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奇快速退到艾可身边,单手将她搂进怀中:“你这傻瓜,干嘛主动挑衅他?”
艾可一手撑在缇奇的肩膀上,一手伸向口袋,摸了好久才摸出一块手帕:“傻的是你,只要他一靠近,我就会动手,你何必……”
他割手放血,她又心疼又生气。
缇奇看着艾可手上的兔子手帕,颇感惊讶地问道:“你是不是没用过?”
艾可点点头,她不常用手帕,尤其缇奇洗过之后,他叠得很整齐,她舍不得拆开。
“哎……”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遗憾的缇奇叹了一口气:“惊喜没有送出去呢。”
惊喜?
还手帕时,缇奇的确说过类似的话,艾可只当他在开玩笑。
错过了什么的她赶紧抖开帕子,反面竟用紫墨水绘了一张地图,图形与标注很熟悉,是撒汀的城区图,不显眼的右下角位置还画了一个小小的×。
“这是……?”她不解地问。
“你师父。”他小声回答。
“什么?”艾可惊呆了,奥兹的尸首竟是缇奇偷走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办到的呢?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稍后再说。”艾可眼中写满疑问,缇奇摊开手掌盖在她的掌心上,“位置可记好了?”
艾可点点头,缇奇收回手掌,她低头一看,发现帕子上的地图居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的艾可,紧闭的小嘴惊讶地变成了圆型,解锁、地图、尸首,她有一肚子问题想问缇奇,可现在时机不对,她只好收起帕子先办正事。
主持台上,杰克还在那疯疯癫癫、蹦蹦跳跳,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艾可和缇奇。
“我去杀了他,然后带你逃走。”艾可说。
“杀这种人渣哪用你亲自动手。”缇奇朝出口处抬了抬下巴。
拍卖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吵吵嚷嚷,有几位过激的顾客甚至和骑士扭打在了一起,视线被挡,艾可看不到出口的情况。
砰——砰——砰——
正当她打算换个角度时,前方突然传来三声枪响,现场气氛骤然凝滞。
极闹到极静,一秒之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们的身体像木偶一样杵着不动,脑袋却左右来回乱转,似在寻找声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杰克,看清来人,他欢喜地举起双手挥舞:“父亲……父亲……”
原来是领主大人开的枪,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两拨人便自觉地退开。
观众回位,骑士列队,拍卖场很快恢复原样,管家赫莱在一队骑士的簇拥下推着一辆轮椅缓缓步入人群。
轮椅上坐着一位老人,身穿艳色印花睡袍,秃顶驼背,双颊凹陷,一脸老人斑,样子看起来很憔悴,但镶嵌在眼眶中的碧色眼珠却散发着阴鸷危险的气息。
伯格·里维,昆塔城真正的主人。
“父亲,您来得正是时候,我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其他人毕恭毕敬地行礼,杰克迈着小碎步奔向伯格身边,开心得像个要糖讨赏的孩子。
“杰克,放了他们。”儿子刚蹲到面前,伯格便板着脸下了一道命令,烟嗓,刺耳。
热脸贴了冷屁股,杰克不爽地咂了咂嘴,过了两秒钟,他又堆起笑脸,拉着父亲的手撒起娇来:“为什么?”
“对王子的御医不敬,等于对王子不敬。”
“什么御医,假的。”
伯格搭在轮椅上的两只手瘦得只剩皮包骨,他抬起左手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扶手,身后的赫莱马上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件。
“老爷已向威廉王子求证过,信函是真的,御医大人的身份也是。”赫莱将文件呈给杰克,“幸好老爷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杰克懒得看文件,他对自己的判断相当有信心,他转过身指着台上说道:“紫色的血,威廉王子会聘请咒者当御医?”
“杰克……”伯格曲着的手指慢慢收拢,指甲划过木制扶手时,因太过用力而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爪痕,“道歉吧。”
道歉?
杰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用小指掏掏耳朵:“父亲,您刚才说什么?”
伯格一字一句地说道:“去向御医大人道歉。”
杰克烦躁地挠挠头发,挠到指甲缝里挤满了污垢才罢手,请父亲来是为了让他开心,而不是让自己难堪。
老头子大概在病床上躺久了,所以脑子有些糊涂,如此想着,他才勉强将怒火压了下去。
心绪平复,他重新蹲回父亲身边,解释道:“他姓布拉德,浮力森林的人,是来报仇的。”
听到熟悉的姓氏和地名,伯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牙齿磨得吱吱响,似在思考什么,又似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父亲沉默不语,杰克耐着性子继续劝说:“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呢,放走咒者可是大罪,我们正好借此机会斩草除根,您明白吗?”
伯格当然明白,儿子的话,儿子的心情,他全明白。
可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对他说,或者没法说。
看着眼中盛满怒气与焦虑的杰克,他以不容反驳的口气对身后的骑士团下令道:“你们几个,押着少爷去道歉。”
翻脸无情,手段强硬,杰克万万没想到父亲竟把对付外人的招数使在了自己身上。
目瞪口呆之际,两名骑士一左一右扣住杰克的肩膀,力道很大,他无法挣脱。
积累了许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对着父亲破口大骂:“你病糊涂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怎么能向着外人?我不道歉,死也不道歉……”
伯格撇过脸,任由骑士把杰克拽上拍卖台。
“父亲,这可是我们的地盘,什么王子,什么御医,他们算个屁啊……”
“……”
“父亲,当众认错,以后我还有何颜面在这个地方混?”
“……”
“你们好大胆子,吃我的,用我的,还敢这么对我,放开!放开!”
“……”
“法师……法师……”亲生父亲不理人,手下不听命令,路过希恩身边时,杰克拉住她的袍子求救,希恩却毫不犹豫地拂开了自己的手,“臭女人,我事事听你的,你也背叛我!”
可恶!
可恶啊!
有求于你时,点头哈腰,讨好献媚。
碰到事情了,一个个急着划清界限。
“你们不是带了很多护卫吗?人呢!”不死心的杰克冲着观众席喊了起来,VIP区坐着的都是老熟人,他可没少给他们好处。
关键时刻,曾经的狐朋狗友要么低头装傻不吭声,要么眼神心虚的四处乱飘。
“啊!”多方求助无果,杰克长啸一声,他不服,他很生气,他在心里咒骂,他发誓,下了台,定要那群忘恩负义的家伙们好看。
“你们给我等着……等着……”双手惨遭禁锢,他的双脚便在空中不停乱踢,丝毫不顾及形象。
“里维大人,挨打要站好,认错要彻底,您就以这种态度道歉吗?”骑士将大喊大叫的杰克押到缇奇身边,但对方压根不看自己,他只好主动开口。
“你是什么东西,要我向你道歉,下辈子也不可能!”杰克恶狠狠地瞪了缇奇一眼。
长时间情绪亢奋,杰克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布满血丝,样子看起来跟狂躁的野兽没什么分别,缇奇摇头失笑:“本来一句话的事,现在哪怕你愿意鞠躬道歉,我也要考虑考虑了。”
杰克抬脚踢向缇奇:“鞠躬道歉?你做梦!”
缇奇揽着艾可轻松闪过,立定,他竖起三根手指:“你只有这么多时间考虑。”
“三秒钟?三分钟?谁给你的勇气,疯了,你一定是疯了。”杰克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向御医大人鞠躬道歉。”儿子不把缇奇的警告当回事,身为父亲的伯格坐不住了,他再次命令属下动手。
闻言,两位骑士单手钳住杰克的手臂,单手摁住他的脑袋,迫使他向缇奇低头。
杰克不懂,一个咒者,一个破御医,凭什么让他低下高贵的头颅。
这座城,明明他们才是老大。
从前地位不高,看人脸色实属无奈之举,自从父亲当上了领主,整个国家,他们只需向国王一人行礼。
但父亲今日如此逼迫他,里维家族好不容易挣回来的颜面和尊严,又全还回去了。
父亲糊涂,他可清醒得很,他没错,即使咬断舌头,他也不能开这个口。
“是不是觉得很委屈?”礼行了,杰克却迟迟不肯道歉,缇奇不勉强,反而表示理解。
何止委屈,简直是奇耻大辱。
杰克用力甩甩脑袋,骑士们不敢再发力,昂起头,他以恶毒的眼神死盯着缇奇。
“只要成为这里的新主人,以后就不用再看谁的脸色了。”缇奇转了转手上的双刃刀,然后把它递到杰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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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黑市(7)
黑市拍卖场好戏轮番上演,空荡荡的城堡也有一群不安分的人。
“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嚎叫声连连, 正在清洁的女仆被吵得耳膜都要破了, 但管家特别交代过,二楼的杂物间谁也不能打开。
“医生,我要饿死了, 你快救救我……救救我啊……”杂物间内, 被铁链绑在椅子上的波奇扯着嗓子大喊, 整张脸都哭花了。
“你还好意思说?”同样遭遇的医生顶着头乱发瞪了身边的饿死鬼一眼, 要不是这家伙在执勤时喊饿,管家也不会送东西来,虽然没吃,但咖啡的香味,足以迷倒他们。
“我最怕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败类少爷故意针对我们,不是食物,还有其他东西。”波奇扁扁嘴, 眼泪滑过唇瓣, 她饥不择食地舔了几口。
医生郁闷地啧了一声,他的礼帽、拐杖、眼镜都被人摘下丢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 当务之急不是追责,而是想办法脱身。
全身无力,挣不开铁链的波奇眼泪汪汪地瞅着医生,旁边两队友还没有苏醒,她小声说道:“流几滴眼泪就能解决了。”
医生眼珠子转到眼角, 特鄙视特不屑地睨着波奇:“在那个地方你还没有受够吗?”
听到那个地方,波奇的眼泪一下子止住了,扭曲夸张的表情恢复正常后,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哈哈哈,饿这点时间根本不算什么,你等着,我很快就有力气了。”
“我们中的是迷魂药,时间和剂量,下毒者肯定经过严密的计算。”医生嘴巴半张,舌头在口腔卷了卷,舌尖立即送出一块红色的小刀片。
“那么锋利的东西常年藏在嘴里,不会割到吗?”小刀片是干什么的,合作多年的波奇很清楚,但每次见医生使用她都忍不住想问。
医生一边割铁链一边回答:“我又不像你那么好吃。”
薄薄的只有半截手指头那么长的刀片无比锋利,轻轻一划,粗如手腕的铁链便被割开了。
波奇双眼放光地咂咂嘴:“可以吃东西了……可以吃东西了……”
念到第三遍时,捆住医生的锁链脱落,他扶着椅子站起身,先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才把刀片塞到波奇手上。
“败类实在太坏了,我们奉命保护他,他却反过来害我们。小刀会不会有危险?”波奇慢条斯理地锯着锁链。
杂物间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医生的行头混在一堆清洁用具里,他从水桶里捡起眼镜,镜片上沾了许多垃圾屑,他掏出手帕使劲擦:“毒应该是那位药剂师下的,但她听命于谁就不好说了。”
重获自由,波奇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不听败类的,难道听亡灵的?”
礼帽挂在扫帚柄上,戴好眼镜,医生又开始清理帽檐的灰尘:“很有可能。”
活动完筋骨,波奇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向队友:“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绒面礼帽沾上脏东西很难清理,拍不下来的杂质,医生便用手一个一个抠:“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
断了几截的锁链堆了满地,指南针和白兰瘫靠在椅子上,波奇拍拍他们的脸,毫无反应,估计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出去找吃的,顺便探探情况。”
“到我拐杖里取三根针,黑色那种。”医生抱着帽子扬扬下巴,他可怜的拐杖倒插在垃圾桶里,“帮我擦干净。”
拐杖没脏,却有一股子馊味,满脑子想着美食的波奇差点把胃里的酸水倒出来,她捏着鼻子说道:“擦不干净,洗完还要喷香水。”
“那你还磨蹭什么?”
“你要吃饭能这么积极就好了。”波奇吐吐舌头,手上也没歇着,她握住鎏金杖头向左转了半圈,拐杖底部射出三根针,细如发丝,通体漆黑,坚硬锋利得能刺穿地面。
“扎大腿。”医生不放心地提醒道。
拔出针,波奇用鼻子嗅了嗅,上面还残留着蘑菇的味道,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酸麻凉爽的感觉直冲鼻腔,特别刺激,她抖了个激灵,脑袋瞬间清醒。
攥攥拳,力气也恢复不少,波奇兴奋地跳了起来:“这解药的味道还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