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在瞬间突然变得好慢。
他骤然合上了唇,额上因忍耐而青筋暴露,下颌线条紧绷,他扭过头去,一挥衣袖,“懒得和你解释。”
司风轻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嘀咕道:“甩锅侠。”
下面的人搜了几圈都没有发现,纷纷归了队。
方檬初见人渐渐散了,他手脚利落,把握时间,一路疾行把司风拎回宅子里头,直奔她的房间。
一脚把房门踢开,把人往床上扔去。
奔波了一天,再加上晚上这般折腾,司风回去后几乎是沾床就睡,就着他扔她的姿势,整个人呈“大”字形般倒在床上,脑袋没意识地在床上蹭着。
没办法,以她现在这个年龄来说,就是容易犯困。
方檬初眉心紧蹙,盯着她那难看的睡姿,对小奥说:“照顾好她。”
语音刚落,他也快步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后,脚尖方向一改,毫不犹豫地往书房里走去。
昏暗的房间里拉扯出一道人影,小段早已在里面等着。
方檬初落座,在黑暗里,他周身阴沉压抑的情绪止不住往外溢,锐利的目光落在房中的人的身上。
小段无由来地打了个颤,今晚的公子心情好像不太好。
“说吧,有什么消息?”
小段立马回神,认真地回:“明日各宗派门派就要召开大会,大会一共三天,基本上和我们作对的宗门各派都会出席。”
“嗯,我早就料到。”
小段欠了欠身,又问:“公子要去吗?”
方檬初轻挑眉毛,嘴角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意,“我去干嘛?我又不是和他们一路的,更何况他们开会的内容不外乎都是关于如何对付我吗——”顿了顿,“除非,他们又搞什么新意,而且能够吸引到我去。”
只不过,根据以往经验,以他们的脑子还是没有想出来。
指尖轻轻磨挲着茶杯的边源,眼神渐渐变得噬血,仿佛面前的茶杯是他的仇人一般。
屋内的气息沉郁到了极点。
过了会儿,他拦下茶杯,一弹手,“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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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司风醒来时,周身骨头都有点疼痛的感觉,她伸展了好一会儿还没有缓过来,早起时,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散涣,大脑浑浑噩噩的,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就涌上脑来。
方檬初昨天和她说,照现在的情况她父母应该是不能土葬的,他说已经命人去火化,拿到骨灰后就会把它给她。
她接受了。
她很清楚,如果留下墓地的话,肯定不能在这宅子或者附近,即便是无字碑也奈不过有心人的寻找,万一成为他人的把柄或者制肘他们的东西,她定是不情愿的,思前想后,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比较好,而且也能时常看到。
有些心酸的是,从今以后,她就真的没有亲人了。
想到曾经如此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成了苍白的骨灰,她心里就好像有万千蚂蚁噬心,难受得很。
懊恼地挠了挠头,泄气般低下头,脸色有点失落。
空气里没有半点声响,一旦身处安静的环境,脑袋里容易胡思乱想。
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的事。
一些细节显露出来,默了默,她突然惊呼出声,她记起来了,昨晚好像是她不小心推了把他的胸膛,接着他才倒的......
所以说,是她推倒的?不,是她没扶好?不,好像怎么说都有点奇怪。
不过现在她能理解方檬初的反应了,难怪他一脸憋屈但又不说的样子,一个大魔头竟然被她平白无故占了便宜,还害得一世英名尽毁,被逼和她躲在树上,这还不止,他还反被她说了一番。
换谁能不憋屈。
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她昨天真的是脾气上来,居然还敢说他。
翻身下床,脚尖刚踫到地又缩了回去,圆眸转了转,脸上现出犹豫的神色。
或许方檬初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的心里好像什么都没装下,什么都不在乎,可能本来他就没介怀这事,如果她贸然自个儿送上门,激起他的回忆了,然后突然觉得很无聊,面前这只送上门的羊不罚白不罚,顺带拿她出来解解气,那是不是更不好?
思量再三,她决定还是装乌龟比较实际,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相信,时间可是能冲淡一切的。
她暗自点点头。
翻身钻回被窝里面,睡着回笼觉。
看似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天,今天是宗门大会召开的第三天,司风听小奥说,基本上他们宗派就喜欢开会,这些所谓大会每年都要开,最少一两次,多者五六次,让她不用理,公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听听笑话就好了。
她也没理,就安心过着她的小日子。
方檬初没来找她,她自然也不会往枪I口上面撞,河水不犯井水,这样的生活状态最好了。
书房内。
天气渐渐踏入冬季,窗外树上的叶子稀稀疏疏的,寒风吹过时枝桠微晃,顺带摇落为数不多的树叶,凛冽的风从窗棂透进,微微吹动着案桌边上的人的鬓角。
几根青丝轻轻摇曳着。
方檬初合上手里拿着的书,桃花眼微微上扬,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窗边,看似平静的目光隐含几分不耐。
过了会儿,他把书一放,往门外喊道:“小商。”
门外一道人影立马跑进来,“公子。”
方檬初抿着唇,睫毛微垂,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小商的身上,却让小商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方檬初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边,一下又一下的细微响声发出,他突然说:“天冷了。”
天冷了?小商想了想,试探着地回:“是的。”
不管领导说什么,附和肯定没错,小商在心里暗想。
听着他的回答,方檬初明显不太满意,他又重覆道:“天气变冷了。”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
小商: “嗯?”他还是没懂,等了会儿,感觉到空气中气氛的不寻常,小商突然扭头发现——
窗户没关。
一道明光像是照亮了他的世界,他连忙小跑地去把窗棂关上,然后再回到原点,“公子,窗关了,风吹不进来了。”
方檬初眉头一抽,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跟一块顽石说话,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他为什么还不懂?
心里来气,他“砰”的一声拍在桌上,声音凌厉了几分,“天冷了,添衣服懂不懂?”
这个猪脑子!
小商吓得单膝跪地,急急忙忙应道:“懂懂懂,我这就去给公子添衣服。”
“站住。”
小商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尬笑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方檬初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周身的气场弱了点,他舔了舔唇瓣,纠结了一小会儿后,方道:“我又不怕冷,我让你给小孩添点衣服,懂不?”
绕了半天,原来是在说这个,小商不得不感叹他们公子绕圈子的本事了,“懂了,懂了,我这就去办。”
“站住。”
小商拉耸着嘴角,一脸叫“救命”的样子,“公子,请吩附。”
方檬初指尖又止不住在桌上轻轻敲打,频率加快,他的视线有点闪躲,他说:“如果小孩来找我的话,你们不用拦她的,通报一声,让她进来就可以了。”末了,方檬初朝他使了个眼色,“这回不用我多说了吧。”
愣愣地看着他,小商双眸写满了疑惑,坦白说:“可是这两天,司风姑娘根本就没来找你啊。”
“……”方檬初一窒,脸上神色变了变,他随意摆摆手,“行行行,出去吧。”
一阵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书房里面。
方檬初左翻翻笔架上的毛笔,右扒扒书架上的书,半晌,一把将它们推翻在地,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情很烦躁。
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烦燥。
一点点的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他觉得,可能是那天的事。
明明那天他就是想带她去散散心的,没想到搞成那个样子,现在想来,实在是有点尴尬。
她还小,让她看到那些画面会不会多想?他是不是得抽空和她上个心理课程,给她建立正确的男女观?不然她以为那些行为都是随便可以做的,那就是教育不到位的错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算是补救及时,又没被人发现,他和她的名声还在,小孩为什么不来讨好他呢?
她不是最喜欢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然后趁机讨点小好处的吗?
再说了,她不来讨好他,他怎么拒绝她呢?
他总不能平白跑去人家的房间,给她说这些吧,万一被小孩误会了什么,不就把情况弄得更坏了?
方檬初叹了口气,吐了吐胸腔里的浊气。
过了会儿,一个人急匆匆地跑来。
方檬初抬眸,“谁这么慌慌张张——”
小段双手作揖,看得出来他是急忙赶来的,额上还有一层薄汗:“公子,不好了,总坛主他们启动了锁龙阵,万千天地间的纯净之气都正被他们吸收,化为利刃后刃锋一转,直往这里而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半刻钟前,预计阵法还有不到半刻钟就到。”
“之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属下也不知道,前两天的大会他们都在讨论废话,看来是障眼法。“
”知道了,一个小阵而已,不必紧张。”
小段抬头,满脸忧心的神情,方檬初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如水:“这个阵法已经失传,他们不可能会知道的,去查有谁在背后帮他们,这个人,一定要给我揪出来。”
语罢,他步履稳实地走出了书房,抬头往上看去,天边闪过几道惊雷,天色由晴转阴,几道闪电划破天际。
他抬手,白晳的掌心映出一道黑印,银光在其上闪现,一把透着淡淡寒光的银剑凭空出现,玄铁所制的剑身在发出低低的鸣叫,一触即发,宽大的手心稳稳握住它,腕间轻转,长剑在地上画出一道火花。
方檬初眼睛微眯,五指收紧,周身散发出阴森恐怖的气势,阴测测地说:“人间修罗王这名字,不是白叫的。”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急意的叫唤:“方檬初!”
方檬初骤然扭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脸上升腾起怒气,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旁,手上力气重了几分紧捉着她的手臂,厉声问:“司风,你跑出来干嘛?”
司风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道:“我担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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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凶巴巴
方檬初垂眸, 看着被她紧抱着的手臂, 眼里多了一分异样的情绪。
不过半晌,司风便松了手,在他的身边转了一圈, 她也有点奇怪, 柳眉蹙着, 疑惑问道:“你不是身受重伤了吗?”
方檬初脸色一沉, “谁造我的谣?”
他明明好着呢, 哪有什么伤?
司风连忙捂住嘴, 带着歉意的眼睛水汪汪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她怎么知道,刚刚小奥急冲冲和她说的, 她就信了, 然后急急跑来了。
方檬初被她那模样弄得来气,本来还想说她一顿,但抬头发现情况有些不妙,数以千计的银光在天边划过,映在瞳孔之中。
黑眸里像是夹杂着冰渣子,周身窜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进屋里等我。”
语音刚落,司风还来不及应答, 他指尖轻弹,她顿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拎起,在空中画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整个人落入书房之内。
另一边厢, 方檬初双手合十,掌心转了半圈,一道蓝光从他的手里冒出,点点湛蓝色的光朝空中升去,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半圆形罩子,结界将整个书房严严实实地包围着。
被他这么一摔,倒在地上的司风下半身麻痛了好一会儿,接着,单着脚跳着往窗边挪去,扶着窗框,放眼往外望去。
窗外雷电交加,银光闪得晃眼,在空中左穿右插,带着凌厉凶险的气息,狂风肆意地吹拂大地,也吹动起他身后半垂的墨发,衣袍扬起,寒意自他的身上溢出。
风大得刮在脸上让人生疼,秃树摇晃,四周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人稳稳站在原地,背影孤傲而强大。
司风躲在结界里面,风平浪静,瞧着外面这架势,掌心无意识地攥紧,薄汗从中冒出,明亮的眼眸渗满了忧心,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方向。
只见方檬初突然抬手,剑尖直指着天,一道红光自握剑处而起,沿着剑身上的龙腾窜流,最终滙于剑尖之上。
剑尖红光大作,耀目刺眼的光顿时往四面八方扩散,司风下意识地抬手挡光,她眯了眯眼,从指缝间往外看,半矇眬间瞧见天上所有由银光所制成的利刃方向一改,不约而同地往方檬初身上冲去。
强光使得眼睛生理地感到不适,眼角冒出几滴眼水。
这光快刺眼到她连方檬初的身影都看不清了。
心里无由来地害怕,她害怕光黯时,面前的人会倒下。
与此同时,方檬初凝聚真气于掌间,直直往剑身输去,电光火石之间,红光和银光与空中相聚。
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以此为中心往四周爆发,耳边炸出一声响彻天边的响声。
方檬初脚下踏着的土地下陷了半分,脚跟死死撑在地上,身子没有被逼得挪移半分,他的右手舞出一个剑招,通体冒着红光的玄剑生生把利刃劈断,身影起起伏伏,衣袍翻飞不断,手上的剑像是有生命一般,配合无间,利刃一一被他粉碎。
左手结印,掌心现出一道黑印,反手朝天边挥去,一条巨形黑龙自天边而起,蜿蜒而行,张着龙嘴把天上源源不绝的利刃吞噬。
司风刚才被他那么一震,整个人往后倒去,站起来后急急爬回窗边,往外看去就是方檬初轻盈的身影,快如闪电的出招,隔着距离,司风看不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