口,不会流血,但就是感觉比被刀捅了还要疼。
李秋元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等到时之神来带她出去的那一天,但如果他再不来,她就要跟着这时空长廊一起崩坏了。
画面里的人还在烛火下看书,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个画面,忍着剧痛说:“你再过一两百年就能找到我了,那个在树下给你的蜡烛撑伞的小孩就是我,千万别再折腾她了,你可给我点好日子过吧,祖宗。”
话音刚落,她感觉身体出现裂缝,忍不住嚎叫起来。魂体发出盈盈蓝光,片刻后,她看见自己的身体真的被压碎了。
之后她的意识好像也归于混沌。
李秋元以为自己死了。
不光是死了,还是身死魂灭的那种。
但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意识还在,之前只是空白了一秒而已。
她睁开眼睛,又看见了一个新的长廊。
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这个长廊是像爬山一样往上走的,而且周围有很多画面,都是立起来的,不需要她再低头才能看见。
她心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好像她来到了时空裂缝里一个更高的维度。
因为周围的那些画面色彩浓烈,有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就好像,她能看见其他世界众生的过去未来一样。
她在众多的画面中看见一个极美的女人。
有她出现的画面几乎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李秋元呆立在那里,感觉灵魂都要被摄走。
那个女人的头发很长,乌黑到能看见光泽,她肤色又很白,骨相生的极好,五官完美到令人惊艳,眼睛摄人心魂,殷红的樱唇诱使罪恶。
她穿着轻薄飘浮的衣饰,莹白的手臂露出一截来,正在朝什么招手。她也不穿鞋,赤着小巧的双足,脚不沾地,其中一只脚踝上系了一串像是佛珠一样的珠串。
李秋元终于体会到美到窒息这个词语不是夸张。
因为当目睹到语言难以形容的美丽时,呼吸都是多余的。
她不知这个女人是什么人,也不知这个画面上展示的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故事,是过去,还是未来?
这个画面的背景也很奇怪。
那是在一个高高的漆黑山崖上,山崖下是一片紫色的海洋,海水的浮力似乎很大,因为海面上有一个巨人正躺在上面睡大觉。
天上还有八轮盈亏不一的月亮,月亮的大小也不一样。再往深处看,天上好像还有一个巨大天体的轮廓。
最高的黑色山崖上有一棵石榴树,上面结满了又大又饱满的石榴,那个女人就坐在最矮的石榴树枝丫上,笑容艳丽,“你来啦?”
一个年轻的男人烟波一样出现在画面中,声音温和好听,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质感,“你在等我吗?”
“也不算等你,上次我帮助你脱困,你说会来答谢我,我在等礼物呢。”女人勾起唇,又指了指海面上正在呼呼大睡的巨人,“最近他看我很严,你最好快点给我,不然醒来他看到你就遭了。”
“我确实带了礼物,”他递给她一个盒子,淡淡微笑,“打开看看。”
李秋元看见了画面上男子的容貌。
天啊,这是怎样一对神仙颜值。
这个男人和梵修有七分像,容颜绝美,都有着雪狐似的狭长眼睛和看似冷淡寡情的骨相。
女人迫不及待的拆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却好像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珠子。
“好像也没什么嘛……”她嘟囔。
男人说:“握着这颗珠子,心里想着你要去的地方,那么即使是修罗界的神域之门,也拦不住你。”
女人看起来十分惊喜,“真的吗?”
男人弯唇,“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
女人捧着珠子从石榴树上跳了下来,说:“也就是说,父亲以后再也关不住我了?”
男人沉思了片刻,意味深长的说:“外面很危险,对你这样的女子来说,你父亲的保护是对的。”
“那你还送我这个珠子做什么?”
男人垂眸看着她手上的珠子,没有抬头,“你有没有见过更高的地方,你想不想知道那里的天是什么样子,云是什么样子?”
女人皱起眉。
男人又问,“你想去忉利天的最顶端吗?”
女子的表情明显有些犹豫了。
男人静默了一会儿说:“我下次再来看你。”
女子拉住他,“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顿了顿,“我知道你肯定是天界的人,因为阿修罗里没有像你一样好看的男人。”
男人笑了笑,“可我的名字,不能在这里说。”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你父亲会发现的。”
女人反应了一会儿,忽然露出震惊的神色,“你、你是——”
“嘘……”他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勾唇说:“不要念出来。”
女子还真就配合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听我的话,你应该知道,你所有的族人和我都是敌人。”他问。
女人并不在意,眼尾微微上挑的淡淡道:“干嘛要问为什么?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每次都是我父亲先找天界挑事的,这个我知道。你以为谁都是那么野蛮的吗?”
男人笑笑,说:“很好,如果你想来忉利天的顶端看看,我随时欢迎。”
说完后他再次像烟波一样消失不见了。
李秋元觉得这感觉太奇怪了,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和梵修太像了,说话时的神态,身上的气息质感,还有……
对,他和这个女人说这段话时的感觉,这感觉让她联想到梵修一开始在山洞骗她时的样子。
作为一个旁观者,李秋元阴谋论的觉得这个男人的目的并不怎么单纯。
她顺着长廊往上走,一路看着通往未来的画面,知道了那个女人叫做舍脂。
这不就是梵修的母亲?
画面里舍脂很快沦陷在了这一场情窦初开的爱河里,她经常跑出修罗界和帝释天私会,他们做了很多亲密的事情。
后来帝释天派天神向阿修罗王求婚,愿娶他的女儿做王妃。
天神便来到阿修罗王宫,向阿修罗王说明来意。阿修罗王对天神说:“帝释天主如果能让我坐七宝宫殿,我就把女儿许配给他做王妃。”
帝释天听过阿修罗王的回话后,脱下了宝冠,扔入海中,变为宫殿,以修行十善的功德,使阿修罗王坐上了七宝宫殿。阿修罗王见帝释天低头,心中得到满足,便同意把女儿嫁给帝释天。
帝释天主乘坐六种宝车前往阿修罗王宫殿迎娶阿修罗女。又把阿修罗女迎至善法堂上,正式封为王妃,赐名为悦意。
天宫的诸位天王、天神、天人看到悦意王妃后,没有一人不喜欢的,大家都说:“这样漂亮的美人,我们从没见过,难怪帝释天主会动心呢。”
舍脂也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修罗女了。
但是在成婚的第二日,她看见了帝释天和月轮天女在清泉中一同洗浴。
她联想到他娶到她后微妙的转变,心中大彻大悟。
舍脂自认是个聪明的女子,并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货。
她知道阿修罗一族向来狼子野心,也有实力与天争斗,也许帝释天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人质。
一个对阿修罗王而言最重要的人质。
掌握了最重要的人质,相当于拿住了阿修罗王的命门。
所以帝释天引诱了阿修罗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并将她娶回了忉利天。
李秋元脑子却没有转的那么快,她只是看见了帝释天和另一个神女在一起,觉得舍脂大抵是吃醋了。
但是她没想到舍脂后来竟然如此的心灰意冷。
作者有话要说: 有啥爹就有啥儿子。。。
第129章
舍脂是个极度骄傲的修罗女,因为她是阿修罗王最宠爱的公主,一生万众瞩目,被捧着长大,也是整个修罗界和忉利天最美的女人。
她曾以为自己的美貌是无往不利的杀器,也曾天真的以为帝释天主是真的对她一见倾心才会娶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他看她的时候,眼中只有政治、利益、野心和欲望,除此之外就是一无所有的荒芜。
甚至没有一丝欺骗她感情的愧疚。
而她却一直沉溺在他愿意为了她而向阿修罗王妥协低头的感动中,幻想着根本不存在的爱情。
这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清醒过来以后她忽然看清楚了很多,有时候舍脂觉得帝释天可能根本不爱任何人,因为他看月轮天女的时候,也是这样荒芜的眼神,而且那里面没有丁点欲望。
这时她又会不可控的欺骗自己,也许她仍旧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起码他只愿意和自己同床。
因为他虽然不爱她,但她的美丽却能轻而易举的撩动他的欲望。
心里闪过这种念头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变贱了——明明她只是遇见了不爱她的人而已,并不是不值得被爱。修罗界最尊贵的公主,配得上任何一个男人一心一意的爱,怎么能像一只丑小鸭一样卑微的委屈自己呢?
只要她愿意,勾勾手指,大把的天神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任她挑选,并会为她付出一切。
她想做回那个潇洒骄傲的修罗女,过回以前肆意快活的日子。
可是动心是一件情不自禁的事情,她的心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迷乱了。
每个夜里他还是会来她的宫殿。
在天界,即使是夜晚,天空依旧很亮,因为近在咫尺的月亮会将云霞都染成橘色。
以前每次行夫妻之事时她都会羞涩的闭上眼睛,但是后来她都是睁着眼睛在看他。
他漆黑端正的眉眼每次都被汗水润湿,眼睑微微下垂着,眼中有薄薄雾气,看不出有情还是无情,她后来也渐渐将什么都忘了,忘情的搂住他的腰。
深夜结束后,她又一遍一遍的做噩梦,梦见他们耳鬓厮磨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他脸上冷淡的神色。
惊醒后,他果然又不在了。
有时候她也会很不甘心,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的,他骗她动了心,怎么能自己全身而退呢?她尝试过放下骄傲鼓起勇气冷冷淡淡的问过他,“你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我?”顿了顿,“包括曾经。”
她问的很直白,但是他却答得避重就轻,“你是我的妻子,”他眼神也很淡,轻描淡写的说:“别胡思乱想。”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那些神女在一起纠缠?”
“她们永远是妾。”他抬头看着她。
这句话仿佛是在训示她,让她记得自己正妃的身份,应有容人之量,不应生嫉妒之心。
舍脂心中刺痛。
从最开始的相遇到如今的床笫缠绵,他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之类的情话,好像一直是她自己盲目的自信,觉得他是爱着她的。
她曾天真的以为一个男人用婚姻许诺,必然是爱人至深,却万万想不到这只是个交易砝码。
他用自己的婚姻换来了一个牵制阿修罗的人质。
嘲讽的是,她有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的为他开脱,作为忉利天三十三天的天主,出于政治目的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完全是身不由己的,并不能因此说明他就是个冷血麻木的人渣。
她能理解他做的一切,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就要这么倒霉痛苦?
后来,他们进行过一场很久的冷战,但是这好像就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一样。
他每天仍旧如常的处理公务,夜里偶尔去她的宫殿,平淡的问候她饮食起居,两个人又沉默的在深夜做该做的事情。
舍脂不喜欢这样,她讨厌这样有苦说不出的日子,每日郁郁,后来她终于主动开口说话,央求他放她回修罗界看看。
但是他却头一次拧了眉,神情寡淡的缓声道:“不行。”
舍脂冷笑道:“为什么不行?”
帝释天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悦意,我对你不好吗?”
舍脂的表情由笑转悲,眼里起了湿意,“好?哪里好?”
“我自问没有冷落你,而且给了你最尊贵的一切,为什么你还是想着要回去?”他平静的问,“我亏待你了吗?”
舍脂觉得这句话大抵是他的真心话,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也许他给出的这些,还是仅仅看在之前欺骗她的份上弥补给她的。
难怪他眼中连对她的亏欠都没有,也许他都觉得自己已经还清了。
舍脂自嘲的勾起已经下撇的唇,把委屈和眼泪都咽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和喉结,勾人心魂的轻声说:“天主当然没有亏待我,您对我可好的很呢……可是悦意想家了,怎么能不回去看看呢?”
他反扣住她手,不动声色的笑笑,“既然想家了,不如请阿修罗王上来小住段日子,王妃以为如何?”
舍脂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不行。”顿了顿,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我是说,我父亲每天日理万机,也很忙……”
“是么,那就等不忙的时候接他上来住几天吧。”
舍脂僵硬的点点头,抽回纤细的手回了自己的宫殿。
她听出了他语气里藏得极深的杀气,很奇怪的,他这次竟然没有遮掩住,被她给窥见了。
后来的每个夜里,她又开始无止境的做噩梦。
一会儿是血肉横飞的修罗场,一会儿是战场上投掷雷电杀气翻滚的战争之神帝释天。
最后还会梦见她的父亲被空中忽然出现的刀轮削去耳鼻和手足,最后只能不得已躲进了水下的莲藕中。
舍脂日日噩梦,直到有一日做了个意境很美的梦,梦里两株莲华并蒂开放,莲香袭来,困扰她多日的噩梦才终于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