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分神的片刻,底下一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前来说道:“陛下,今日大喜,臣有一所求。”
在场的都停下了动作,只听他说道:“臣恳求皇上赐婚晋王。”
就当顾令筠疑惑之时,晋王情不自禁脱口喊道:“舅舅!”
哦,原来是舅舅。
“晋王当下已二十有三,早该成家立业,恰遇国丧,先帝先后相继离世,如今丧期已过。老臣就厚着脸皮,给晋王求一门亲事,还望皇帝成全。”
顾令筠看向萧昱珩,他回望她一眼,扯出一抹笑淡淡说道:“这事是朕疏忽了。”顿了顿又问道,“晋王可有意中之人?”
晋王闻言急起身,“陛下,臣弟一心为国,至于儿女之事,并非臣弟所挂念。”
底下的臣子听了纷纷称赞点头,交耳称赞。
“晋王一片忠诚,实属可赞。只是这婚姻大事绝非小事,过世的太妃也定是希望晋王能早日成家。”
“一切都听皇上安排。”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晋王说完后似乎朝她这看了一眼?
奏乐又重新响起,又是一片其乐融融,把酒言欢。
但顾令筠却有所预感,这局面并不像这么平和。
尤其是谈到过世的太妃后,晋王的脸色是一变。
她认真回忆刚刚二人所说的话,但道行太浅,一丝一毫也没瞧出有何异样。
***
顾令筠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碗中不知何时多了块精致的糕点。
她四周环顾后,颤颤巍巍地将目光转向唯一可以给她夹菜的人。
“皇上?”
萧昱珩挑了挑眉,一脸坦然。
顾令筠默默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将糕点送进口中。
唉,这口脂定是要蹭没了,难得涂得那么好看。
顾令筠颇为可惜的在内心感慨道。
一旁听着的萧昱珩:“……”
***
第二日,顾令筠刚进御花园远远的就看见一大群宫人拿着竹竿在鱼池里搅动,打捞着什么东西,喧闹一片。
待她走进,众人好一顿慌张,连忙收拾,结结巴巴说道:“参……参见娘娘。”
顾令筠往鱼池瞄了眼,没看出什么异样,倒是那池中的鱼被惊扰得四处乱蹿。
“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东西掉下去了?”
为首的宫人一脸犹豫,支支吾吾,“回娘娘,并没有掉东西。只是……”
宫人左右为难,思虑着对策。贵妃娘娘今日怎么就提早来喂鱼了,往常明明都不会是这个点!
这样的场景,前段时间也发生过。
当时皇帝路过鱼池,他们也是在打捞着东西,被现场抓到,也是那么慌慌张张。
“这捞的是什么东西。”萧昱珩看着一堆泡发的不明物品,皱眉问道。
“回皇上,贵妃近日都来喂鱼,可是投喂的量却过多,奴才们怕扰了娘娘的兴致不敢提。但这鱼是喂多少吃多少,吃多了反而不易存活,奴才们就想个法子,等娘娘走后,把这过剩的饲料给捞起来。”
萧昱珩看了眼鱼池,那鱼似比他上次所见大了近一圈,懒洋洋的一动也不动。
“注意行事,不要让贵妃发现。”
于是他们这掌管鱼池的,天天多了项任务,鱼口抢食。
然而在贵妃天天这样喂法下,有好几条鱼还是翻了白眼。
这价值千金的御锦被他们养死了几条,慌慌张张上报请罪后,上头只是淡淡吩咐他们把死的捞出来,换新的进去,不让贵妃察觉即可。
可是他们今日刚准备捞鱼,就被贵妃撞见。
顾令筠满是疑惑,又看了眼鱼池,“呀,那有条鱼死了。”
顺着她手一指,跪着的宫人皆是一抖。
糟了,被发现了!
洞察一切的邓公公上前安慰道:“娘娘,世间万物皆是有生有死。你看,那不是多了几条小鱼。”
顾令筠了然:“怪不得我看这些鱼胖了不少,原来是有孕了,那日后我可要喂多点才行。”
跪着的宫人又是一抖,求助的看向邓公公。
邓公公眼神回应,可不能扰了娘娘兴致。
一众宫人:“……”
顾令筠又看了两眼鱼池,见其中翻身漂浮着的鱼,没了喂赏的兴致,正欲回宫,就听见后面传来急急的呼唤。
“娘娘,贵妃娘娘。”
顾令筠看着快步朝她走来的人,直感觉这日子像是在打怪。刚过了一关,这不,又来了。
顾令筠抬眼,就见沈婕妤携同两个嫔妃走到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上贡御锦的官员今月内又收到了要求上贡的御旨,不免担惊受怕起来,他们养的鱼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9章
顾令筠眼眉一跳,今日真不宜出门,她就该老老实实在宫里呆着的。
沈婕妤领头,笑意盈盈地说道:“未想到在这遇到娘娘,真是巧了。”
跟在她后头的萧宝林和王宝林也紧接着跟她问好。
顾令筠无心交谈,勉勉朝她们一笑,正欲离去,却被她们上前一步阻隔了道路。
萧宝林:“娘娘你看,那几条鱼是不是死了?”
王宝林:“哎,还真是啊,这好好的鱼怎么死了?”
顾令筠敷衍回答,哪知那二人又极为热情的有的没的扯了一大通。
她正欲开口打断,说上一句“几位慢慢看,我先走了。”
沈婕妤似才发现她的不耐,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娘娘,晋王与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下月就将完婚,可真是件喜事。”
一听到晋王,顾令筠警惕心瞬时就提了起来,同时又被她勾起了一丝兴趣,嘴角扯动的幅度也大了些,“的确是件喜事。”
萧宝林似不经意说道,“说起来我与晋王这未婚妻是手帕交,她是一直仰慕着晋王,没想到如今竟是得偿所愿了。”
沈婕妤:“可不是吗,这二人真是般配,站一起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命运就是由此,有时候也是讲究缘分。有些人是有缘无分,唯有天注定的人,才会如此恰巧。”
顾令筠听着没吭声,思考着她们究竟意欲何为。
那沈婕妤边说是边碰上了她手腕,顾令筠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扬手。
沈婕妤却像被重重一推,踉踉跄跄的竟跌进了池中。
顾令筠:“……”
好吧,她知道了,是来碰瓷的。
这突如起来的落水惊扰众人,站在一旁的王宝林和萧宝林惊慌失措,扬声高喊。
池中的沈婕妤拼命挣扎,但却不知为何,她感觉是离岸边越来越远。
“来人啊,来人啊,沈婕妤落水了!”
“娘娘,救救沈婕妤。”
自沈婕妤落水后,绿竹一众人就围上来,把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闻言,邓公公请示她的旨意。
顾令筠皱眉看了眼池中开始冒泡泡的沈婕妤,“可会有凫水的?把沈婕妤救上来。”
一致的,大家都低下了头。
邓公公灵机一动,附耳顾令筠说了一句,得到允许后,他拾起了一旁放着的竹竿,向池内甩去,“沈婕妤,先抓着这杆子。”
却未料到力度把握不好,一杆子下去竟正中沈婕妤的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那沈婕妤似往下沉了沉。
邓公公:“……”
听到动静的宫婢匆匆赶来,跳下水把沈婕妤救起。
她上岸时,脸已面无血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快,将沈婕妤送回宫中,再派人通知皇上。”王宝林极力压抑住兴奋,“娘娘,恳请也一同前往。”
***
顾令筠坐着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她们的住处,一边感叹,这经典的推人下水情节,终是来了。
原书中顾令筠是真被人挑拨,推人下水了。
可她已四处收敛,事事小心,怎么还是被被诬陷上了。
顾令筠放下茶盏,忍不住皱皱眉,这茶可还真涩。
再细瞧殿内的装饰用具,与她宫中相比更是相差甚远,似乎比绿竹所住的地方也还要差上几分。
还真是腐朽的封建主义啊。
在她出神想对策时,外面通报,皇上来了。
顾令筠急急起身,而那室内的沈婕妤也由王宝林和萧宝林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上次见沈婕妤她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此次落水后整个人更显憔悴。穿着薄薄的中衣,头发半干披在身后。病容更添愁虑,让人见了也忍不住怜悯一番。
“参……参见皇上。”沈婕妤行礼时却站不稳,腿一弯,直直要向地面跪去。所幸身旁的两人及时出手扶住,一套动作做下来是行云流水,配合无间,就像是……提前练过那般。
萧昱珩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咳咳……”沈婕妤说不到半句就咳嗽起来,末了又重重喘着气说道:“我们……恰巧在御花园里碰到了娘娘。臣妾不会说话,惹娘娘生气……是臣妾自己站不稳,不小心掉池里,与娘娘没有任何关系。”
顾令筠:“……”
心机,太心机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这明明晃晃的就是在说,是她仗势欺人推人下水。
“你们三个,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萧昱珩却出人意料的问了句。
顾令筠抬起头,疑惑看了眼。
沈婕妤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妒忌,“陛下曾下令,贵妃在御花园时我们不能去打扰,我们也一直谨记着。今日我们按往常的时间去御花园,但恰巧碰到了娘娘。”
她一边说一边暗地里握起拳,指甲陷进掌中也不觉。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在耳边听到贵妃独宠,也记不清多少次遭到他人似有似无的议论。
当王宝林偷偷跟她提议时,她似入了魔障,想也没想就答应。
身为贵妃却对晋王有情,她等不及想看,萧昱珩会不会还对她那么娇宠。
她就说嘛,怎么这段时日她都没在御花园见过其他嫔妃,这墙角听了一回就再也没遇到过。
原来是皇帝给她弄了个“包场”服务。
“我们嘴笨,本是在说晋王成婚的事,但不知怎么惹娘娘不高兴,沈婕妤不小心碰到娘娘,一时站不稳掉进了池中。但沈婕妤自幼怕水,不习水性,才弄得如此狼狈。惊扰了陛下、娘娘。”王宝林配合的说道。
沈婕妤低下头,眼角流下一滴泪,一旁的萧宝林是欲言又止。
顾令筠却突然发现,那沈婕妤的额际有条直直的红痕,似乎是邓公公刚刚用竹竿打出来。
察觉萧昱珩看过来,她立马回过神,正准备开口辩解两句,他又收回了视线。
“明知宫规却公然违背,惊吓贵妃,三人打入冷宫,罚禄一年,即刻执行。”
三人皆是一脸不可思议,那沈婕妤大受刺激,近是咬牙切齿的问道:“为什么?明明是她推我下水,为什么皇上你还护着她。”
王宝林和萧宝林吓了一跳,连忙去阻止捂她的嘴。
沈婕妤承受不住般跌坐在地,喃喃道:“皇上,我十五岁就被先帝赐给您,到现在,快了七年了……”话到最后已不成片。
萧昱珩厌恶的眼神不加掩饰,冷淡说道:“那又如何。”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牵过顾令筠走了出去。
全程旁观的顾令筠没反应过来,就回到了她自己宫中。
***
待萧昱珩要走时,她连忙扯住他衣角。
萧昱珩看了看她的手,目光又落到她脸上。
“皇上,我真没有推沈婕妤下水。”顾令筠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一边竖起了三根手指。
萧昱珩见她胆战心惊的模样,声音也不由得放轻,“我知道。”
顾令筠观察着他的脸色,又继续说道:“我对晋王绝无一点心思,更没有因为他的亲事而生气。”
她此刻的模样,让他想到了打猎时碰到的受惊乱窜的松鼠,萧昱珩此刻很是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脸。
“我知道。”
“皇上真的相信我吗?”
对上她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眸,萧昱珩低低笑了笑,“真的。”
顾令筠忍不住问了句:“皇上为何就相信我?”
萧昱珩又笑了笑,伸手捏上她的脸,“如此拙劣的陷害,一眼便可看出。”
萧昱珩这一动作让两人皆是一愣,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手。
顾令筠忍不住笑了笑,又详装正色说道:“皇上真是圣明。”
等萧昱珩走后,顾令筠躺在床上休息时还忍不住在想,现在看来这皇帝还挺不错的。那是不是她可以不用像原书结局那样被勒脖子了?
***
听到室内的惊呼,绿竹连忙走进内,就见他们贵妃一脸惊恐的坐在床上。
“娘娘,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绿竹走近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问道。
顾令筠深呼几口气,点点头。
“定是白日里的事惊吓到娘娘了,皇上送来的安神茶,奴婢这就去端来。”
顾令筠呆坐着,回忆梦中的内容。她是惊吓到了,可不是因为白日的事。
她刚刚做梦,梦到被绳子绑着脖子,萧昱珩和白静柔用拔河的劲,分别在两端勒她的脖子。
回忆起来也有些后怕,顾令筠一边喝安神茶时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今日里的事奴婢们在一旁看得清楚,分明是那沈婕妤心肠歹毒,故意掉池中陷害娘娘的。皇上明察秋毫,洞察真相,娘娘又何必以此自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