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韩府雕梁画栋,琼楼玉宇,美不胜收,府内亲兵训练有序巡逻各处,奴仆来往各序,偌大的府邸竟闻不到一丝喧哗之音,倌倌长与乡野,见过最大的宅邸便是任府,已觉恢弘非凡,可和韩府一比,便有点破落寒碜了。
直到她跟着韩暮入了屋,心里还五味杂陈的想着:修得起这样的宅邸韩家得多有钱?而她所认识的木三是个十足的穷鬼,怎么可能会是韩暮?
“六公子,公主请您过去一趟。”一名丫鬟撩帘入内,对吩咐下人端饭菜的韩暮道。
韩暮面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做势就要走。
倌倌心里存着事不想呆在韩府,忙拽着他衣袖,朝他摇了摇头。
韩暮正寡淡着的脸立马沉下去,语气一厉:“怎么?还想回任府找柳时明,或者是任道非?”
“……”
语气和木三提起柳时明时一样恶劣!倌倌未被他吓住,眼眸一转,快步走到临窗桌案前,提笔写道:“青枝。”
她被韩暮半挟持着出了韩府,担忧落在任府青枝的安危。
韩暮面色缓和了些:“我命人将青枝一并带回来了。”
这几日.他一直忙着查南京布政司造假通宝的事,今日刚出了衙门准备去宫.内,就接到属下禀告任府发生的事,他忙及时赶去救下她和青枝。
看样子他是打算把她长留韩府了,倌倌轻蹙秀眉,迟疑了下,试探着写道:“今晚我睡哪儿?”
倒不是倌倌矫情,今日历了那样的事,她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实在太需要先睡一晚,等明日再理头绪。
韩暮眸底晦暗,视线掠过她惨白的脸,定在她干涸脱皮的唇上,低哑着声:“和我睡。”
“……”
倌倌吓得手一抖,软毫从指间滑落,“啪”的一声掉落在宣旨上,醮满墨汁的软.毛糊住了上面的“睡”字。
她忙捡起软毫,颤着手写道:“倌倌蒲柳之姿,恐怕入不了韩大人是眼。”
前几日.他对她蓄意讨好,还摆出副贞洁烈夫容不得她染指的模样,今日怎么忽然转性了?
韩暮对她过激的反应,冷嗤着“呵”了一声,离去了。
他脸上的表情似在说她真有自知之明,是淡淡羞辱的意味,倌倌捏紧软毫,愣是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这是几个意思?是嫌弃她长得差配不上他?
倌倌立马放下软毫,跑到妆镜前照照。
镜中的女子,肌肤胜雪,美.目流盼,粉.颊桃腮,虽不是令人一眼惊艳的倾城美人,可也能称得姝色靓丽。于是,一直以为自己长得不算差的倌倌,第一次对自己的美貌产生强烈的怀疑。当下人端来饭菜的时候她足足吃了比平日多两倍的饭,才勉强安慰住自己。
经这一遭,深受打击的倌倌自然也把韩暮说“和他睡”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等再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看着充斥着男性气息的房间,呆了一呆。
莫非今晚她真的要和那狗男人睡???
……
韩暮见了母亲后,再赶回院子,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屋内的烛火亮着,从窗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他盯着窗户看好一会儿,才提步准备入内,守在门外的丫鬟立马上前,回禀道:“奴婢照您吩咐,盯着小姐吃完饭才让她睡下。”
韩暮脚步一顿,收回要推门的手,转而朝书房去,边走边低声问丫鬟:“她睡前可有说什么?”
丫鬟摇头,忽而想到什么,为难道:“小姐不肯睡您的床,说要在小榻上挤一晚,奴婢替她拿被褥的时候,小姐已靠在小榻上睡着了,奴才不敢惊动小姐,就没叫醒她。”
六公子尚未娶亲,也无通房,平日又极少和府中女眷说话,今日却忽然带个女子回来,并令那女子睡他自己的床榻,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因此,她们也不敢轻慢这女子。
韩暮眉峰一紧,调转脚步,来到房门前推门就要入内。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从内打开,秦倌倌睁着惺忪睡眼,将手中的纸高举在韩暮眼前,以令他看清楚。
宣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明晃晃的显出她被人吵醒后的郁卒和烦躁:
“我想和你谈几句话!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端午节作者君休息一天,整理后面十万字的细纲,为表歉意,此章留言的小可爱们皆有大红包呦,欢迎留评来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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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修了建议重看)
房门大敞着,春寒料峭的夜风透过房门拂过桌案上燃着的花枝灯,烛影晃动,明明灭灭中,将韩暮那张煞神脸照的晦暗不明。
他人明明坐着,浑身却散发着睥睨一切的气势,令她这个站着的莫名感到矮他一截,倌倌心里发揣,忽然后悔自己叫住他了。
韩暮冷声道:“什么事?”
语气是一日既往的恶劣,刚被他羞辱生的丑的倌倌,心底突突窜着小火苗,她深吸口气,提笔快速写道:“我想去看看青枝。”
虽这人救过她几次,还极有可能便是木三,可她还没大度到能撇去女儿家的矜持和他共睡一屋,虽她心里早就下定决心为了救爹能豁出自己,可事到尽头,她却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能一下子就接受这种事。
尤其是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若他不愿帮她救父却起了歹意想强占她,她可不确定能打过他。
韩暮似窥到她心中所想,他意味不明的盯她一眼,起身“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倌倌因这一声轻响,吓得心头突突直跳,身子一瞬紧绷,再抬眼就见韩暮折返回来。
他慢条斯理的脱下外衫扔到小榻上,并解着腰带,轻嗤:
“前几日倌倌不是还想韩某想的食不下咽,一口一个心肝的叫韩某穆哥哥,今夜良辰美景,倌倌怎的不叫我陪你,反而去看丫头?莫不是倌倌想借着看丫头的名义,不想和我花前月下?”
“……”倌倌。
她所谓的花前月下只是和他赏月吟几句酸诗,能和他的想法相提并论吗?倌倌被男人眸底暗色吓得后退几步,忙摇头。
韩暮对她抗拒的反应无动于衷,他冷着脸将解下的腰带扔到榻上,开始脱内衫。
屋中顿时陷入死寂,倌倌呼吸急促,颤着手提笔推拒着写下:“倌倌今日身子不适,恐怕服侍不了穆哥哥。”
男人朝她缓步过来,“没关系,倌倌只管躺着,穆哥哥服侍倌倌就够了。”
“……”
见男人逼近,倌倌霎时想到曾背着丫鬟偷看过的春.宫图,她并下意识的把自己和韩暮带入画册中某种姿势,脸“轰”的一下火辣辣的烧起来。
“啊——”
她捂着双眼,喉咙里发出既羞辱且惊惧的短促声。
同时,一团柔软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猜到是韩暮脱下的内衫,她吓得浑身哆嗦了下。
一阵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过后,韩暮逼过来的脚步声在她跟前停住了,男人的手落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
一向话狠人怂的倌倌吓得呼吸骤停,心中紧绷的弦倏然断裂,甚至试图说服自己:反正她打不过他,又不敢得罪他,若他当真帮她救父,她始终会被他睡的……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虽这般安慰自己接受男人,可身子还是会本能的剧烈颤抖,眼底涌.出屈辱的泪花。
“啪”的一声,她手里紧攥的软毫被男人抽.出掷在地上。
男人轻嗤着“呵”了声,撤了手,“我还没开始做甚么,你哭什么?前几日勾引我时的出息呢?就这点?”
听出他言里的嘲弄意味,倌倌惊疑的移开捂在泪眼上的手。
眼前的男人并未如她想象中赤着身子猥亵的盯着她,而是穿戴整齐的站在离她半步之遥的地方。
倌倌惊愕住了。
若韩暮真想对她做甚么,不会见她哭了,就心软的放过她。
果然,下一瞬就见韩暮似变了脸,阴着脸寒声道:“既然承受不起勾引男人的后果,今后就收起你那套欲拒还迎勾引男人的把戏,这招对我没用。”
“……”
今晚她本意只是不想在他没答应帮她救父之前和他同睡一屋而已!
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欲拒还迎?
不愧是本朝最年轻的进士,简直聪慧的要脑尖冒烟成智障了,被他连番侮辱的倌倌强压着的火气“蹭”的一下窜上头顶。她敛住泪,捡起地上软毫,在宣旨上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扔在韩暮脸上。
“韩大人折辱人的功夫令倌倌叹为观止!”
一刹那,两人刚缓和的关系跌至冰点。
倌倌正惊怒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她不该再惹怒韩暮的,尤其对方今日还救了她的情况下,她忙真心实意的挽救过错,写道:“韩大人教训的是,倌倌铭记在心,今后倌倌绝不敢对韩大人心存非分之想。”
前脚刚亲了他,转头就可以收回投在他身上的情谊,而他却停在她的虚情假意里卑微的当了真软了心。韩暮额角突突直跳,敛目几息,忽将她按在桌案上,寒声道:“这次是你撞上来勾引我的,没我允许,你不许停。”
“……”
他是几个意思?刚勒令她不许再勾引他,转脸还让她继续勾引他?
倌倌顿觉耳边嗡嗡直响,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未等震惊着的倌倌回神,韩暮已放开了她,摔门而出。
房门被他摔得啪啪直响,没一会儿,守在门外的丫鬟兢兢战战的入屋,对她道:“……小姐,六公子说让您今后睡碧纱橱里。”
所谓碧纱橱,是韩暮屋中一个小隔间,两屋中间只隔着一排镂空的门,佐以薄纱虚掩着,有了这层薄薄的隔档,虽还是和韩暮同处一室,可到底不用和他同榻了。
待心底那股惊怒过去,倌倌后背已然汗流浃背,她心有余悸的将整个人缩到床榻内侧坐着,睁着蓄满泪的眼过了许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门外没有一丝响动,韩暮应是已离开了吧。
许是今日受到连番羞辱,本困的睁不开眼的倌倌竟睡意全无,她缓慢的躺在榻上,睁着眼盯着床幔顶,脑中回想着方才那一幕。
如今想想,她怎么想都觉得今夜的韩暮对她的态度太不正常了,不似平日冷冰冰讥诮的态度,而是似揣着怨怼,混杂了点不甘和恼羞成怒。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整个人好似被夫家始乱终弃的小怨妇。倌倌不厚道的总结后,随即皱起了秀眉想起了正事。
她记忆里的木三,穷,木讷,脸皮厚,这倒是其次,最主要木三除了总讽刺她倾慕柳时明这事外,却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而韩暮却和木三性情相差甚远。
她尤记得初次见木三的情形。
那日春光明媚,府衙亭畔芍药开的正盛,微风拂过如千万烟花齐齐绽放,璀燃夺目,她高兴的摘了几支芍药花别在发间,邀功般跑到爷爷跟前笑问:“倌倌今日可与前日有什么不同?”
爷爷打趣道:“更漂亮了。”
得了夸赞的她,满足的垂着头自谦:“……哪有!爷爷净爱说笑。”
恐她不信,爷爷对身后的少年道:“不信你问木三?”
此时她才瞧见站在爷爷身后的木三,少年比她高半头,穿着半旧的宝锦色衣裳,腰间悬块缺了一角的玉佩,人虽看着落魄,可模样生的极好,粉雕玉砌,似菩萨座下的童子。
经爷爷介绍,她才知木三是爷爷县衙里新来的幕僚。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不知怕被他比下去还是羞涩,直盯着他,搁在嘴边的问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被她盯着的木三脸颊微红,半晌不情不愿的憋出一句,“好看。”
感觉被埋汰的她,羞怒的丢下满怀芍药,捂着脸跑回屋里,锁着房门委屈的哭起来,爷爷来劝:“不过是嘴边一句平常话怎么就哭了呢?”
爷爷不懂,当时年幼的她也不懂,只知自己没被好看的木三夸奖,伤心的再也不愿见他……
如今回想,或许当时年幼的她,第一眼见到木三便开始在意那个埋汰她的少年吧?
芍药,芍药,为花中宰相,亦称离别之花。
她和木三识于芍药怒放之时,似注定迟早会分离。
若非三年前她再次失足落水,病重不愈,木三也不会因救她冒雨去京城卖药被山洪冲走而死,他对她的恩情,她始终铭记于心,从未忘记。
倌倌眸色红红的,翻了个身用被褥捂住了头。
就在这时,从房门外传入一道极轻微的问询声,”六公子,任家的大公子来府上了,说要接小姐回去。”
离她和韩暮吵架已过去一个时辰了,韩暮竟然站在门外没走?
倌倌忙掀开被褥,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朝房门方向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倌倌:我惹上个神经病,木三哥哥我好怕?嘤嘤嘤。
韩暮:快来木三哥哥怀里,我帮倌倌打走他。
亲妈:叱责韩暮要不要点脸?
剧透:两人的过往会随着剧情慢慢揭开,韩暮的小马甲也即将保不住了。小可爱们可以猜一猜:任表哥能从韩暮手里带走倌倌吗?(可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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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韩暮身量本就英挺,在廊下羊角灯烛火照耀下,哪怕映在菱花窗上的一抹剪影,也难掩其飒爽落拓,他听到丫鬟禀告,低声和丫鬟说了句什么,丫鬟应声而去。
已彻底冷静下来的倌倌,猜测韩暮是用丫鬟打发人道非走了。她晃了晃神,迷茫的盯住韩暮。
平心而论,除却韩暮总对她讥诮外,还曾出手救过她几次,仅凭这一条,她都不该逞一时之勇负气和他吵架不是吗?更何况她还有求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