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太太看着小孙子又是心疼，又觉得还是盼着新儿媳妇能够生个健康的小孙子，这样杜家不至于无后。
云婷歪着脑袋看着甄珠“太太。”
甄珠对她招招手，“过来我这里吧，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有空我跟你做我们湖广的牛肉饼给你吃吧。”
这小丫头摆摆手“我才不喜欢吃肉呢。”
第164章 屠户屠女（8）
甄珠当然也不尴尬, 她笑了笑，没再多说了, 她没必要去讨好这些小孩子，就像她们村跟别人做后母的，你即便再好，旁人也会怀疑你, 话说回来，她的处境取决于她的婆婆和丈夫, 孩子只需要面上过的去就成了。
再者, 这小丫头是乡君的女儿, 外祖家是王府，她怎么讨好也不可能真的能够讨好的上。
杜老太太见云婷扫了甄珠的面子，她也没有再说话, 心中不免高看几分，再说了, 儿媳妇真的气跑了, 她儿子岂不是打一辈子光棍。孙女儿过个十年八年就嫁出去了, 便是现在也是一半时间在她外祖父家, 为了孙女去训斥这个儿媳妇不划算。
她便道“天色也不早了，你累了一天也回去歇着吧。”
甄珠福了一身，又带着丫头们回房了, 今天杜瑶君没有回来，听说在书房里忙着。身为宠臣，杜瑶君靠的绝对不是逢迎拍马, 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这份真才实学还体现在勤勉上，今日杜老太太就说过杜瑶君就连过年都很少走亲访友的人，甄珠想这也许就是杜瑶君成功的关键吧。
好在甄珠生性豁达，她到了点看了一会儿书便休息了，再到第二天方才看到自己的丈夫。
杜瑶君神采奕奕的，甄珠起身替他布菜，他拦了一下“不必了，和我一起坐下吃饭吧。”
杜家的早点做的尤其精致，昨天因为慌忙的很，在杜老太太那里吃到嘴里也觉得没什么味道，今天终于可以好好品尝手艺了，酥到掉渣的猪肉饼，巴掌的一半大小，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多，糯糯的白粥点缀着几颗枸杞，看起来红白相间更是令人食欲大开。
她吃的意犹未尽，杜瑶君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念过书吗？”
甄珠点头“念过三年女学，之后就自己在家看一些医书，我跟着《神农本草经》学了不少药理呢。”
乡下姑娘能够念三年女学也是不容易了，杜瑶君想道，他又问起湖广赋税，村里如何收粮。甄珠一一细细说明，她忧心道“我们县其实日子过的还算好，因为湖广到底是鱼米之乡，许多人又有生意头脑，很多都在云州或者中州做点小生意，比起许多人来说要好多了。但是其他地方没这么好的地理环境可就不成了，之前有南边发大水跑到我们山上，哀鸿遍野，但南方地区大部分时候商户多，比起好多地方又好很多。”
口齿伶俐，能想到极多，且并不是泛谈，杜瑶君点头，“天灾是免不了的。”
甄珠又道“天灾最容易发生的是疫情。其实解决了疫情，灾民就不会死那么多人，或者要出城会被官兵拒绝。无奈的是，越是穷的地方，连游医都去的少，更不必提坐堂的大夫了。”
她是说者无意，杜瑶君听者有心，还因为此时立了一功，当然这是后话。
二人吃罢早饭，杜瑶君带着甄珠并杜老太太一同去杜家家主那里请安，杜老太太的嫂子是同安大长公主，年纪和杜老太太不相上下，但杜老太太对她那是毕恭毕敬，便是连甄珠也生怕行差踏错。
出乎意料的是同安大长公主对杜瑶君和颜悦色，比杜老太太的婆婆架子摆的足多了，她问杜瑶君“你还有几天休沐？”
杜瑶君恭敬道“明儿就上朝去。”
同安大长公主赞许的点头，这才让她的宫女递了一对玉镯给甄珠，甄珠又谢恩，这时大长公主才说让把甄珠的名字记上族谱。
杜老太太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同安大长公主看到了这位妯娌的模样，轻轻一笑。
从同安大长公主这里回来，杜老太太就让小两口回房，二人都有些尴尬，初来乍到，甄珠只能谨言慎行。
杜瑶君拿了一本书递给她道“这是《九章算术》你没事可以看看。”
甄珠如获至宝的把书接了过来，杜瑶君又问她会不会弹琴，甄珠摇头，杜瑶君便让人搬来古琴，净手焚香后弹琴给她听。
古琴没有古筝声音那般清脆，但听起来却宁静致远，她托腮听的很入迷。
杜瑶君绝对是一个非常有生活情趣的人，他不仅博学多闻，而且滴水不漏，甄珠想若非他死了三任妻子，自己恐怕难得嫁进来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天之骄子，她高攀不起。
“爹……爹爹……”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琴声戛然而止，甄珠再往门外看去，看到了云婷这个小姑娘。
她穿着嫩绿色的小夹袄，头上扎着丫髻，一蹦一跳的分外可爱。
杜瑶君浅笑“婷儿，你怎么来了？”
云婷草草行礼后，径直坐在杜瑶君身边“爹爹，你今儿若是有空陪我去外祖母家吧，我想外祖母和双姐姐了。”
小孩子的把戏，甄珠当然不放在心上，杜瑶君看了甄珠一眼，便对云婷道“你不是前几天刚从王府回来，说是要陪你祖母的，怎么又要过去你外祖家？”
云婷的母亲是郡王庶女，但她有个好娘，荀夫人虽然只是比侍妾高一级，却非常受昭郡王宠爱，可以说这位才是真的贫民女逆袭的典范，荀夫人还生了三个儿子，偏郡王妃无子，这家里迟早由荀夫人的儿子继承，所以郡王妃也拿她没办法。
这云婷的母亲很是受宠，嫁过来的嫁妆就一百多抬，在她死后，嫁妆都由郡王府的荀夫人拿着，就是等云婷出嫁的时候再送给她，荀夫人对云婷也很喜欢，时常从杜家接去小住，再者杜老太太在孙子和孙女中间，更偏心体弱的孙子，对云婷就没那么上心了，得不到重视的云婷自然也想去受重视的地方。
她扭捏道“可我还是想去外祖家。”
甄珠便笑道“相公，今日正好我无事，亲自下厨做些家乡菜给你吃吧。”说完又看了云婷一眼，“大姑娘就在这里和你爹爹说话，我去去就回。”
留着她们父女说话，现在甄珠还不清楚云婷到底如何，可不敢贸然留人。
红梢暗自夸了一句聪明，她小声和甄珠道“太太这么做再明智不过了，奴曾经见过云婷小姐的母亲，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昨儿奴和老太太身边的人打听过，那人是咱们吕家太太送给老太太的人，她说这位乡君以前管家可厉害了，前一位太太起初对云婷小姐也是很不错的，但是一听说太太有了身子，这位云婷小姐就闹的厉害。”
原来如此，甄珠点头“她有她的外祖家，我一没家世二没地位，我也不必太过亲近于她。”
红梢笑着说是。
来了小厨房，甄珠穿了一身罩衣，厨房的人都怕的很，生怕甄珠切菜切到自己手了，怎么都不让甄珠碰。
甄珠好脾气的很，她做了几道在家乡常常吃的菜，用小锅烘的粉丝韭菜鸡蛋，再做鱼汤，她选了没什么刺的财鱼，用洋柿子做锅底，加上方才炒好的鱼和酥肉以及还有一些青菜，鱼汤做好后，厨房的人看了都觉得惊叹。
“这洋柿子还能做锅底？我们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到。若不是太太，我们都不知道呢。”
“是啊，我也是以前在家做过，觉着还不错呢。又怕来京城没有洋柿子，所以啊，带了一些来呢。”
她又看了看厨房的小菜，拿了一些烫了之后，再放凉，又切了些卤好的牛肉片，搅拌好后醋辣子加上香菜。
最后，拿了牛乳之后放在冰鉴里，一个时辰之后拿出来切块，放在热热的茶里，再加上一些煮熟的红豆还有冰糖下去。
还好在晚饭前，终于做好，端了过去。
这个时候云婷的丫头正陪着她在外面踢毽子，杜瑶君躺在美人榻上看书，甄珠一回来，身后端的菜更是香气扑鼻，尤其是酸辣味儿的，更是刺激人的味蕾。
杜瑶君凑上前看了看，甄珠把自己做的甜品给他“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胡乱做的，你觉得不好吃，尽管跟我说吧。”
冰奶球放在热饮里，别有一番滋味，加上红豆和白砂糖的微甜，让人忍不住还想喝。
甄珠拿一个小勺子给他“这个冰会慢慢融化的，这样子，既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了。”
此时，云婷也跑了进来，看到鱼就皱眉“我最讨厌吃鱼了。”
杜瑶君板着脸，“云婷，不能这么没用规矩。”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女儿相处，云婷娇蛮，心地不坏，她小的时候旁人会觉得她年纪小不跟她计较，可是年纪大了，若还是这般出口伤人，自然有她的苦头吃。
云婷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杜瑶君尝了尝鱼肉，半点腥味也无，平日他不爱吃鱼就是土腥味太重了，没想到这样吃鱼真的挺好吃的，还有酥肉配着洋柿子汤喝，更是解腻。
平时晚上最多只吃一碗饭的杜瑶君多添了一碗，就是吃凉拌牛肉的时候说了一句，“有点辣。”
“好，下次我少放一点辣子。”甄珠笑着答应道。
云婷只觉得爹爹变了，她吃完饭，便默默的要走，甄珠喊住了她。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先没做。下次你告诉我了，我帮你做。”甄珠蹲下身子跟她说道。
云婷假意应下。
云婷身边伺候的嬷嬷是荀夫人以前伺候的人，这位嬷嬷以前是乡君的管家，乡君死后，她就一颗心扑在云婷身上，生怕她吃亏了。
所以一回来，她就嘱咐道“小姐，您可别信了这位新太太的鬼话。”
此时的云婷可不像白天的时候表现的那样娇蛮，她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她自己的命要不要还是一回事呢，我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
说罢，她又笑“那位王太太先时不也是为了讨好我，生了儿子就觉得了不起，你看看，还不是死路一条。现在更好了，甄氏若是没了，我爹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了。”
王嬷嬷虽然提醒云婷提防甄氏，但她说这话，王嬷嬷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姑娘，您这话可别在外面说，老太太为了不让大爷有个克妻的名声，对吕家的一个养女都这般好，若她真出了什么事儿，老太太知道您说这些，可不就怪您吗？”
“她？”云婷笑道“她最看重的不还是她那个病弱的孙子。”
起初，她也打算跟王氏好好相处的，王氏那般温柔，可她身子骨儿一向不算好，却偏偏要生孩子，怀孕之后的王氏对她也没以前那般关心了，她也是活该。
晚餐吃的很是尽兴，杜瑶君明日就要上朝，晚上又是一番苦战，甄珠眼圈儿都是黑的了，到了早上还要去杜老太太那里请安。
杜老太太手上正好拿着一张请柬，她跟甄珠道“你陪我一起去吧，顺宁王娶妻是大事。”
顺宁王便是成钰，成钰娶妻？甄珠想，成钰的妻子不就是袁晴吗？她还记得二姑她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怎么又说他娶妻。
接过请柬一看，上面写的是河北王公之女，她想了想“这是云和母亲的亲戚吗？”
杜老太太摇头“虽说都姓王，却也不是一家子，这河北的王公是咱们同安大长公主的表妹夫，王檀是前朝名仕，家族也是能人辈出，云和的外祖父虽然是阁老，也是名门出身，却还是比不上。”
原来如此，甄珠想，那么袁晴就不可能是王妃了，不过嘛，有可能是侧妃，侧妃也是有品级的。
却未曾想到袁晴只是一个夫人，甄珠随着杜老太太进去的时候看到袁晴等王府内眷按品级坐着吃酒，才发现袁晴连侧妃品级都算不上。
引荐的人指着袁晴和一年轻女子道，“这是兰侧妃和袁夫人。”
甄珠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比这俩人的品级还高，所以没有行礼。袁晴看向甄珠，并不敢多话，她现在的身份当然不再是什么农家女了，在上层圈子里，大家还是有阶级划分，袁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出身，自然也不会认甄珠。
这甄珠更不想理会她了，现在知道她竟然只是个夫人，心道原女主恐怕也不知道这些内情，袁晴可真是个笑话。
袁晴看到甄珠穿着一品诰命的朝服，头上还戴着珍珠攒团镶碧玉的头箍，发尾插着一根碧玉，她笑的很得体，与那个赤脚上山摘药的村姑判若两人。
看她看到自己的嘲讽，她忽然觉得有些挫败，为什么呢？为何她明明靠灵泉已经赢了，那甄珠有什么，竟然能嫁到杜家。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坏人却有坏报？
兰侧妃莫名看了她一眼，“袁夫人……”
她这提醒的一声，让袁晴收回目光，“我是一时看迷了眼。”
兰侧妃心知肚明，王妃进门，日后她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但是她还巴不得王妃进门，否则平日里她一个侧妃的宠爱都被袁晴抢了。
也不知道王爷看上袁晴什么了，生的勉强算清秀，规矩很是一般，整个人总是透露着一股怪异，她还打听到说袁晴把自己的表姐非要嫁给孙家那个纨绔的，若说像杜家这样杜瑶君虽然经常有克妻的传闻，但人品没问题，而且人家还年轻有为，可孙家那位纨绔打死了两三个老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袁晴为了拉拢孙家，还真的是下了血本。
兰侧妃的冷哼袁晴听在心里，她抚了抚肚子，反正自己有孕在身，还怕什么，升为侧妃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这么一想，由于她撒谎骗家人说自己是王妃惨遭打脸的事情，她就没放在心上了。
从王府吃完酒回去，小厨房送来一些清粥小菜，甄珠垫了垫肚子，才笑着和红梢道“我看去别人家，即便是吃再好的酒席都不如家里的清粥小菜舒服。”
红梢一笑，她千里迢迢跟着甄珠来，就是想跟着个聪明人，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现在看起来这位甄姑娘有些淡泊名利了，她从来不争不抢的，也是奇怪了，可这也不是她想要的，毕竟甄珠连管家的意愿都没有呢。
她觑着甄珠的脸道“太太，您身体很好，又没有避孕，怕是很快就会怀孕。奴婢总怕别人动手脚，您看怎么办呢？”
这话她说出来，甄珠不大相信“家中是老太太管着家，我一个年轻媳妇，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用，再说了云和病弱的很，老太太和大爷肯定都想要个健康的孩子，既然如此，自然就会保护我，你何必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