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说出口，就像童年时父母对她造成的伤害，都不是三言两语一句道歉的话就能收回的。
她也做不到向他们低头。
程年年拉紧十六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
自从程年年说了那番绝情的话之后，程京桦夫妻很长一段时间都有没来打扰他们。
直到程年年开学。
十六送程年年下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车旁边的林秀。
“年年。”他轻轻扯了下年年的衣角。
程年年应声望去，愣了下。
林秀面容憔悴，笑的很勉强：“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
她红着眼眶：“你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走。”
程年年藏在鞋子里的脚趾蜷了蜷：“没有不喜欢。”
林秀捂住脸，无声的哭了。
程年年别过头去。
她对亲子关系知之甚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心里太多的不适了。
十六揽住她的肩，一脸温和：“阿姨，年年要去开学，您要一起吗？”
林秀摇头，骤然钻进车子，什么话都没留下，直接走了。
十六立即回头去看程年年，神情紧张。
“我没事，”程年年说，“我们走吧，再不去要迟到了。”
十六心疼的搂紧她，另一只手蠢蠢欲动，很想也抱住她，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里。
...
程年年小时候不明白，人为什么总是做一些自相矛盾的事。
比如父母的婚姻，明明两个人看起来各种不合适，为什么就结了婚，生了她，还非要一起互相折磨？
又比如她自己，为什么明明父母态度恶劣，对下属的关注都比对她的对，但每到伤心难过害怕时，她最先想到的人，总会是父母？
有一段时间。
她质疑世界，质疑人，质疑自己，质疑一切，始终无法弄清楚，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做一些跟想法相悖的事？
甚至到现在为止，她也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就因为她被拐卖了，父母对她的爱，以及他们的责任心，就突然变得那么强烈，转变的这么快，他们自己就不难受，不别扭吗？
人为什么，总喜欢犯贱呢？
想到头都要炸裂了，还是想不明白。
然后她就只能安慰自己，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一切顺其自然，不要深究。
现在对她最重要的人应该是十六，是她自己。她也不小了，早就在念而不得的失望里降低了对父母的期待。
...
Q大是一所排名不上不下的一本大学。
里面艺术生和专业生各自参半，还有个不属于艺术，也不属于专业的特殊班，里面全是富人子弟，家里背景说出来个顶个的吓人，但都是学渣。
程年年就是其中之一。
跟关系还可以的同桌蒋琪在教室里会合后，程年年心里那些淡淡的负面情绪才彻底消散。
蒋琪撞了撞她的肩膀：“哎，刚才送你来的那小帅哥跟你什么关系啊？”
“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生？”
“就一朋友。”程年年随口一回，然后就又忍不住发呆，撑着头右侧，看着教室外面窗户边上不小心露出来的一片衣角，心里略迷茫。
这一时半会的，她想不到在自己的人生里要给十六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才合适。
或者是，想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什么样的朋友？”蒋琪一脸神秘，小声追问。
对啊，什么朋友？
普通朋友，形影不离的朋友，可以依赖的朋友，分开久了会想念的朋友，还是，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的特殊朋友？
十六的角色定位还挺复杂的。
程年年笑了：“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啊，想什么呢你。”
心里一些不如意的想法，想到十六之后，就会开始泛甜，程年年暂时不想想太多。
...
“同学，你是要找人吗？”
身后突然响起来的声音让十六收回了黏在年年身上的视线：“不是。”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年年，转身就走了。
叫他的那个女生站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好半响才回过神，激动的扯朋友的手臂：“卧槽！好帅啊！”
“真的好帅，他是新转来的同学吗？”同学颇为认同的附和。
“不知道啊，哎，刚刚他看教室里的眼神好专注痴迷，教室里有他喜欢的女孩子吗？”
“好可惜，这么帅的小哥哥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
两个女同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程年年好笑，十六还挺受欢迎的，仅露了一面，就把人女孩子的心思勾起来了。
躲在窗外面看她吗？
真是个小可爱。
...
程年年跟程京桦夫妻算是彻底闹僵了。
大概是又醒悟过来女儿没有夫妻关系以及事业重要吧，他们的态度重新冷淡起来。
程年年对此无所谓。
年少时经历过好几次从无比期待到极其失望后，她就看开了。虽然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丝屡教不改的失望，但她已经看淡的差不多了。
人总归是善变的。
这世上，应该也只有十六会那么傻，对她掏心掏肺了吧。
十六整天上课，却还能抽空给程年年做饭送饭，准时准点，一日三餐，他觉得食堂和外卖都不卫生，不管程年年怎么解释，都固执的认为，只有经过他手的饭菜是安全的。
他那么坚持，程年年说不舍得他那么辛苦都不听，没办法，只能让他送了。
“年年！”
不过两个月，十六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个子拔高了很多，现在比程年年高了半个脑袋，身上的肉也多了丁点，虽然还是清瘦，但已经不会再让人错认成十四五岁的少年了。
面部线条也越发干脆凌厉，不笑的时候特别能唬人，蒋琪那么活泼自来熟的一个人，从最开始的看见他会激动脸红，到现在见了面就不敢吭声，甚至每次一听说程年年要去见十六，都躲瘟神似的找借口跑了。
程年年跟蒋琪说过两次，十六是个很好的人，不用这样。蒋琪每次都回她一脸拒而远之，夸张的说十六看她时的眼神有多吓人。
每次都这样，说了也没用，程年年无奈，也就不说了。
“年年！”十六快步走过来，眉眼带笑，身高腿长人又帅，笑的那么暖，手里还提了个保温饭盒，怎么看都像个居家暖男啊。哪有蒋琪说的那么恐怖？
“今天有可乐鸡翅，”十六笑着拧开盖子，小心的露出一丁点缝隙，程年年刚看了一眼，他就迅速盖回去了，“我们快去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程年年跟他闲聊，“除了可乐鸡翅还有什么？”
“荷兰豆。”
十六眼神温柔，看着她时，里面有细碎的光：“还有个我新学的凉拌莴笋，你待会替我尝一下味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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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流言蜚语
程年年笑了：“好。”
十六一开始不会做饭，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但他愿意琢磨，炒第一次时味道把控不好，第二遍就很不错了。
程年年特地先尝了莴笋：“嗯，特别赞。”
十六弯起眼睛，笑的很开心。
...
食堂里这会人多，蒋琪对十六敬而远之，但也没走多远，就坐在程年年右前方过去两桌的样子，看着他俩的相处模式，心里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抽身的快。
第一次看见十六时她就知道这少年有多撩人，那时候程年年说跟十六是普通朋友，她心里是有点蠢蠢欲动的，可后来十六每天都来，和程年年在一起时表现出来的亲昵爱意明显的傻子都看的出来了。
蒋琪当时心情有些复杂。
好在她陷的不深，虽然心里有些淡淡地不开心，但也能及时抽身。
不过，从那以后，凡是十六出现的地方，她就都走开了。
动过心的人都懂，在没彻底死心之前，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另一个人事无巨细的关心的。
蒋琪叹了口气，强行把目光收了回来。
注定得不到的人，她不会允许自己再对他浪费一丁点感情。
“你最近不太对劲啊。”班长于哲南突然坐在蒋琪对面，“刚刚还跟程年年像连体婴似的，上厕所都要结个伴才肯去，这会吃饭怎么分开了？”
“吵架了？”
蒋琪翻了个白眼：“您能别跟鬼似的突然出现吓人吗？”
“好吧，”于哲南耸了耸肩，“跟你打听个事，”他神秘兮兮的冲十六那边一抬下巴，“那男的谁啊？”
蒋琪兴致缺缺：“好奇就自己去问啊。”
于哲南啧一声：“小气死你算了。”
他站起来，端着饭盘就走了过去。蒋琪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低下头专心吃自己的饭。
从大一开始，班长就暗恋程年年了。一直不敢表白，这是看见了威胁，打算奋起直追了？
...
“年年，没座位了，我能跟你一块坐吗？”于哲南捏紧饭盘，在程年年身后站了一会才鼓起勇气开口。
程年年回头，见到是他，没怎么多想，刚要答应，十六突然开口：“你身后就有个空桌。”
程年年挑眉，还真有。
于哲南被拆穿了也不尴尬，笑呵呵的：“这不是没有熟人一块坐着嘛，饭都吃不太香了。”
程年年：“......”
这还是班长第一次找她一块吃饭，虽然平时她跟班长交集很少，话都没说过几句，且这个理由也奇葩了点，但毕竟一个班的，人家就要求坐一块吃个饭而已，程年年不好拒接，就笑了笑：“好......”
“不好。”十六脸上的笑彻底没了，看着于哲南时眼里的敌意毫不掩饰：“我不喜欢跟别人拼桌。”
于哲南不接他的话，面色不必的看向程年年，笑道：“这位同学看着有点眼生，是我们学校今年的新生吗？”
“我说，不愿意，请问你是聋了吗？”
十六脸色难看，他傻了才看不出来这男的对年年心怀不轨！
于哲南皱眉：“年年，你看他这态......”
“真不好意思啊班长，”程年年赶紧站起来，把话头往自己身上揽，“这是我弟弟，不太会说话......”
“不是弟弟，是男朋友。”
十六一字一句，口齿清晰，眼神坚定的看着她。
于哲南脸上的和善再也维持不住：“年年，他说的是真的？”
“......”
程年年刚想反驳，十六的眼眶就肉眼可见的红了，程年年......程年年点头，承认了。
“是。”
于哲南怎么都没有想到程年年会承认。
什么叫是？
你真的跟他待在一起了？！
于哲南有些接受不了，心里堵满了情绪，恨不得把心里的那些质问全都问出来，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立场都没有。
在程年年眼里，他就是一个关系普通的同学，这样的身份，不管他说什么，在程年年眼里，都会是多管闲事。
十六冷冷的看着他：“我不喜欢被人打扰，可以请你离远我们一点吗？”
程年年抿唇，觉得十六有些这么咄咄逼人了，但有外人在场，她握住了他的手，歉意的笑了笑：“抱歉啊班长。”
于哲南捏紧餐盘，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表现的太难看，硬挤出一个微笑，道：“那你们先吃，我过去蒋琪那边。”
程年年点点头。
于哲南走后，程年年坐回去，夹了一筷子菜，沉默良久，才道：“十六，下次我们说话，可以不要那么冲吗？”
十六给她夹菜的手在半空顿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好，下次再碰见他，我说话温柔一点。”
说完，他还冲程年年笑了笑。
“......嗯。”
不知道为什么，程年年看着十六的笑，总觉得他答应的太轻松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算什么大事儿，程年年没怎么放在心上，虽然有些疑惑，但既然十六答应了，她也就没有过多纠结这事儿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不知道谁在学校论坛发了个于哲南当众跟程年年表白，却被程年年的男友骂走了帖子，里面两男一女都长得不错，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这么一顿骚操作，深陷三角恋中的于哲南，程年年，十六瞬间就在学校里火了。
本来只是个小帖子，但随着跟帖的人越来越多，短短两天，竟然连老师都知道了。
...
大学里的同学都已经成年了，老师虽然觉得影响不太好，但也没有说太多，只是把程年年叫过去，旁敲侧击的让她低调一些。
程年年答应了，刚出来，老师又把于哲南叫了过去。
走廊上，两个人碰面，于哲南叫住了程年年。
程年年回头，疑惑的看着于哲南。
“......”
于哲南踌躇片刻，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程年年，我知道这个话由我说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提醒你，趁现在感情还不深，跟那个男孩分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