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奇恍然大悟,小刀是全队最会偷懒的人,有时连团长的命令都不放在心上,既然肥猪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她也无视不就好了。
“嘿嘿,咱们去找医生吧。”波奇开心地追上艾可,缇奇闲庭信步地跟在她们身后。
三人来到书房,威廉正在和文森特书记官下西洋棋,医生与指南针立在一旁围观。
“我的御医大人,你总算来了。”见到缇奇,威廉展开双臂热情地迎了过去,行完拥抱礼,他挥了挥手中的丝帕,“咦,你身上有药味,难道受伤了吗?”
威廉常年与药为伍,对这类气息特别敏感,缇奇也不隐瞒,他举起左手:“受了点小伤。”
手帕上的兔子图案率先闯入威廉的眼帘,他先看了看缇奇,后又把视线转到艾可身上,端倪一番,他绕有深意地说道:“没想到小刀调查官也喜欢可爱的东西。”
不问责却拿兔子开玩笑,“也“字还加了重音,威廉肯定意有所指,艾可连忙低头道歉并将村庄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威廉缠着丝帕的右手轻轻搭上了艾可的肩头:“一路辛苦,往后几天,你也要寸步不离地保护我家御医哦。”
与队伍汇合,外加肥猪那档子事,艾可以为萝莉控会重新分配守卫任务,可进门后,他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话,看来早已和威廉商量好了。
“谢谢王子殿下信任,这回我不会再大意了。”艾可颔首领命。
“连路奔波又受了伤,今晚你就好好歇着吧。”威廉收回手拍拍缇奇的背,“三楼第一间卧室,佣人们已帮你们收拾好了。”
缇奇双手插袋,扫了一眼众人:“晚安,各位。”说罢,便转身离去。
艾可紧随其后,走了几步,萝莉控依然没有发声,这说明她的任务就是保护缇奇。
只是这寸步不离,那表示他们要同住一室?
上了三楼,艾可先进卧室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她才让缇奇入内:“我守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刺客那么厉害,她要闯进来,我还有机会开口?”艾可倚门而立,从她身边走过的缇奇小声道:“别指望里面的东西,容易暴露。”
梅露的目标是肥猪,为了以防万一,艾可已在里面用发丝布下陷阱,如此一来,不用共处一室,她也能保护缇奇。
但下次袭击,来得可能不止梅露一个,一旦发生混战,清理现场的难度也大大增加了。
当着调查团的面使用能力,确实太过冒险。
“哦,我忘了告诉你。”走到卧室中央,缇奇突然驻足,他背对着艾可说,“别看威廉那样,其实他很多疑很小气的。”
内心产生动摇的艾可听到这句话马上关门进屋,隔壁是主卧,非威廉莫属,那家伙说话阴阳怪气的,被他看见又不知会说什么,所以还是老实听从安排吧。
反正以前没少贴身保护过人,其中不乏奇葩和变|态,结果艾可一转身还是傻了眼,缇奇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
她指着对方怒问道:“你……干吗?”
缇奇把外套往床上一丢:“洗澡。”
原来是洗澡,艾可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她又出声阻止:“你手受伤,不能碰水。”
缇奇单手解衬衫扣子:“淋了雨沾了血,不洗澡会发霉。我尽量注意,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欢迎进来帮我。”
揉着头发走向浴室的他扣子开了四颗,胸膛若隐若现,艾可慌忙移开视线:“伤在你身,我帮不了。”
咔哒——咔哒——
开门锁门,确定缇奇进了浴室,艾可绷紧的脊背顿时垮塌下来,她吐气吹了吹刘海,对方只露了一点肉,她就感觉双颊发烫,若脱光,她搞不好会……
哗啦啦——
胡思乱想之际,浴室又传来放水声,不可描述的画面不受控地涌入脑海,艾可使劲拍打脑袋,该死的混蛋,她得离他远点。
跑到窗边,登高望远,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灯火交相辉映,黄金之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推开窗户,清凉的山风扑面而来,脸上的热度慢慢褪去,舒服极了。
闭上眼睛的艾可渐渐冷静下来,风吹起发丝,风声越过耳畔,不同的色彩一点一点填满漆黑的轮廓。
七年里,她去过许多地方,除了家乡,就属此地风景最合眼缘,在山下生活了两年,从各个角度仰望过这座城堡的她依旧无法描摹出它完整的模样。
而从这里俯瞰,轻轻松松便能饱览半座城的景致,那些矿山像萤火虫一样密密麻麻地点缀在湖岸两侧,不眠不休,昼夜飞舞。
怀揣一夜暴富梦想的冒险家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结果大部分工人拿到的报酬只够温饱,油水全被城堡的主人收归囊中,脚下的城池算起来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因为她也下过矿。
在矿山度过的日子,虽苦,却不乏味,风吹日晒,特别能锻炼人的体力与心志。
要是有机会,她还想到那边看看,上次摸鱼溜过去,居然没找着师父,数年未见,也不知他是否安好。
“哎……”忆起旧人,艾可惆怅地捏了捏鼻梁,王城遇赛德,撒汀有梅露,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在叹气?”
熟悉的嗓音卷着一股湿润的暖风灌入颈窝,艾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缇奇,洗好澡的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子一颗未扣。
“穿好衣服再出来呀。”艾可撇过脸,后退数步。
“洗完澡手滑,扣起来有点困难。”缇奇不停翻转左手掌,那上面还绑着兔子手帕,一点水迹都没沾,“你能帮我吗?”
“又不赶时间,你可以慢慢扣。”艾可眼睛向上瞟,不安地盯着发白的屋顶直看。
“老扣错,手好酸。”说话间,夜风将窗帘与缇奇的衬衫吹得呼啦啦作响,他擦擦鼻子,咳嗽了几声。
洗好澡吹风容易着凉,艾可赶紧关窗。
某人宁愿选窗户也不选自己,缇奇闷闷不乐地往床边走:“算了,就这样吧。”
啊啊,这家伙又开始任性了。
拉上窗帘,艾可看着缇奇的背影想说点什么,但他赤着脚,湿着头发,一身白衫黑裤的姿态与哥哥惊人的相似,记忆的闸门再度打开。
五六岁时,她最爱缠着哥哥一起洗澡。
再长大一些,母亲不允许了,她便央求哥哥给自己洗头发,洗着洗着两人就玩起了泡沫,弄得一脸一身,然后互相泼水把浴室搞得一团乱。
接着,他们又会齐心协力在母亲下班前收拾好一切。
每回沐浴完,心情很好的她总喜欢爬到哥哥身上闻肥皂味,香香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水气,哪怕闻一世她也不嫌腻,之后,大家还会轮流替对方擦头发。
那种无忧无虑、打打闹闹的日子,她真的好想再体验一次。
“这样睡觉会感冒的。”心软的艾可快步绕到缇奇面前,“我帮你扣,头发也要擦干。”
“那就谢谢你了。”缇奇看着艾可,严肃正经的表情也掩不住嗓音里的愉悦。
艾可低着头不说话,专心扣扣子的她只想速战速决,从下至上,第一颗很快搞定,第二颗稍慢,从第三颗开始手出现发抖的迹象,继续往上,手抖得也越厉害。
剩下最后三颗时,隔着轻薄的衣衫,她清楚地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和心跳的频率,以致于最接近心脏的那一粒扣子,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
她愈来愈紧张,愈来愈急躁,甚至产生了撒手不干的念头,他的视线却时刻不离她,好像做了亏心事的人是她一样。
嘀——嗒——
进退两难时,一滴水珠顺着缇奇的发梢落到了艾可的手指尖,她本能地缩回手顺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几颗就别扣了,免得睡觉难受,我去找面巾。”
留三颗是缇奇的习惯,但艾可明显害羞了,她迈着小碎步闷头冲向浴室的背影实在太可爱了,他倒在床上笑到打滚。
不过这颠覆形象的一幕,艾可无缘得见,取完面巾回来,缇奇正盘腿坐在床边看书。
卧室的书架占了一整面墙,先前查探时,艾可特意留意过,上头摆得全是文学巨匠的经典书目,她只读过一部,而缇奇恰恰选中了它。
艾可走到缇奇面前,边替他擦头发边问他:“《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你也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中午十二点
第20章 鉴赏会(3)
缇奇随手翻了几页:“怎么样,好看吗?”
原来他没看过啊,艾可有些失望。
至于这本书,它讲的是一对兄妹的故事。
上学时,班里的女同学都在传阅,她也跟风回家让哥哥读给自己听。
可惜书才念了个开头,他们家就出事了。
剧情什么的,印象中远没有同学们说得那么精彩,多年过去,她还在等哥哥告诉她结局。
书柜上有几百本书,缇奇偏偏挑了对她最具意义的那本,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红配金,最显眼。”看出艾可心思的缇奇指着书皮和书脊解释道。
卧室藏书以冷色调为主,只凭第一眼的感觉,艾可觉得自己也可能做出相同的选择。
“怎么样,好看吗?”缇奇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哥哥读时,我都在听他的声音,没注意情节,而且书没读完。”艾可老实回答。
“他读到哪一页了?” 缇奇把书放在腿上,右手快速地翻着。
“六十九页。” 艾可不假思索地回答。
“哪一段?哪一行?” 缇奇翻到相应页码。
“这儿……”艾可食指点在书页的第三段第二行,“句号之后。”
缇奇的手指马上落到同一处,艾可来不及收回,二人指头紧密地贴在了一起,就像兄妹俩并肩而坐一样。
“你记得可真清楚。”他说。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皮肤干燥而温暖,她的潮湿又冰冷,触碰的那刹,脑子给出的指令是逃离,身体却不听使唤,他的体温无限接近哥哥,甚至连手指的形状也差不多。
身份血统不同的两个人真的能相像到如此程度?
艾可是不信的,但铁一般的事实又不容反驳,她忧伤地将手握成拳背到身后:“我讨厌读书,一堆字看着就犯困,哥哥不在身边,我尝试了好多次,还是读不下去。”
“那我读给你听吧。”缇奇笑着说道。
“好啊。”艾可脱口而出,她喜欢缇奇的声音,非常非常喜欢,哪怕他总是语出惊人,她也愿意与他说话。
而当他念出第一个字时,她便被感动了,他朗读的语调、节奏,几乎和哥哥一样。
这一定是上帝的恩赐。
激动到无以复加的她故意放慢手上的动作,他的头发很多,发质很软,她小心的,轻柔的,一缕一缕地打理。
读书之人也十分配合,低着头任她摆弄,直到头发干了才不舍地合上书籍,说下次继续。
“我给你泡杯咖啡吧。” 缇奇一口气读了几十页,艾可心里很过意不去,把面巾晾到浴室后,她下楼取了一壶热水,回来时,他人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艾可不爱喝咖啡,嫌苦,泡咖啡的手艺自然不行。
口干舌燥的缇奇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解完渴,他放下杯子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该讨论床和沙发该怎么分的问题了?”
咖啡的香气,氤氲满屋,杵在沙发旁的艾可被熏得有些晃神,一下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陷入沙发里的缇奇笑眯眯地竖起三根手指:“你睡床我睡沙发,或者一张床,我们一人一半。”
“不止三个选择吧。”终于明白过来的艾可顺着缇奇的话说道,“我可以躺沙发,也可以打地铺,哎呀,不对,我今晚不睡觉。”
“明天呢?”
“……”
“总不能夜夜站着吧。”
艾可鼓起腮帮,明天以及之后的事,她没想过,但同床共枕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你安心睡你的床,别管我。”
“那可不行,女士优先。”
“调查团不分性别,这是我的工作。”艾可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也不会傻站着。”
“那我也要睡这里。”缇奇身子一横躺在了艾可的大腿上,“这是你欠我的膝枕。”
在人家腿上整整躺了十六个小时,这份人情不还说不过去,艾可搬起缇奇的脑袋放在沙发上:“屋里没有壁炉,你得盖被子。”
以为被拒绝的缇奇本来很郁闷,听到这句话眼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背对着缇奇的艾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她怕痒,尤其腰和大腿,当他脑袋枕上来时,她觉得仿佛有小猫在用肉爪挠自己的心,浑身都不自在,又忍不住想笑。
这离天亮还早呢,可要怎么熬哟?
抱被子时,艾可把脸埋进去蹭了蹭,很软很香,有阳光的味道,肥猪还挺贴心。
他应该很累了,无论如何她都要熬完这一夜。
师父说,人不逼自己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面对考验和难关,只要经受住渡过去,弱点便会少一个。
下定决心的艾可抬起头扬起笑脸重回原位,缇奇却临时改变了注意,他蜷着身子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钻进了同一条被子里。
她有些懵:“什么意思?”
他闭上眼睛回答:“屋里没有壁炉,你得盖被子。”
彼此依靠的姿势比膝枕舒服多了,静坐一夜也不难熬,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艾可歪着脑袋打量缇奇,他的身体全部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看起来像座大冰山,实际睡着的模样和孩子似的,安静美好,毫无防备,会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保护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