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循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矫情。
他总觉得温慧的心似乎还并没有定下来,他迫切需要做点什么,确认自己并没有失去她。
萧循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才递到温慧嘴边。
温慧张开嘴将粥吃了,看着萧循又重复上述动作,不由觉得十分心累。
这样慢吞吞吃了好一会儿,那碗粥还只下去了一点点,温慧觉得大概到午膳时分也不一定能吃完那一碗。
她无奈地出声“我自己来吃好不好?你也饿坏了吧,自己也赶紧吃一点。”
萧循紧抿着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你身体太虚弱了,还是我喂你吧。”
温慧“… …”
又吃了小半碗,温慧的肚子却越来越饿,她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伸手要将碗抢过来。
萧循却眼疾手快躲了过去,目光中满是受伤“慧儿,我喂你不好吗?”
温慧“… …”
心累。
再让你这样喂下去,我就饿死了。
然后你不吃饭,也饿死了,咱俩直接能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这对儿苦命鸳鸯是饿死的,在旁边有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的情况下。
温慧干脆虎着脸,凶巴巴道“你给我自己吃,你这样慢吞吞喂我,粥都凉了,我还特别饿!”
萧循“… …”
他看了看手里的粥,又看看温慧义正辞严的样子,终于不舍地将碗递了过去。
就见温慧眼疾手快地接过去,直接将碗沿放到嘴边,往上倾斜了一下,大口大口的吞咽,片刻功夫那碗粥就见底了。
萧循呆呆地看着温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温慧忍不住将碗底亮给萧循看,还颇有些嘚瑟“你看,一下就吃完了,你也赶紧去吃点,别饿坏了,唔 ”
她话还没说完,萧循就凑了上来,伸舌头将她因吃的太急粘在嘴角的米粒舔进了嘴里,接着得寸进尺,长驱直入占据了温慧的口腔。
温慧“… …”
她瞪大眼睛,手里还举着一只碗,做出了一副奇怪的投降姿势。
萧循还在贪婪地吸取她的气息,温慧却愤愤地想,用不用这么着急,到底用不用这么着急,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连牙都没刷啊喂!
第58章
十年前的婚约
但萧循失而复得的情绪, 可能也通过那一个急切的亲吻传递给了她,温慧终于闭上了眼睛,伸手揽住萧循的脖颈,轻轻回应他。
那只可怜的碗从温慧的手里掉了下去,在被子上滚了几滚,碗里面残留的粥水洒在被子上, 却无人在意。
得到回应,萧循瞬间心神大震,亲吻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向温慧袭去。
温慧感觉有点吃不消, 忍不住唔唔了两声, 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 萧循甚至紧紧揽过了她的肩膀。
一直到温慧真的受不住, 使劲推他的肩膀, 萧循才慢慢安静下来, 依依不舍离开了温慧的唇角。
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温慧的嘴唇红艳微肿, 上面还带着一层润湿的水光, 萧循盯着看着一会, 伸出手指抚了抚她的唇角,下腹忍不住窜起一团火来。
他不得不偏过头微微喘息, 尽力将身体的异样压了下去。
其后萧循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动作, 服侍着温慧又吃了点东西, 之后自己也随意吃了点,就唤知秋进来服侍温慧, 他自己回兰园收拾了下仪容,沉着脸准备去处理那个所谓的“未婚妻”。
温慧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她丝毫也不想参与。
萧循也不想让她操心,自己一个人先去调研司请假,接着并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回了萧家。
他一夜未归,萧韩氏等人也并不担心,反正以往大部分时候他也是歇在公主府的。
萧韩氏见他白日里回家,忍不住有些疑惑“循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循沉着脸点头,拉着萧韩氏进了内室,却把萧露赶了出去“小露自己玩去,大哥有正事要问问娘。”
萧露觑着他的脸色,知道这回可能是真有事,倒也没有非要旁听,只微微噘着嘴出去了。
萧韩氏见他一直沉着脸,也觉得情况大概不太好,连忙问“怎么了,是公主的肚子出事了吗?”
“没有,殿下还好。”萧循摇了摇头,严肃地看着母亲,“娘,你告诉我,我有没有跟人有婚约?”
萧韩氏一怔,喃喃道“婚约?”
萧循死死盯着她,就见她身体一震,心下便是一沉。
果然,萧韩氏低声道“你还小的时候,你爹有一次去山里打猎,碰到了野猪。他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其实哪里会打猎,偏偏还要逞能。遇到了野猪,他只好逃跑,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从一处小山坡滚了下去,摔断了小腿。那野猪倒是没有追下去,但你爹也压根不能动,只能在那里等着。”
萧韩氏看萧循听得认真,又继续道“后来是张家沟的一个猎户经过,将他救了回来。你爹那个人,很有些书生意气,好了以后登门道谢,不知道怎么说的,就跟那猎户订了婚约,等你长到十六岁,就娶那猎户的女儿做妻子。”
萧循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拳头,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原来,这都是真的吗?原来他真的有婚约?那 那慧儿又怎么办?
萧循的心头一片茫然。
但不过片刻他的神情又坚定起来,不管情况怎么样,他都绝不可能娶别人。不管用什么办法,赔银子也好,给那女人重新找个夫君也罢,总而言之,他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
而且他心头也升起了一个疑惑,因为他十六岁的时候,母亲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今天自己提起来,母亲似乎压根就把这个所谓的婚约忘记了。
是不是,其中还有隐情?
果然,接下来就是峰回路转。
“但你十岁的时候,你爹突然生病去世了。”萧韩氏说到这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那时候那猎户的女儿已经十二岁,倘若等到你守完三年孝,他女儿都要十五了,在乡下就算是成婚晚了。最重要的是 ”
萧韩氏顿了顿才继续“你爹去世以后,咱们家的境况每况愈下,为了给你读书,甚至有时候一日只吃两顿,还是稀的 ”
萧韩氏想到那时候家里的光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萧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萧韩氏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儿现在有出息,咱们都再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
萧循点了点头,萧韩氏又道“撑了三年,咱们家的光景越来越差,那猎户的女儿终于忍不住,跟镇上一家杂货铺的少掌柜有了首尾。”
她的脸上出现了嘲讽之色“当时这个事还闹了一阵,能在镇上开得起杂货铺的,是什么人家,怎么看得上乡下的女孩?到底如何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了首尾,谁也说不上来。但闹了半年,那猎户的女儿到底是嫁给了杂货铺的少掌柜。为了这件事,那猎户还特意到咱们家,亲自向我道歉。”
萧循皱起了眉头,喃喃道“这就是说,那猎户的女儿,早在八年前,就跟别人成亲了?”
萧韩氏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会儿你在学堂,不知道这件事。我想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告诉你也无用,又怕耽搁了你读书,就没告诉你。后来时日长了,我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那猎户的女儿,叫什么名字?”萧循疑惑地问,“既然他们家毁了约,那当年的订婚信物,又去了哪里?”
萧韩氏一愣,不好意思道“那猎户的女儿,叫做张春花。至于订婚的信物,猎户给你爹的那个,在张春花嫁人以后,我就还给他们了。那猎户当时说你爹给他的信物,被张春花弄丢了,我也没太在意,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拉着萧循的衣襟,瞪大了眼睛“循儿,莫不是那个信物出了差错?”
萧循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昨日一大早,有一个女人,自称叫张春花,跪在公主府门口不走,口口声声要找我,说自己是我的未婚妻。”
“啊!”萧韩氏大惊失色,紧紧攥着萧循的衣襟,紧张道,“后来呢?她都嫁人了,怎么还跑到了京城来?”
“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萧循摇了摇头,“殿下把她请了进去,之后就晕倒了。”
“什么?”这下萧韩氏更是心急如焚,“那公主殿下的身体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萧循简单说了两句“殿下昨日昏迷了一天一夜,到今儿早上才醒过来。现在已经用了早膳,差不多没什么事了。”
萧韩氏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恨恨道“当年是他们家看不上你,非要撇开你嫁人。是他们先毁了婚约,现在怎么好意思再来找你?真是不知廉耻的女人,要是伤到了我孙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萧循知道萧韩氏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她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能有什么办法收拾张春花?
不过知道张春花其实早就嫁过人,萧循倒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张家毁约在先,真要传扬出去,自己也不能算是负心人。
总算暂时可以给慧儿一个交代了。
不过萧循还不想就这样轻轻放过,最好是能找到关键证据,证明确实是张家不义在先才好。
因此萧循又仔细问了问萧韩氏,关于当年的婚约的细节。
当年的婚约是萧循的父亲跟猎户定下来的,萧韩氏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尤其是过了这么多年,她还忘记了不少。
不过为了儿子能顺利处理这件事情,萧韩氏还是绞尽脑汁,把自己能想起来的东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萧循坐在椅子上,蹙着眉头,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椅子扶手,脑子里不停思考,到底要从哪里入手,揭穿张春花的骗局。
萧韩氏一边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直过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停下来。
与此同时,对信息了解的已经足够全面的萧循,也终于停止了思索。
他已经有思路了。
不过现在还不急,萧循站起身,歉意地看着萧韩氏“娘,儿子今天不能陪你用午膳了,殿下的身体还很虚弱,我得去守着她 ”
萧韩氏比他还急呢“快去快去,好好问问太医,可千万别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萧循理解萧韩氏盼孙子的心情,也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地出门,重新回到了公主府。
温慧上午已经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此时正在和章太医闲聊。
萧循一进来,章太医就识趣地告退,临走前还嘱咐温慧“近段时间殿下就好好休息,再有个把月就要临盆了,可千万不能大意。”
温慧颔首道谢,萧循更是郑重给章太医躬身作了一揖。
萧循陪着温慧用了午膳,期间一点关于张春花的事情都没提起。
温慧还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他好几次,从他的脸上竟真的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她在心里咂摸了两下,感觉萧循这次的表现还不错,若是之后也能处理好未婚妻的事,那就暂时原谅他了。
萧循还不知道用个午膳,温慧的脑子里也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是因为心里有底,所以才显得气定神闲,那个往日里好像总是运筹帷幄的萧循,又回来了。
其实之前也是因为温慧晕倒,萧循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然若是张春花一开始找的是他,估计也不会有这么多波折了。
用完午膳,萧循还陪着温慧说了些闲话,看她精力还是有些不济,干脆又安顿她睡下了,才转身出来。
这一次,萧循终于去找了张春花,他所谓的“未婚妻”。
张春花已经在那个冷冷清清的院子的偏殿里待了一天一夜,从最开始的兴奋到后面无人搭腔的忐忑,一直到今日又过了半天,她终于平静下来,有人送饭就吃,有人送铺盖就睡,甚至觉得如果一直能这么好吃好喝的,那比起在乡下的日子,可要好的太多了。
萧循在窗外观察了一阵,确认这就是一个乡下妇人,看那吃饭的样子就知道了,是以心底倒暂时放下了一点警惕。
等宫女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都收拾了出去,眼见着张春花瘫在椅子上开始打盹,萧循才突然走了进去,直接叫了一声“张春花!”
张春花竟然迟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嗯?”
待看到一个斯文俊秀的男子站在旁边,张春花突然有点瑟缩,低声问“你 你是谁?”
萧循皱了皱眉。
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张春花。
有谁会对自己的名字毫无反应,要等一会才应声的?张春花可是刚刚吃完午饭,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
另外,作为张春花的“未婚夫”,那些年张春花一直看不上萧家的家境,必然时时想着要甩掉萧循,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但萧循是十七岁才离开家乡到了京城,只是四年时间,张春花就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萧循自认这四年,自己的变化还没有那么大。
而且,面前这个女人的反应,不像是没认出熟人,明显是压根不认识萧循。
萧循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坐到主位的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子扶手,漫不经心道“你不是专程到京城来找我的吗,怎么,我站在这里,你都不认识我吗,张春花?”
后面三个字他说的一字一顿,语气里似含着无限深意,同时目光紧盯着面前的女人,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那女人果然表情先是一僵,接着就露出一脸羞涩“萧郎,真的是你吗?这么多年不见了,我 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我都认不出你了!”
萧郎
萧循的身体抖了一抖,脸色不由更冷了几分。
他忍不住冷冷道“你说你是张春花,可有什么凭证?”
那女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双手捧着送到萧循面前。
萧循要去拿,那女人却往回收了收,讪讪笑道“那个,萧郎就这样看,也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