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的心尖宠——粟米壳
时间:2019-10-13 08:10:13

  宋吟晚不由分说接手了玉簪朱砂墨锭,用腕力三分,于墨池里似轻揉慢捻。就见墨在池中慢慢化开,轻轻动一动,就均匀地散开去,这叫‘墨荷承露’,哪经得住重力。
  殊不知,在她研墨之际,一双深沉幽暗的眼却牢牢锁住了她,眸中随着女子相似神情动作波诡万分。
  “出去。”
  宋吟晚一愣,兀的回神,才惊觉封鹤廷的面色着实难看。只一停顿,“侯爷莫误会,只是见不得一方好砚受不得好待,并无半点私心。”
  封鹤廷声音沉沉:“我知道你私心全在允濮身上。”
  允濮是封元璟的表字。
  宋吟晚美眸一横,未接这带刺的话,转身就走。
  封鹤廷这儿闷了闷,如一拳头捶在了棉花里。手握住拳,重重在桌上捶了一下,眉眼间尽是冰冷。只是若细看,定会发现隐杂其中的一抹痛色。
  “侯爷,逝者已矣,您可得保重身子。”封肃跪地。他和封安随侯爷从晋州往京城,一路快马加鞭,累死了几匹良驹,都不曾阖眼。
  封鹤廷眼神骤然幽远,“我知。”
  短短二字,道尽克制隐忍。
  眼下时局,他若与乔家走动多些,都会给乔家惹来麻烦。然这满腔情恨无法纾解,如同钝刀子剜心,尚不见血,却撕心裂肺的痛。
  男人扶桌起身,广袖白袍之下,可见消瘦。然那一双眼望着宋吟晚消失的方向,眸中透露深寒。
  “那宋家的,于我侄儿痴慕至深,若真出了错,不是将好给了由头。”
  “可,可这侯爷的名声也……”
  “我有何妨?”
  都不是她,又有何妨?
  封鹤廷掩唇将咳,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却咽回,霎时漫开无边的苦。
 
 
第6章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候在了侯府的正门口,旁边还有几匹高头大马。
  宋吟晚踩着矮凳上马车,几乎是前后脚的,封鹤廷也从大门那走了出来,一袭赭红流云蝙蝠暗纹直缀,外罩玄色广袖纱衫,如松柏挺拔落拓。
  “走罢。”
  那冷清的声音传入帘子,显然没有同乘的打算。宋吟晚往后靠在了软垫上,顿时自在不少。
  “小姐,要不还是叫姑爷上马车罢?这风寒哪有好这么快的?”眠春同坐在马车里小声咕哝。
  “或许侯爷天赋异禀,身子硬朗得很呢。”宋吟晚想起来怼她的时候可不觉得他病弱,“再者,马车哪有外面敞快凉爽。”
  风正好吹起了帘子,宋吟晚的目光不经意就和封鹤廷的撞在了一处,像是被人看穿了真实想法般凉飕飕的。
  不过也就一眼,封鹤廷驱马往前了一步,将马车落了身后。
  宋吟晚:“……”
  从绥安侯府到宋国公府约莫七八里地,走的是繁华的临潼街,一路上多有围观驻足的。
  宋吟晚从前很少有机会外出,这会儿忍不住挑起帘子一角窥探,瞧哪儿都是新奇,和旁人口中说的感觉又不大一样。
  而人群里又以姑娘家居多,娇羞扭捏,眉目含春,这一会儿的功夫,宋吟晚就瞧着飘来好几块香帕子。
  独独始作俑者,一身凛然,端的是闲人莫近。只是朝光漫天,镀上了一层薄薄金光,柔化了几分。
  “吁——”车夫的一声叫唤令宋吟晚回过神,仓促收回了目光。
  马车停在偌大的府邸前,门匾上书宋国公府,已然是到地儿了。
  宋吟晚由着眠春搀扶而下,跟封鹤廷一道入内,只是到了二道门那,就看到了长乐郡主身边的焦妈妈。人是专程等着宋吟晚,连忙给请了郡主那苑子去。
  至于封鹤廷,自然也有人招呼去。
  “小姐身子可还好?郡主娘娘知道您病了后,就一直念着想去侯府探看,还好您和姑爷今儿回来,可算是能安她的心了。”
  “叫母亲担心了,只是风寒不打紧的。”
  只是她话说完,就看到焦妈妈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下。宋吟晚这才想起,这身子原主是唤阿娘的。
  “快走吧,别叫我阿娘等久了。”
  就好像刚才只是焦妈妈听岔了似的。
  一行人进了云阑苑。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迎到了门口,被丫鬟簇拥着的妇人头戴钗环,着大红金团压花妆花纱裙,通身贵气,正是长乐郡主。
  此刻掩不住念想,捉了宋吟晚的手拉到跟前仔细相看,“我儿都瘦了!”话音里夹杂一丝丝的哽咽,不掩心疼。
  宋吟晚被握着手,热乎劲儿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底,“前些时候染了风寒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是饿瘦了点,多吃点就补回去了。”
  长乐郡主闻言就把桌上的糕饼推了她面前,“想吃什么,阿娘让人给你做。”
  “府里厨子做的,都想吃。”宋吟晚笑盈盈的咬了口,满口软糯的豆沙馅儿,还能尝出掺在里面的一点玫瑰卤,沙沙的,嚼着一粒粒儿在嘴里化开了。
  她一面吃一面应和长乐郡主说话,母女俩从未分离这么久过,长乐郡主更是日日记挂。
  吃穿用度,恨不得亲自替看了,就连厨子都想打包送过去。哪怕宋吟晚不是原来那个,也感受得深。从前只听闻长乐郡主‘凶悍善妒’,却不想在面前是这样和蔼可亲,疼极儿女的母亲。
  “阿娘不必替我担心,现如今我能吃能睡,自是好着的,要不隔三差五回来给你瞧瞧?”
  “说的什么话,虽然阿娘想你时常在跟前,但你毕竟已经出嫁了……”
  话还未完,宋吟晚同焦妈妈对视了一眼,再看长乐郡主找补话,扑哧一声都笑场了。
  “胆儿大了,敢捉弄起你阿娘来了。”长乐郡主见她面色红润,又连吃了两块豆沙松糕,心底略是放下了石头。
  可再看着,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偏这不一样的具体还说不上来。
  “晚晚,侯府老太太,还有侯爷,待你可好?”
  宋吟晚咽下了最后一口,便耐心地把入府的几日说给她听,略去了凶险的害命还有栖梧苑的夜审,宽她的心。
  “你在府里养得好好的,一年到头也病不了一回。我这一听说你病了,又想到封侯在外的名声,我就想着要见一眼才能安心呢。”
  “您看我这不好好的。”
  长乐郡主连连点头,缓了一会儿才觉出那股子不对劲是什么,神色骤变,“晚晚,你嫁封侯……可怨阿娘?”
  宋吟晚捧着茶盏一顿,险些洒出一些茶水来,随后就对上长乐郡主担忧的双眸,“阿娘,是我自己痴心妄想入侯府,现如今没的可改了。”
  “我苦命的儿!”一句没的可改的任命直戳了长乐郡主的心窝子。婚姻大事哪有嫁错的道理,孟小娇那贱女在她面前故意说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可人都已经过门了。她拿鞭子抽那贱人,抽不到第二下老爷就来了,反把自己禁足在了苑中。
  “阿娘,说到底是我自己求来的,侯爷是正经袭了爵位,官拜正一品,又受官家器重,她宋吟霜再怎么攀高枝都比不得我。许是命数了。”
  若是原身回来怕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悔这门亲的,她痴慕封元璟却又糊涂才惹下的烂账,宋吟晚接手,却做不到像她那般任性妄为。
  果然,长乐郡主一听,眉心都皱了一块,话是这个理没错,可从一开始没闹起来就不像是晚晚,但瞧看着明明是晚晚,至此她心底那股子怪异更甚。
  宋吟晚有些头皮发麻,俗话说知女莫若母,只怕是瞒不过长乐郡主,可真相又太骇人听闻,故最后还是搬出了想好的说辞。“我病在侯府,没有阿娘照拂,跟祝妈妈等下人又离心,自以为身边最得力贴心的婢女却想着糊弄我,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孤立无援的滋味,连着几日这才想通透了。”
  “贱丫头反了天了!”长乐郡主大怒。
  “阿娘莫生气,人我已经处置了。病着的时候,苑子交祝妈妈管,省心利落,眠春和枕月在身边也侍候周到。”
  长乐郡主这才平息了点怒意,“祝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还能让底下人这般,她也该罚。”
  “阿娘,你先听我说完。”宋吟晚发现了,娘俩果然是一个脾性,怕她揪着祝妈妈不放岔了过去,“要怪也先怪我,一听是侯府就昏了头,没弄清楚叔侄哪个糊里糊涂就嫁。”
  “咱娘俩都是叫隔壁苑儿那小贱人算计的!”长乐郡主说得咬牙切齿,继续不下去。焦妈妈赶紧奉了茶,劝她宽心。
  随后才对宋吟晚道,“小姐怕是不知道,孟姨娘使尽浑身解数让老爷答应了给二姑娘说亲,说也要说给侯府,想抢小姐喜欢的,这才逼得郡主娘娘发急办错了事儿。”
  宋吟晚沉吟,脑海里那对母女惯常的嘴脸,想也可知有多得意。
  “晚晚啊,阿娘对不起你。”长乐郡主抓了宋吟晚的手,满心苦楚。只要一想起来就想把孟姨娘弄死,那贱蹄子竟让她自个推着女儿进火坑。
  “阿娘,冤有头债有主,账自然是慢慢清算。今儿我回来,就是想告诉阿娘我一切都好。”宋吟晚顿了顿,“我想清楚了,就像是病痛,不是能自个决断的,他封元璟就像是那场风寒,都过去了。事已至此,我只想把眼下的日子过痛快了,阿娘你说是不是?”
  长乐郡主一哑,再看那一双清凌凌透彻的眼,把人抱了怀里头,“我儿长大了,长大了。”
  宋吟晚原以为会不习惯,可大概是血脉相连,身子自发的顺从亲近,也叫她体会到从不曾感受过的母女情深。
  她从长乐郡主的怀里退了出来,同她认真道,“不单我这样想,阿娘也得这么想才行。隔壁院的再怎么说都是在您底下,哪真能让她爬您头上去,只是法子千千万,万不能选让自己受气的。她们不就是拿捏住您这脾气,总在父亲面前卖惨告状陷害您。”
  “这,这我知道是知道,但我一看她们就来气,就控制不住想抽她们俩耳刮子,把她们给我扣的名声给按实在了。”
  长乐郡主气鼓鼓的,那母女俩就是狐狸精转世的,把国公爷迷得五迷三道。今儿哪怕是她孟小娇自己在地上磕的,都能赖她头上。
  宋吟晚回想了下,倒是知道长乐郡主现下的难处,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明威将军府正妻空悬,两位姨娘一斗二十年,那也是风生水起。怎么个斗法,她算是最清楚的了。
  “孟姨娘先前不是扭着脚了么,阿娘还免了她请安,这就挺好的。”落个宽待的名声,只是前面积累,不定能扭过来。
  “谁管她好不好呢,不过就是想着你婚期将至,兴头上懒得搭理她罢了。”
  宋吟晚笑,“阿娘不知道,有些人,你越不搭理她,她自个作的把柄才好给您抓。”
  长乐郡主似懂非懂,以静制动,大约是这么个理儿。“行了行了,不说她了,一提起她,我这心肝脾肺肾都不痛快。我元哥儿还叫她害得跪在祠堂呢!”
  “怎么回事?”
  焦妈妈便把事情给她分说分说,府里还有位孙姨娘,是言情书网人家落魄了委身入府的,没孟姨娘温柔会耍手段,但腹有诗书也别有一番情趣。这几日孟姨娘身子不爽利,宋国公就是宿在这位姨娘苑子里头。只是没想孙姨娘昨儿开始腹泻不止,说是让人下了毒了。
  “元哥儿才七岁,哪晓得那些害人玩意儿?那孟姨娘惯会搬弄口舌,不知怎么诓骗的我家哥儿,说着说着就让兜进了圈套里,不就是我哥儿玩的地儿离孙姨娘的苑子近了点,平日里也不去,说有蹊跷,绵里藏针的把好话赖话都说尽了。”
  “谁不知道她暗里的意思是郡主娘娘指使元哥儿这么做,叫我家哥儿还有娘娘惹国公爷厌弃,心思可毒着呢!”
  宋吟晚听完便施施然起了身,“阿娘,我去祠堂看看弟弟。”
 
 
第7章 
  长乐郡主想跟宋吟晚去祠堂,不过让她给岔了话,想到今日回门宴席面还需盯着,才由着她独身去了。
  “焦妈妈,你方才听她说什么了?”
  “回郡主娘娘,小姐说去找元哥儿问问话,怕当中有什么隐情给误了。”焦妈妈答。
  长乐郡主有些失魂般一屁股坐下了,良久才憋出一句,“我儿懂事了。”
  “在娘娘眼里,小姐永远是没长大的孩子。可嫁去了侯府,是人家的当家主母,方才小姐不是还说想通了,通的可不就是这个。这是好事儿!”
  长乐郡主脸上表情变化,像是欣慰,又像是难过,最后擒着手帕子抹了抹眼角,却半晌没接那茬话。
  宋吟晚走在青石砖铺成的小径上,无端打了个喷嚏,老远就看到敞开的大门里头躺蒲团上的小身子板。
  “从昨儿巳时到今日巳时,这都跪一天了,好狠心的父亲呐。”
  “可不是!”小人儿气鼓鼓哼了声。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似的,麻溜跪直了身板,一边斜眼看,看到宋吟晚顿时没好气,“阿姐,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隔壁那小狐狸精呢。”
  宋吟晚听到他后半句嘀咕的,笑意僵在了嘴角,招来眠春嘱咐两句,后者飞快去苑子里取来根三尺长的竹条,递到她摊开的手心里。
  宋昱元瞧着就乐了,“我就知道阿姐是来给我出头的,才不像那小狐狸精,还专门跑这来嘲笑我。阿姐,我跟你说,那小狐狸精可坏了,就是她告诉我……”
  话还没完,竹条子就抽在了他屁股墩上。
  “阿姐你好好的抽我做什么!”宋昱元一双小胖手捂住了屁股,蹦了起来,呼哧呼哧急喘着气瞪她。
  “抽你不知错,不长记性。”宋吟晚挥了几下,就发现手软没力气,才叫小胖子躲过去了。“祠堂乃庄重之地,她是你血脉相连的庶姐,你却在列祖列宗面前一口一个不敬,想也可知你在父亲面前是什么样的,让人轻易就能拿捏住错处,你这是活该受罚!”
  宋昱元打小就挨过他父亲的打,那还是被孟姨娘挑拨的,他记孟姨娘的仇。可阿姐和阿娘从来都是把他当眼珠子看的,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这会儿被打不止是屁股疼,还满心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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