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从青衣门门主的嘴里证实,也算是不枉此行。
擒贼先擒王,方檬初这般行为后,底下的人都懵了。
一时之间,安静得只有鲜血从方檬初剑尖滴落在地的声音。
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扫了底下的人一圈,薄唇微启:“动我人者,死。”
腕间一转,长剑消失,一团黑气瞬间在掌心凝聚,四周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反手一推,黑气骤然分散成上千的黑针,速度快如闪电,众人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黑针的方向——
只能感受到心脏被狠狠一刺的感觉。
一针见血,一人灭百人,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殿内所有的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连自己是怎样死的,都没有机会看清。
散魂术虽极费心神,但换成平时的方檬初,根本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可是如今的他大失真气,胸腔气血不稳,他收回手,紧紧捂住胸腔,喉头一甜,把血咽回去。
小段赶到,急忙扶着他的身子,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大殿,小段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知道,公子极之护短,而且有仇必报,报不成就在心里默默记着,还会给你算着利息。
这些人敢擅做主张,伤了司风姑娘,以公子性格,他知道后他们定是看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
“公子,先回去好吗?”
方檬初把他扶着的自己的手推开,挺直的后背没有半分倒下之色,脚步沉稳地从死人堆里走出。
“那条江——’
小段急忙朝他看去,等着他后半句话。
“给我捞,附近也给我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回到宅子里面时,方檬初默默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突然抬头,发现他在司风的院子外面。
目光遥遥看去,屋内被他翻得乱七八糟,他往室内走了进去。
挥手示意小奥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他一人。
缓缓蹲下身来,把被他挥落的东西一一捡起,有条不紊地放回该在的位置上面。
每个动作他都做得很慢,小心翼翼。
地上散落了几张纸,歪歪扭扭的字迹抄写着他的《两性相处之大道》,纸的角落还画了个他的小人,上面写着他的名字,看起来还有用笔头戳过的痕迹。
嘴角无声地牵起,指腹磨蹭着纸上的小人。
不难想像,她抄的时候,心里有多郁闷。
视线微移,看到小孩藏在盒子里面的小娃娃,表情不一,有笑有哭。
不过,他腰间系着的是最精致用心的。
柜子里还放着他那次在客栈里给她做的人形娃娃,娃娃被她放在最高的位置,看起来是胡乱塞进去的,但他明明记得,平日她的被窝里总有鼓起来的一团人形。
应该是他受伤那天,她才把这娃娃塞进去的。
靜靜收拾着这一切,空气似乎还残存着一种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坐在床沿,感受着这空落落的四周,方檬初视线很散,没有任何着地点。
微风轻轻在他的身边吹过,他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他突然有点想念,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的日子,现在这般,似乎太过安静,紧抿的唇没有张开的必要。
小段捧了一碗粥进来,搁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面,道:“这粥我按照司风姑娘教的方法熬的,公子尝几口吧。”
方檬初扭头,修长的手拎起了碗,盛了一勺放进嘴里,眉间一皱——
他又把碗放下了。
“不是这个味。”
小段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几分胆子,他说:“公子,其实你很疼她的对不对?我从未见你对谁这般好过。”
方檬初扫了他一眼,“说完了吗?”
小段又道:“没,有些事情一旦尝过甜头,就很难放下,比如她——”默了默,他继续说:“但我希望公子不会因小失大,从此陷入绝境,毕竟宫主那边——”
“说完可以走了。”
小段看了他几眼,终是无奈转身离开,走到门边时,一道声音突然喊停了他。
“小段。”
他回头,床边坐着的方檬初乌黑的眼眸愣愣地看着虚空,身影显得有几分寂寥之色,却显得更加真实。
小段心头一震,这样失魂落魄的公子,是他今生第一次见到的,在他的印象里,公子可以是霸气的、暴戾的、凶狠的、冷漠的,甚至是偏执的......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般,像是孤身一人被遗留在荒岛。
是孤独的。
一束光照亮了黑暗,如今重归黑暗的感受,应该很不好受吧。
半晌,里面的人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喉头微动,声音无由来地添上几分低哑:“小段,我把小孩弄丢了。”
第33章 他的人
朗月峰上, 夜幕在天边升起。
大殿内无由来划起一阵肃杀的寒风, 灯笼被吹得微微晃动,烛光随之摇曳。
“这事儿和你有关吗?”方檬初黑衣似墨,微微抬眸, 目光疏离又淡漠, 难得一次没有朝台阶上的人行礼。
宫主浅阖着的眼眸猛地睁开, 微靠着椅背的身影坐直, 眉头不悦地看着下面的人:“你干嘛?”
大半夜的跑来, 是想要吓死他吗?
幽深的眼眸盯着宫主, 静默片刻,他道:“这事儿,你有份参与吗?”
他在求一个答案。
殿内顿时一片沉默。
宫主脸上神情回复平静:“没有。”
方檬初脸上神色无波无澜, 谁也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薄唇紧抿,藏在袖里的手无意识紧握,桃花眼勾出骇人之色。
气氛跋扈。
半晌,宫主忽然轻笑一声,深邃的眼睛微眯,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不就是一个小孩吗?你跟我焦什么急?”
方檬初微微侧目,桃花眼里满含怒意, 没有说话。
见他不说话,宫主轻轻抬手,几声拍手声传来,七八道颜色不一的身影自后殿鱼贯而出。
空气里多出几道怪异的气息, 方檬初下意识地紧皱眉头。
燕瘦环肥,体态各有千秋的小女孩一一站到了方檬初和宫主之间,纷纷抬眼打量着方檬初的身影,有些娇羞、有些得意、有些期盼......
年龄和司风相近,当中甚至有些是刻意按照司风常穿的衣服打扮。
看来宫主早就料到他会来找他。
方檬初不过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声音染上几分冷色,“宫主这是何意?”
宫主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他,“不就是丢了一个小孩吗?我现在让你自己重新挑一个,喜欢哪个就带走。”
脚尖忍不住住前走了半步,袖里的手凝结了一团真气,胸腔里骤然生出火气,眼底泛起一片腥红。
他以为,他是随便一个就能打发的吗?
“方檬初。”宫主的声音拔高了一分。
方檬初身影一顿,下颌线条紧绷,死死压抑着手里汹涌的真气,周身狂娟之色四溢,站着那个几个小女孩受不了他身上的压迫感,脸色多了一分难受,额上也泛起汗。
宫主冷笑一声,“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对一个小孩上了心——”顿了顿,他又说:“当初说把她给你时,你不也是万般不情愿的吗?怎么现在居然敢为了她来我面前叫嚣。”
方檬初抿了抿唇,道:“给了我,就是我的。”
谁都不能抢走。
扫了在场的小女孩们一眼,抿着的唇角多了分弧度:“不过,宫主你是老了吧,怎么越挑眼光越差?”
完全比不上他的小孩。
“当初随便挑的人,我怎么还记得。”( ?° ?? ?°)?最( ?° ?? ?°)?帅 (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那你再随便的帮我把她找回来!”他冷声道。
方檬初垂眸看着地面,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地上映着他的倒影,眉眼间失去了一向的沉稳。
宫主瞧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面前那排小女孩撤去,半晌,他才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成大事者,必须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一个小孩而已,在你以后的人生里想要谁不行,丢了就丢了,何必让自己恨我,你很清楚,这样做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更何况那小孩在你身边不过数月,怎么比得上我们之间多年的交情?”
闻言,方檬初寒眸再次抬起,像是带着冰渣般的眼神死盯着他不放,“你说完了吗?”
宫主抿唇,脸上闪过一分无奈的意思,“你这样看我也没用,我虽然不喜那个小丫头,但是我还没有到要除去她的地步,这次的事的确与我无关。”默了默,宫主微弯着腰,空气中多了几分无形的压迫感:“你别忘了,今日你所有的,都是谁给你的,忘恩负义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直视着他的视线,方檬初不躲不避,他道:“不,今日我所有的,都是靠我自己得来的。”
站在现在的地方,拥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凭着自己一点点争取回来的。
机会不是他给的,而是他自己争取的。
宫主冷笑一声,目光微微下移,见到他腰的白玉玉佩和娃娃时,视线一深,道:“世人皆说我冥漾门门主面如冠主,静时如高岭之花,出手时却像地狱修罗,但谁又想到他居然会在腰间系这些小孩的玩意儿?难不成,你居然就真的喜欢这样一个破玩偶?”
还不待方檬初说话,他又道:“那天的事,我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事情的经过我了解的也不算少,在天边出现的那条黑龙,就是你玉佩里的那条吧。”
方檬初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立,没有退避之色,“是。”
宫主冷笑一声,脸上的皱折又深了几分,“这块玉佩是你当初胜了洛嘉禾时我赠予你的护身玉佩,里面住的黑龙是上古十大凶兽九翼天龙的化身,我当初给你,是让你好好集齐九翼天龙的其他残余的魂魄,然后养成你的护体神兽,让我冥漾门成为天下至尊,但是你给我说说,为什么牠会出现那日江边一战之上?”
空气中一阵杀气升腾,殿内的帐幔无风自动。
方檬初看着他,道:“不过一块玉佩而已,于我无用,我顺手便给了她。”
“好一个顺手。”他笑道:“一个顺手就把我门的珍宝送了出去,我该夸你大方,还是夸你不知宝,又或者是——”
“说完没有?”方檬初冷声道:“你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与你何干?”
语音刚落,他转身迈步离开,“既然我得到想要的答案,这里我也没有理由留下来,先走了。”
伴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殿内顿时没了他的身影。
宫主默默着他离开的方向,过了会儿,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给我找那个丫头,把尸体送回去给他。”
看似空无一人的大殿内传出:“是。”
干枯的手无意识摩挲着扶手上的龙头,“但,如果还活着,找到后,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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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腹心事的样子,他慢慢回到了宅子里,迎脸便看到了一脸焦急之意的小段。
方檬初好看的眉头紧皱,看向他的眼神不悦。
他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小段支支吾吾了半天,道:“那个阶堂主的女儿来了。”
方檬初微一侧目,便欲从他的身边走开,小段连忙又把他拦了下来。
视线落在小段捉着他的手臂之上,小段立马收回了手。
“还有何事?”
“她在司风姑娘的院子——”语音未落,面前的人便骤然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方檬初老远就看到那抹粉色的身影,不带一句话的,他骤然一抬手,空气中生出一道无形的抓力,若冰整个人被他提起,伴随着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她整个人被重重地往院子相反方向的地上扔去。
衣袍诀诀,方檬初旋身落在司风院子的门口,寒冰般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若冰从小到大就只在方檬初这里吃过,之前也只是给她不好的脸色,但此刻被这样一扔,眼泪就像是不要钱般落下,“初哥哥,你干嘛?”
“这话该是我问你。”不难看出,他现在很生气。
若冰见没有人有帮扶自己,慢慢自己站了起来,来前精心梳好的发丝乱糟糟的,她赶紧整理一下,说道:“初哥哥,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方檬初微微侧身,视线检查了院子里的东西一遍,见没有什么损毁,暗自放下心来,“现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若冰连忙抢话道:“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方檬初没看她,也没有说话,仿佛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似的。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试探着地往前走,道:“我听说司风姑娘养的花特别好看,所以我想来瞧瞧。”
闻言,方檬初下意识地看了间满院子含苞待放的冬梅,脑里突然浮现了一抹身影,笑意盈盈地往他头上戴花,眼里全是狡黠的笑意。
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一抹弧度,认同道:“嗯。”
他的人养的花,自然好看。
这回轮到若冰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方檬初脸上看到笑意,心下一喜,她继续启唇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事相求。”
方檬初瞥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在院子里的梅枝之上,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若冰看着地上的土壤,满眼笑意,道:“我看这里的花长得甚好,肯定是因为这里的土壤灵气多,因此我想要讨一点回去,自己也学着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