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我很快就能看见你留长发的样子了。”
“嗯。”
“我送你的发卡，你带在身上了吗？”
艾可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兔子发卡，由于手指无法收拢，她用掌心将它托起。
“上次，我还没看够，你就跑了。”缇奇晃了晃脑袋，遮住眼睛的碎发倒向另一边，他定定地凝着艾可，“这回，可要让我仔细瞧瞧。”
“对不起……”艾可羞赧地垂下眼帘，“我不是故意逃跑的，我只是……”说到这，她抿了抿唇，上齿不断磨着下唇，她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
“没关系，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会追到你。”艾可那些可爱的小表情，缇奇全看在了眼里，她在害羞。
听到这句话，艾可倏地抬起头：“你来这里不会是……？”
“当然是为了来见你啊。”缇奇一脸宠溺地说道，“顺道再办点别的事。”
“什么事？”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大概天已经亮了，那么今天就是我父母的忌日。”
缇奇的故乡在浮力森林，距离此地不远。
昆塔城领主举报了他的亲族，她不能再让他死在那个人的儿子手里。
艾可看看表，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没时间磨蹭了。
“我马上救你出去。”铁锁挂在笼子侧面，她转了个身，背对着缇奇解锁。
青丝一族与其他族不同，骨头指甲变化形态有限，一旦操纵者身体动不了便再也无法使用能力，但毛发细小，只要还有意识，她就能使唤它们。
艾可让几根头发钻进钥匙孔，经过一阵窥探，她根据发丝传回来的触感开始在脑子里想象钥匙的形状。
咿——呀——
即将解锁时，生锈的铁门先一步被人从外面给打开了，杰克与希恩在一队骑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功亏一篑，艾可心有不甘，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还是咬牙收回了头发。
“法师大人的剂量控制得可真准，说八小时后醒，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杰克左手握着皮鞭，右手掐着怀表，鞭头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表盖。
站在杰克身边的希恩双手捧着一座五头烛台，五根蜡烛点燃，房间立刻亮了起来。
又是那种刺鼻的香味，艾可瞪着希恩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调查团的……”
“调查团算个屁，你们每年死在外头的调查人员还少吗？得罪了我，你休想活着离开这座城。”杰克甩出鞭子，鞭头重重地抽在笼子上。
艾可本能闪躲，空间有限，来不及挪动身子的她双手抱头，掌背惨遭刮蹭，留下了一道血痕，火辣辣得疼。
“里维大人，如此对待女士可不是绅士所为。”艾可受伤，缇奇最为心疼，他指指自己，“想发泄，想出气，请冲我来。”
“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抢了我的风头，这笔帐我自然会找你算。”杰克卷着鞭子说道，“但折磨男人没折磨女人有意思。”
“那你还等什么呢？”艾可伸出舌头舔舔手背的伤口，只要杰克打开笼子或者近身，她便会用头发勒断他的脖子。
“喂喂喂，你可是调查团派来保护我的人，怎么一脸想杀我的样子？”舔完血的艾可眼神无比犀利，浑身散发着杀气，杰克吓得躲到希恩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
“调查团算个屁，敢动我们，你休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艾可模仿杰克的语气说道。
“哎呀，人家好怕怕哦。”杰克扯着希恩的袖子，非常欠扁地说道，“我才不会靠近你，来呀，把他们全搬到黑市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晚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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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黑市（4）
按照日程，此次黑市只开一天, 难道杰克擅自将时间延长了, 为了拍卖他们？
“御医大人的保镖和我的队友绝不会善罢甘休。”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有可能殃及无辜，艾可一边与杰克说话一边寻找时机。
“先抬刑具，笼子稍后。”杰克挥鞭指挥骑士, 另一只手则扯着希恩的袖子让她把蜡烛放到艾可面前, 以防她偷袭。
意图被看穿了, 艾可屏住呼吸, 继续吸入烟气，就再无还手之力了。
该怎么办呢？
趁还有一丝力气，先杀了杰克吧。
但希恩和骑士还在，带着缇奇，她冲不出去。
就只能这么认命了？
他们消失了整整八个小时，保护对象已离开宴会大厅，萝莉控和缇奇的保镖们竟都没有任何反应吗？
“看什么看，你们的同伴不会来了。”杰克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这一回, 艾可没有躲, 她的右半边脸结结实实挨了一鞭，血痕从颧骨延伸至下巴：“你居然连他们也不放过？”
“哈哈, 破相了。”笼中人满脸血，杰克开心地跳了起来，“凡是得罪过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
血沿着下颌滑到颈部，艾可舌头顶了顶腮帮子, 整张脸似乎都失去了知觉，她抽抽嘴角，他越怕在别人面前出丑，他越要当着大家的面杀他。
似笑非笑的艾可，面部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杰克用手里的皮鞭指着她的鼻子说道：“我很期待你在台上会如何表演。”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艾可大口大口呼吸，没有后援，她唯有靠自己，大不了鱼死网破，练了很久的绝招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杰克双眼放光地说道：“青丝一族的咒者，我还没见过，据说你们觉醒或者使用力量时，头发会极速生长，像一道黑色的瀑布，美丽极了。”
如此盛景，艾可小时候见过一次，黑暗骑士团围剿医院时，平时留着短发的母亲在释放力量的那一刹，青丝如瀑，逆风飞扬，细似针，利如刀，穿喉索命，美而残忍。
从前，她都是利用树木来练习，她也好想放在真人身上试一试。
发丝割裂肌肤，扎穿皮肉的感觉一定比击中木头刺激得多，鲜血染湿头发，血一滴滴沿着发梢滴落地面，一招秒杀一堆坏蛋，应该特别爽吧。
“等你头发铺满地，我会命人割下你的头皮，到时定能卖个好价钱。”艾可不反驳，杰克大胆地描绘着自己的计划，“还有御医大人，在紫色的血里泡澡，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报复不过是个借口，哪怕她和缇奇不犯错，他也会找他们麻烦。
吸入大量烟气的艾可蜷缩在笼子里，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为了保持意识，她闭上眼睛，屏气凝神，无论杰克说什么，她都不予理会。
打开话匣子的杰克却越说越起劲：“其余四族的咒者，我都收集齐了，只差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碰到二位，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哈哈哈……”
“他们都是咒者？看起来不像啊。”搬完刑具，骑士们开始运笼子，从后往前，看着一个个笼子被抬出去，缇奇好奇地问杰克。
笑出眼泪的杰克，抓起希恩的袖子往自己脸上擦：“法师大人说是，上了台，挨个挨个用刑，看他们还不觉醒。”
“有了我们，何不放了那些人？”
“咒者觉醒这种表演看多少次也不会觉得腻，他们是前菜，而在惊恐状态下看着同胞受苦却无能为力的你们，表情想必十分精彩。”
“你不怕他们暴走？”
“法师大人研制的迷魂药，至今没出过一次意外。”
“我的同伴呢？”
“迷晕后拖出去埋了。”
连保镖都不放过，太丧心病狂了，艾可有点担心波奇他们，她问杰克：“我的队友们也被你埋了？”
“哎呀，这几个人可让我头痛了。”杰克托腮，来回踱步，一脸苦恼的样子，“你是咒者，杀了，调查团搞不好还会奖励我，他们嘛……”
纠结了半天，他居然厚颜无耻地问艾可：“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萝莉控对毒剂也颇有研究，只要时间足够，艾可相信他能对付希恩的迷魂药，于是她便以打趣的口吻骂道：“你脑袋长在屁股上的吗？嫁祸给亡灵不就得了。”
啪，豁然开朗的杰克激动地拍了拍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调查团第三分队全体成员为保护我而死，多么悲壮多么令人敬佩啊。”
艾可挑挑眉，哼道：“因公殉职，不仅能得到国王的嘉奖，还可以葬入皇家陵园，你可要好好保护他们的尸体哦。”
杰克慷慨地说道：“扒了你的头皮，我也会把你的尸体一并送回黄金帝国的。”
提及后事，缇奇突然插了一嘴：“我的尸体，里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杰克认真地回答：“你那双眼睛很漂亮，我会把它挖下来养在营养液里。但放干了血的尸体实在太难看，只能烧掉咯。”
“烧尸的地方，能不能放在浮力森林？”
“浮力森林？”听到这个名字，杰克脸上的笑意骤然凝结，他敏感地问道，“你和那个地方有什么关系？”
“那儿，是我的家乡。”
“家……乡……”杰克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里乱转，顿了半秒，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缇奇，“你……是……修·布拉德的……”
“儿——子——”
缇奇故意拉长音调，有气无力的嗓子听起来有点瘆人，吓得杰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自言自语间，他禁不住连退数步。
“为什么不可能？”缇奇以正常的语调问道。
“布拉德一族已经死光了，浮力森林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里面的尸首，黑暗骑士团点过数，一具不少，不可能有活口。”杰克挤眉弄眼，嘴角抽搐，神情极不自然，出口的语气听起来很肯定，眼底却隐隐透着一丝恐惧。
“我们一族鲜少与外界往来，黑暗骑士团居然连准确人数都知道，你父亲真厉害啊。”缇奇嘲讽道。
“你闭嘴，咒者都该死，我父亲没错。”
“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出卖救命恩人，真好的借口啊。”
“父亲求你们救他了吗？自己蠢还怪到别人头上来了。”
“哦，原来这是自作孽啊？”
“对，你们的存在就是一种罪孽，父亲那是替天行道。”杰克怒指缇奇，话锋一转，“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父亲收到口风，提前将我送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杰克不停念叨，念到第五遍，他面目狰狞地扬起皮鞭抽打笼子，“逃过一劫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到我手上了。”
这一鞭，出手太急，没能抽中缇奇。
“想报仇，只带五个人，未免太瞧不起我了。”杰克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缇奇，左脚猛地朝地上一跺，“杀了你，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那就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吧。”
“法师大人，快去通知管家，让他把父亲请来。”得到意外收获，杰克兴奋得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请您到拍卖广场等我。”希恩拾起烛台，向杰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屋子里只剩几个笼子，继续待在这也没什么意思，杰克乖乖地跟在希恩屁股后面离开。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恶心的蜡烛不见了，艾可反倒觉得呼吸不顺畅，听完缇奇和杰克的对话，她恨不得立即弄死那对父子。
缇奇望着艾可的背影，笑道：“傻瓜，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与你同生共死，你忘了吗？”
艾可努力转身，此刻，缇奇心里一定不好过，她想看看他的脸。
费尽千辛万苦，她终于侧过了身子，衣衫湿透，眼前时不时有泪珠滚过，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缇奇，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温柔，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不会让你死的。”她以自己的性命发誓。
“你为什么不躲？“心上人一脸血，缇奇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出笼子，手臂完全伸直，中指刚好够到她的下巴，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她的肌肤。
缇奇的指尖很暖很软，艾可喜欢极了这种触感，转身已耗光了她所有的体力，她想握他的手，手臂却抬不起来，只好动动手指作为回应：“疼痛能让我清醒。”
他无比心疼地说道：“我会治好你的脸，绝不让你留疤。”
她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没关系，小伤而已。”
身中迷魂药，缇奇咬牙坚持了大概十秒钟，直至力竭。
抬起的手臂直直地落下，恰巧碰到了艾可的伤手，掌心叠掌心，他用小指勾起她的小指，像拉钩一样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誓言。
相互温暖，相互感染，相互支持，相互陪伴……
待到两人手温一致时，缇奇盯着艾可的眼睛动情地说道：“你能陪我一起去看望我的父母吗？”
见双亲意味着什么，艾可自然懂，换作从前，她很可能会拒绝，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既已无处可逃，不如坦然面对，分离再相见，重逢的那一刻，那种喜悦超过了任何事，所以她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