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梢小心道“她们肯定是盼着您好的，可别人呢？”
别人？甄珠皱眉“你这个别人是指……”
红梢不肯说，只道“这总是有盼着您不好的人嘛……”
她以为甄珠不过是个村姑，便是有几分小聪明，只要她经常提到，总有一天甄珠会开始疑神疑鬼，若真的有孕后，怕是就要管家权，可甄珠的心里门儿清的很，红梢原本是吕家的人可不是她的人。
第165章 屠户屠女（9）
进了冬月, 天气越发萧瑟起来，甄珠让人端了锅子来, 又觉得脸上干燥，遂喝了一杯水，让人请了杜瑶君回来吃饭。
杜瑶君从来都是手不释卷，他穿着黑色的披风, 显得人越发的丰神俊朗，甄珠亲自替他解了外衣, 放在红梢手上, 夫妻二人就着火锅炉的菜吃了起来。
她想这是多好的日子呀, 以前她在家乡的时候，总是怕冷，到了冬天就是折磨, 现在地龙烧的暖暖的，可真好呀。
“吃块这个苏造肉, 先吃一块, 否则容易凉。”
难得杜瑶君夹了一块给她吃, 甄珠接了过来, 她和杜瑶君虽然也做了快两个月的夫妻，其实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因为杜瑶君真的非常忙, 一个月就半个月都是在书房歇下的，其余时间夫妻敦伦加出公差，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满打满算也就半个多月吧。
他还算体贴, 甄珠把肉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忽然觉得反胃。
在一旁伺候的红梢见状，忙递了水过来“太太，是不是今天吃的东西太杂了，所以您不舒服？”
这红梢再怎么伺候的周到，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杜瑶君到底是成过亲的人，立马问道“你小日子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甄珠脸一红，复而又道“是，有些日子了，来京城毕竟水土不服，再者我以前就不太准。”她一直都要做活，哪有时候关注这些。
杜瑶君又立马让人拿了请柬请大夫过来，大夫一把脉就笑了，“恭喜杜大人，尊夫人这是有喜了。”
“是吗？”杜瑶君看着却不是太高兴，又追问了一句，“她的身子骨还好吧？”
老大夫笑道“尊夫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保胎药都不用喝，只是注意一些宜忌便好了。”
杜瑶君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红梢和绿药二人是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甄珠怀孕的消息那还真的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杜老太太是最激动的，她先是把自己身边的老嬷嬷送来，又让甄珠自己在家生子里挑一些可心的丫头伺候，原本她一个太太身边伺候的怎么也有八个十个。
但杜老太太之前也不知道这儿媳妇怎么样，不敢随便给人，现在听到她怀孕了，才大方起来。
廊外站着一群丫头，都是穿着杜家特制的水红色的棉袄，头上都梳着丫髻，甄珠一个个看过去，倒也不心急，一个个问家庭，以前在哪里当差。
她看似散漫，心里却有把尺子。
红梢见状，心道，这杜家的人再怎么好，恐怕甄氏还是更信任自己，如今正是好时机。
她面上不动声色，见到甄珠选了俩个年纪小的，一个不过是庄头的女儿，另一个的娘是太太房里管水的，也算不得什么说的上话的，红梢原本想提醒，再一想还是算了。
这内里伺候的人门道大了，若是不找好的，怕是日后迟早会出事，但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比她还要能干，又更忠心，那么她在这儿又能做什么。
她和甄氏的关系并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亲密，毕竟甄氏不过是半路出家的吕家的养女，她能跟着过来，是为了混出头的，不让她死的，这样日后吕家也能够和杜家联上。
人都是带着目的的，红梢可不想她跟着的人毫无斗志。
很快被选中的二人就进来伺候了，甄珠跟这二人取名，一位叫黄芪，一位叫丹砂，恰好逢乐乐她爱药草的喜好。
黄芪头一天拿到衣裳的时候激动了半天，她是洒扫丫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做二等丫头，分给她的绢花和衣服好看的紧，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丹砂的母亲虽然只是个庄子上管水的，但到底是在府里长大的，她倒也不觉得黄芪没见过世面，因为她就是个很敦厚的性子。
只是觉得黄芪有些可怜，还好心提醒她“你得买个小铜锁，把这衣物都锁起来，否则万一不见了，太太这里难不成还要替你多做一身衣裳不成？”
“你说的对，我是个没见识的，还要丹砂姐姐你多提点我。”黄芪人倒乖觉，知道丹砂见多识广，自然要先和她团结起来。
丹砂一笑，颔首表示同意。
这俩人统一由嬷嬷带着怎么伺候人，嬷嬷姓黄，是杜老太太的娘家人，这位嬷嬷生的白胖，一说话就一个笑脸，看起来很是和善，小丫头们也轻松不少。
黄嬷嬷一来，就挤压了红梢的地位，原本甄珠房里管事的都是红梢，现在却是黄嬷嬷，这甄珠表现出来的也是完全信任这位嬷嬷的模样，还和她笑道“红梢年轻，日后还得您多掌掌眼。”
这时候红梢面子上不敢跟甄珠闹翻，她在黄嬷嬷面前也不敢造次，甄珠才放心一些，她不可能以身犯险，但红梢这个人有些过于聪明，这样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太聪明太有自己的打算了，日后怕是会奴大欺主。
这个欺负不是说真的克扣主子，而是私底下办一些事，打着主子的名号，又不让主子知道，这些甄珠肯定要防备。
黄嬷嬷端了保胎药给甄珠，甄珠略微抿了几口，就要休息，让绿药留下来伺候后，黄嬷嬷带着下人们离开了。
绿药轻门熟路的把保胎药倒了，不是不信任杜老太太的人，而是甄珠知道，这些药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心里的，她原本就没有任何事，身体也好，反而不用吃药。
绿药倒完药，点上熏香才出去外室，又见红梢进来，她笑了一下，红梢拉着她道“好妹子，咱们俩都是吕家的丫头，可不能让外面的人给比过去了。”
这外间里有绿药的床，怀孕这些日子杜瑶君和甄珠分房在睡，甄珠便由丫头们伺候着，索性绿药就搬到外间了。绿药心里明白，嘴上却装糊涂道“红梢姐姐说的什么，我可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绿药，你听的懂的，对不对？”红梢歪着头，一脸老神在在的看着绿药。
第166章 屠户女（10）
红梢紧握着绿药的手, 绿药只觉得手上汗津津的，她不解的看向红梢，红梢笑道“绿药，太太的出身你我二人最清楚不过了，她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你也是知道的。许多事情，她要的是吃饱一口饭就成, 咱们俩是吕家的人, 可不能只要吃一口饱饭就成，否则咱们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
她的话让绿药不禁往下问“红梢姐姐，你是老太太跟前最得脸的人, 她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但是既然老太太把我们都给了她, 那太太现在就是我们的主人不是？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们的卖身契的的确确是给了甄珠了，还是吕老夫人亲自给甄珠的，就是为了卖个好给甄珠，若是她的真的有造化，权当做人情，若是没造化，说白了下人罢了, 吕家伺候的下人成百上千, 哪里还在乎这个。
绿药看红梢干劲十足的模样, 不免又劝“你不要老是想着为吕家办什么事情，你得记着咱们现在是太太的人了。”
她是在提点红梢，但聪明的红梢愣是没听出来, “我们是太太的人没错，但是黄芪和丹砂也是，甚至连黄嬷嬷如今也是，太太这个人你从她选的人就足以见她并不是很聪明，就像你说的她现在确实是我们的主人，但是正因为她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才要更为她着想。”
“怎么叫为她着想？”
红梢站了起来“只有她完全相信我们才好。”
一听这话绿药就知道她要搞事情了，但还是不动声色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等甄珠再醒来的时候，到了吃完饭的时候了，难得杜瑶君进来陪她吃饭，他还头一次这么细心的为她挑鱼刺，甄珠吃在嘴里，总觉得比蜜糖还甜。
吃完饭，杜瑶君要去书房，被甄珠留了下来。
两口子说话闲杂人等当然要避开，杜瑶君见她如此，不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怀着孩子，身子骨不大舒服？”
甄珠摇头，“我总觉得一切都跟做梦似的，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嫁到京城来，有你这样的夫婿好似做梦一般，我何德何能呢？”
这种语焉不详的话，杜瑶君听了只觉得心口发酸，他故作轻松“你和我能够遇到一起就是有缘分，你又何必想这么多？多忧多虑，对你和孩子总归都是不好的。”
他坐过去，把甄珠抱在怀里，仿佛这样，甄珠就能够得到他的安慰一样。
甄珠靠了一下，又直立起来“我不是多想，而是觉得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一个农家姑娘很满足了。”
可她根本不像农家姑娘，杜瑶君如是想道，他看了看甄珠，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害怕？身边的人不得用了吗？”
见甄珠没说话，他顿了一下，自己问的这不是废话吗？甄珠不过是因缘际会的做了吕家的养女，吕家的丫头能听她的才怪呢。这些事情自己从来没想明白，让她一个人面对，她可不是那些贵女们，从小耳提必命的如何管教下人，知道什么叫红契什么叫白契，怎么立威。
他想了想，“这事儿我保管办的妥帖的很，至于日后，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跟我说就好了。”
“那我——”甄珠有些手足无措。
能够在而立之年做到一品堂官的人，自然不是常人，年关将至，他让红梢绿药一起回吕家送礼去，并强调了这次送礼的贵重，以往都是身边的亲信去的，这次派吕家的人过去为了表示友好，还再三嘱咐红梢一定要看好他送给吕老夫人的贵礼。
红梢不禁道“咱们走了太太怎么办？”
杜瑶君不在意道“再择下人便是了，你们是吕家的人，在太太这里也是大材小用，日后去我书房伺候便是。”
他这么一说，不仅仅是红梢，便是连绿药都跪下道谢。
原本绿药是想着甄珠打算启用自己的，但现在比起在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当然是在大爷身边伺候更好，面子也大点，瞧大爷身边的那位海棠姐姐，她的面子连老太太那里都要给。
红梢和绿药道“果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我姐妹算有熬出来的一天，我知道太太原意是想用你打压我的，让我们内斗，她才能稳坐钓鱼台，可惜了，大爷看出咱们的才能了。”
在杜瑶君那里不堪性别，只看能力，听说海棠写的一手好字，同大爷的幕僚一处也丝毫不逊色，是个奇女子，她们不指望能够和海棠一样，但若是能够有半分待遇，总比在甄珠这里好。
说白了，甄珠也不过是一个续弦罢了，大爷的第四个老婆，依照大爷克妻的传统，指不准她还活不活的下去呢？如果她在大爷身边，比在太太那儿伺候岂不是更好。
这二人兴高采烈的回去了，指望回来后大干特干一场，却没想到回去就嫁了人，再也没有再回来过。
自然，这是后话了，这俩人走了，甄珠心里稍稍满意了一些，但是她这里缺人手伺候，不能再从外院的丫头中选了，于是杜瑶君送了俩个人过来，带过来的人是海棠。
海棠人如其名，如海棠花一般，生的俏丽多姿，顾盼神飞。她指着两位丫鬟道“太太，这两位是以前花字辈的丫头，在府里做事多年，一人擅长女红，一人擅长药理。”
这二人跪下请甄珠赐名，甄珠遂笑“我这里都是按照药材取的名字，不如一人叫连翘，一人叫茱萸。”
海棠笑道“人既然带到，奴婢这就回去了。”
甄珠颔首“海棠姑娘若是无事，便坐坐吧，以前总没有空和你说话。”
她对海棠是很好奇的，嫉妒是没有的，但二人很少有空坐下来说话，海棠显然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坐下都不敢坐全了。
“也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甄珠歪着头问她，海棠年纪二十多岁的模样，头发梳的很干练，她听甄珠这么一问，连忙道“奴婢不过是跟着大爷书房做事情罢了。”
“这样，你也忙，我就不多打扰你了。”
海棠这才回去，她不喜欢跟后宅的女人打交道，一个个眼皮子浅，心又跟针尖似的小，想起曾经那位乡君进府来还要赶她出去，就因为她在大爷书房伺候。
还好这位甄氏几乎是从不问跟大爷打探行踪，或者让人送菜到书房，或者自己亲自送羹汤什么的，以前那位王氏性子倔，天天送汤，结果反而让幕僚们看了笑话。
比起红梢绿药来说，新来的连翘和茱萸老实的令人发指，这俩人伺候甄珠也十分妥帖，半点不用操心。
杜老太太便和她道“下人不需要太聪明的，越是笨点的，反而好。”
甄珠受教了，原本她以为红梢会跟着她一辈子的，她还打算过几年等自己站稳脚跟了就把红梢提拔做管事娘子，或者放她的奴籍让她嫁个良人，不必一直做奴籍。
可惜了，红梢跳的太高了。
太聪明的人，只会为自己打算，不会忠心于主子，甄珠当然不会要，但是要她下手除掉，她却不能沾手，一来她是吕家养女，把吕老太太送过来的下人真的怎么样了，旁人肯定会觉得她刻薄寡恩，二来她也不能在杜瑶君面前表现的太过于凌厉了，这是生存的法子，否则谁都想要真性情。
另外一边袁晴扶着肚子去跟王妃请安，王氏是个很大气的女人，见她过来，便让她坐下，袁晴不由笑道“多谢王妃。”
兰侧妃不小心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若是她也怀了身孕该多好，现在也不必要看袁晴大着肚子了。
这袁晴上辈子受到打压，最擅长的就是伏低做小，兰侧妃名门出身，弯不下腰，袁晴都可以做到，她甚至还对王妃道“您免了我的请安，可我一日不服侍您，我心里难安。”
顺宁王妃和成钰夫妻之间只能算相敬如宾，她当然要拉一批打倒一批，架秧子拱火看着兰侧妃和袁晴争，否则这俩人若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她怎么看戏呢。
所以，顺宁王妃笑道“你们俩的心我是知道的，王爷现在后院里也就袁夫人有了身孕，兰侧妃，你可要加把劲呀。”
兰侧妃咬咬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