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爱上我——漫步长安
时间:2019-09-28 07:31:34

  一步,两步…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目的地,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荡在她的心间,她想哭想喊想放声大叫。
  近了,更近了。
  她都能看到隐藏在竹林中的屋子,那个女人会在里面吗?
  屋子四周安安静静的,竹林苍翠环绕,屋前一排木槿篱笆。篱笆内,琴台木桌凉亭茶几一应俱全,看布置就知道主人应是一位隐世墨客。
  她不安起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难道她猜错了吗?她忐忑起来,多年来一直梗在心上的结眼看着就要打开,她却有些踌躇不前。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和外面的雅致不同,屋内很暗,暗到她都以为这里是王府的那些暗牢。窗户没有开,也不知多久没有人住过。
  掀开内室的帘子,她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像是关着马的王府马棚,里面散发着牲畜的气味和屎尿的臭味。
  布幔重叠的床上,似乎卧着一个人。
  她心跳加速,快步上前,抖着声问道:“你是谁?”
  床上的人不知是死是活,听到她的声音喉咙发出“嗬嗬”声。她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你是我的母妃吗?”
  母妃二字,刺激了床上的人。
  “嗬…嗬…”
  “母妃!母妃!是你吗?”
  外面混进来的晏玉楼听到这个声音,心下一动人已冲了进去。湖阳似乎并不意外看到她,甚至在看到她后脸上露出怪异的欢喜。
  “本宫就知道整个宣京城最聪明的就是你晏玉楼,最爱打抱不平的也是你晏玉楼。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本宫知道你会找来,可惜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晏玉楼此时看清了床上的人,说是人,还不如说是一具活着的骷髅。她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人还能活着。
  “她是…”
  湖阳发出奇怪的笑声,“你猜?本宫知道你已经猜到了…想不到吧…天下人都想不到吧!本宫的母妃居然还活着,活的还不如一个死人…”
  悲怆的哭声,低低地呜咽。
  晏玉楼走近,床上那具骷髅人睁着大大的眼,眼神已经涣散。看来他们确实来迟了,这样的人活不过今天。
  骷髅人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袍,那双涣散的眼神有一丝清明,“…孩…孩子,是你吗?”
  “母妃,我在,我在…”
  湖阳赶紧扑过来,紧紧拉着骷髅人的手。
  淮南王妃的眼神重新涣散,已经气若游丝。
  “母妃,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要让人治好你,我…我这就去叫人…”
  湖阳跌跌撞撞地要往外冲,晏玉楼面露不忍。淮南王妃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便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一个活死人。
  “没用的,抓紧时间赶紧多陪她一会吧。”
  晏玉楼也是易过装的,扮成一个农夫模样。心里也是很是奇怪这个庄子守卫之松,她随便编出一个身世就能混进来。
  淮南王居然把人转移到这样的地方,真的不怕别人发现吗?
  “不…不会的…我找了她这么多年,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湖阳呜呜地哭起来。
  晏玉楼觉得湖阳再哭下去,只怕就真的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了。她想扶起淮南王妃,却害怕一动对方的骨头都会散。
  “王妃,公主来了,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赶紧说吧。”
  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这句话晏玉楼没有说出来。想必湖阳明白她的意思,也一定有许多的问题要问。
  淮南王妃听到她的声音,那只竹枝般的手重新有了力气,又抓住了她的衣服,“…孩子…我的孩子…是你吗?…”
  湖阳抹干泪眼过来,“母妃,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淮南王妃双涣散的眼神奇异地清亮起来,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晏玉楼。晏玉楼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的眼神那么快的亮起来,亮到恍若黑暗中突如其来的一颗星星。然而这亮光太过短暂,消失的太快。
  “…不…不…你不是…”
 
 
第83章 毒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淮南王妃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那干枯的身体像落叶一般,眼看着就要消散在尘泥之中,喉咙不停发出“嗬嗬”的声音。
  “母妃,我是湖阳…我是您的女儿啊,您看一看…您看一看我…”
  湖阳泪如雨下,看着枯叶一般的母亲束手无策。想抓住对方,又怕一个使力就将几近枯朽的淮南王妃捏碎。
  那无助的样子,早已不见往日的飞扬跋扈。泪水将脸上敷着的粉冲刷掉,一条条泪沟纵横,妆容花得一塌糊涂。露出真容的地方皮肤褶皱明显,且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斑。
  淮南王妃的眼神越发的涣散,最后终于沉寂。随着最后一声干“嗬”,再也没有了生气。湖阳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拼命摇着头后退。
  “不…您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您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我还有好多话要问您,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和您说…”
  她用尽全力喊着,捂嘴跑了出去。
  晏玉楼替淮南王妃合上眼,手在对方的鼻子下方一探,果然已经气息全无。这个被世人艳羡的女人,谁也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她和淮南王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就像一个活死人,活在淮南王深情的谎言中,死在世人传颂的佳话里。
  方才那一瞥,湖阳的面色很是不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怎么会出现那样老态的皮肤。怪不得最近见对方,每回都是浓妆艳抹。
  晏玉楼朝床上的人深深鞠躬默哀数秒,出去找湖阳。
  远远看到那竹林尽头的湖阳,她轻轻走了过去。对方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莫名觉得心酸又悲切。
  “为什么?她为什么这样死了?我还有很多话想问她…我好想问她…”
  悲伤中的湖阳,连本宫二字都不用了。
  “公主,节哀。”
  湖阳回头,脸上泪痕交错。显露出来的原色更多,更加让人不敢相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晏玉楼都不会相信这人是湖阳公主。
  她不知道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显而易见,贵为公主的湖阳这些年想必过得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光鲜。淮南王对淮南王妃的深情是假,对湖阳的爱女之情未必就是真。真爱女儿的男人,必当以女儿的名声为重,而不是一味纵容。
  湖阳会有今日的臭名昭着,后面定有淮南王的默许。
  “你一定觉得奇怪,奇怪我的母妃为何会在此处?也一定奇怪,我为何扮成这副样子来找她。哈哈…天大的笑话!人人都说我父王爱重母妃,自母妃逝去后不敢再娶。谁能想到我母妃根本就没有死!你能想得到吗?不…你想不到,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呜…”
  有风吹过来,竹林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极像有人在悲鸣。她们在庄里呆了这么久,这个地方都没有人过来,晏玉楼敢肯定淮南王妃应是饿死的。
  湖阳一抹眼泪,摸到自己褶皱不平的皮肤,眼神凄迷起来。
  “侯爷害怕吗?看到我如今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我很丑?”
  “不丑。”
  “侯爷真是个好人…我多想有个像侯爷这样的朋友。可惜我没有福气,像我这样的女人,只能配贺林那样的下贱货色,怎么配与侯爷在一起…我是公主啊…整个宣京城除了宫里的两位太后,再也找到不比我更尊贵的女人。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惨这么苦…我想不明白。谁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个问题晏玉楼没有办法回答她,这世间恐怕只有淮南王才能给她一个答案。面对痛苦询问的女子,晏玉楼第一次词穷。
  她回望着那竹林中的屋子,突然脸色大变。
  只见屋子上方浓烟滚滚,火苗乱窜。
  “怎么着火了?”
  湖阳也是一惊,泪眼看去,立马狂奔。
  火势突如奇来,且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火舌席卷着整个屋子。那艳红的火舌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充斥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人是根本进不去的,便是有水也扑灭不了这么大的火。
  湖阳的脸在火光中越发的诡异,那扭曲的五官堪比烧毁的屋子。一寸寸崩塌着,最终变成焦黑的灰烬。
  烟火中,晏玉楼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心中恍然明了这火为什么一下子能大成这样,显然无论他们来不来,这火都会烧起来。淮南王妃的屋子周围,必是洒满黑油。所以这火才会片刻间烧起来,扑都扑不灭。
  “父王…你好狠的心哪!”
  湖阳喃喃着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不可自抑,笑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她的状态极其不对,像是疯癫的前兆。
  “情深义重终生不娶,好好听的笑话啊!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过比这个更好笑的事情…哈哈…天下人全都是蠢货,居然信了这样的笑话…真是可笑啊…可笑啊!”
  “公主,我们快走吧。”
  火这么大,庄子里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们还是躲着些的好。湖阳恍若未闻,晏玉楼一下子将人拉起来拖着就走。
  “你不要管我…晏玉楼,你干什么要管我?我真该早些死了…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死,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
  “说什么胡话,好死不如赖活,你可是公主,天下人羡慕你都来不及。想想那些卖身为奴的女子,想想那些食不果腹的人,你不知幸福多少。”
  “我…你相不相信,我其实宁愿做一个农女…”
  晏玉楼才不信,真让她去做农女,嫁一个农夫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保证没多久她就受不了。要是换成以前的湖阳还真拉不动,现在轻多了。
  两人才离开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往竹林跑过来。她心一惊,趁着庄子里人都往竹林那边跑,两人顺利地出了庄子。
  无人之处,晏玉楼松开湖阳,湖阳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眼神痴痴望向那庄子的最高处,看着那股冲天的浓烟。
  “死了…她就这样死了,真好啊。再也不用受苦了…再也不用受苦了…只留下我,留下我一个人还要继续受苦…我真的有好多话想问她,这些年我都快被自己逼疯了。晏玉楼,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当面问她,我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我…”
  湖阳的头埋在自己的膝弯中,抱着哭起来。晏玉楼这才发现,她真是瘦了许多。这样蜷在一起的女人,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可怜又无助。
  “我想天下大部分的父母,都是因为爱孩子想要孩子才会生孩子。”
  “爱我?什么是爱?”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晏玉楼也没有办法立刻回答她。
  她哭了一会儿,又笑了好大一会儿。最后自己站起来,眼神高傲地睨着就像从前一样。可是那脸上的泪痕,苍老的脸色都和以前的那个湖阳判若两人。
  “晏玉楼,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曾经我想借你的手替我查清我母妃的事情,但是如今我母妃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
  “为何?”
  “这是我淮南王府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要是总想窥探些什么,我怕会对你不利。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自认为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世人耻笑我唾弃我,我都不在乎。我活着不是为他们,我是为我自己。但是你不同,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不值得为我这样一个人葬送自己的前程。”
  晏玉楼看着她,实难想象这样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今天的湖阳,给人的感觉和以往都不一样,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远望着那高处的浓烟之处,浓烟中带着火光,显然火势还未扑灭,黑油之威所到之处不成灰烬不熄灭。她思忖着今日之事,越发觉得有人故意为之。那庄子既是王府的产业,为何守庄之人如此松懈,像是早知有人会寻来般并未对进出之人多加盘问。
  难道…
  她微垂着眸子。“臣送公主回去。”
  湖阳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回去。”
  “如此,公主保重。”
  “侯爷保重。”
  不想湖阳没走两步,人就软软倒在地上。
  晏玉楼一个拍手,在附近隐藏的晏实等人立刻现身。她偷偷将湖阳带回侯府,让采翠替对方洗干净脸。露出真容的湖阳苍老得厉害,如同老妪。
  这样的湖阳朱太医都没有认出来,搭过脉后他的脸色很凝重。
  “侯爷,这位妇人是您的什么人?”
  “是我晏家的一位亲戚。”她将人请到一边,“她生的是什么病,还请朱太医明言。”
  朱太医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出声,“这位妇人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且毒已入五脏,应有十多年。”
  “此毒是否有解?”
  晏玉楼这一问,朱太医又露出为难的脸色。这毒不太光彩,也极为阴损存世极少,也不知这妇人是自己服下的还是被人所害。
  解是解不了的,要是一直采阳倒也没有性命之忧。看这妇人的样子,怕是有段日子没有鱼水之欢,所以才会形同枯槁。
  “此毒无解。侯爷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百花散。”
  晏玉楼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说她中的是百花散之毒。”
  “正是。”
  怪不得,怪不得湖阳喜欢养是面首,怪不得她行事那般放荡。却原来是这淫毒作怪,那么这毒又是谁下的,为什么会下在她的身上?
  她自己知道吗?
  朱太医离开没多久,湖阳幽幽转醒。茫然的眼神盯着顶帐看了好大一会儿,惊得她猛地坐起。待看到屋内的晏玉楼,大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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