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正月,骆琳琅突然到公主府拜访温慧,要求去慈幼堂任教,教授琴艺和书画。
温慧惊呆了。
她知道骆琳琅必然在裴府经历了很艰难的一段时间,说服公婆让她出来做这件事。
她难得对骆琳琅肃然起敬。
正月底,温慧在慈幼堂单独辟出一个院子,请骆琳琅执笔,提名“慈幼书院”四个大字,做了块匾挂上去,正式将学堂搬了过来。
而慈幼书院的第一任山长,就是骆琳琅。
温慧只是简单问了骆琳琅愿不愿意,骆琳琅也只是郑重回了一句“愿意”。
这个闻名后世的慈幼书院,就这样低调地开张了。
而这个古早玛丽苏的宅斗小说,也莫名其妙被温慧改造成了女儿当自强的模板,而且一路狂奔,眼看就脱缰了。
可能是人们刚过完正月,还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温慧已经搞出了太多的事,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反正这一次除了一些人说骆琳琅抛头露面伤风败俗以外,并没有很多人冲动地过来表示唾弃。
当然,户部尚书裴老大人在上朝的时候,收到的各种眼神,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了。
儿媳妇一介女流,却做了书院的山长,那作为公公的裴老大人,会有什么表示呢?
只能说,老油条就是老油条,裴老大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完全没看到别人异样的眼神,该上朝上朝,该回府回府,一点不受影响。
当然,回府以后,裴老大人和夫人是怎么跟儿媳妇斗智斗勇的,那就只有裴家的人知道了。
裴老大人当然生气,但他毕竟是个公公,也不好直接教训儿媳妇。
正好不久裴瑾就回京述职,裴老大人抓着裴瑾就是一顿教育。
然而要不说骆琳琅是女主呢,裴瑾回头见到骆琳琅,夫妻俩三年不见,两眼泪汪汪,滚了几次床单以后,裴老大人的话早让裴瑾丢到脑后了。
骆琳琅又眉飞色舞跟裴瑾说起慈幼堂的种种举措,直接将裴瑾忽悠到了自己这一边。
裴府拿骆琳琅无可奈何,加上三个月后骆琳琅有喜,天大的事也盖过去了。
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因为深知自己现在做的事,损害到了某些士大夫的利益,慈幼书院开张的第一天,温慧特意让人将马车车厢改装了一下,车厢壁都用硬木加厚了。
另外,温慧出行还增加了侍卫,就是怕有人狗急跳墙。
但每天出门都是风平浪静,温慧还以为大概人家不屑跟自己计较,结果几天以后,她就遇到了一个疯子。
那天黄昏温慧从慈幼堂回公主府,就在马车从大街拐进一条小巷子的瞬间,一个蒙着面的男子从旁边的墙上一跃而下,持刀劈向驾车的车夫。
车夫当时就被砍中了手臂,惨叫着滚到了地上。
马儿受了惊,撒丫子就打算狂奔,好在侍卫反应及时,有两个拉住了惊马,但车厢还是直直撞到了墙上。
另有两个侍卫接住了蒙面人的下一刀,因此温慧只从车帘子扬起的缝隙里,看到了几片衣角。
同时,她听到了杀手的嘶声大喊“牝鸡司晨,国之将亡啊!”
猝不及防之下,温慧的额头撞到了车厢壁,疼得她呲牙惊叫了一声。
你妹的国之将亡!温慧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
知秋顾不上自己被撞麻了半边身体,着急地上前查看,发现她只是额头肿起了一小块才松了口气。
这时外面的打斗已经结束了,侍卫在帘子外面问温慧“殿下没事吧?”
“没事。”温慧简单回复了一声。
侍卫又问抓到的人如何处理,温慧想了想,先问“只有一个人吗?”
侍卫回禀没发现其他人的蛛丝马迹,应该就只有一个。
温慧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人送去京兆府算了。
侍卫离开前,温慧又吩咐了一句“去陈王府报备一声。”
就算这个杀手背后有人,京兆府想要浑水摸鱼,那有陈王盯着,总不能得逞了吧?
温慧本来想把人关进公主府先让人审一下,后来想想算了,就一个小虾米,给京兆府一个机会吧,看他们会怎么处理。
如果结果不满意,到时候她再去宫里求援,也不迟。
京兆府接收到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刺杀公主的杀手,那是瞬间重视起来。
尤其是陈王府还来了人的情况下。
但审了三天三夜,各种刑具轮番上,杀手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京兆府最后还是不得不得出结论,这杀手就是个憨货,单枪匹马来刺杀公主的。
不排除他听到了谁有意识的引导,但他自己,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杀手最后被判秋后问斩,温慧对此还算满意。
她也知道像这种情况一般是审不出幕后黑手的,别人也都不是傻子。
甚至于,温慧觉得这一次的刺杀事件,更像是给她的警告。
不然,杀手不会如此傻气,明知道温慧带了那么多侍卫,还光天化日一个人冲上来。
但是,管他呢,如果害怕被人打击报复,温慧就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办慈幼书院了。
后来温慧听说,那个杀手在京兆府的大牢里,每日里大叫“牝鸡司晨,国之将亡”。最后狱卒只好将他关到最里面,手脚绑起来,嘴里也塞上布,才罢休。
温慧只觉得搞笑。喊两句口号,人家就会听你的吗?
她依然我行我素,每日里都去慈幼书院点卯,甚至出门的时候带了更多侍卫,好像在跟幕后的人说,来啊,有种再来刺杀我啊!
一直过了半年,都是风平浪静,甚至慈幼书院还多找了两个老秀才做老师。
没办法,非要待在京城里,不肯回乡种地,穷困潦倒的老秀才太多了,为了慈幼书院的俸禄,他们中总有些人,不得不弯下高贵的头颅,给这些女娃娃上课。
第67章
彩虹色衣裙
有几个为此不得不承受其他人的白眼和奚落, 但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能看到老妻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似乎别的也不那么重要了。
一辈子顾着自己的脸面而活,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
贫病交加,靠老妻的嫁妆艰难度日,孙子的笔墨都买不起好的… …
现在能靠自己的束脩改变家里的经济状况, 不过是被人嘲笑两句,又有什么关系?
很快慈幼书院就慢慢步入正轨,有骆琳琅做山长, 温慧觉得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因为骆琳琅的赞助, 慈幼堂现在甚至多了很多游乐设施, 比如秋千, 跳绳, 沙包, 甚至连简易版的木质滑滑梯都被搞了出来。
温慧看着那些日渐活泼开朗的孩子们,心里暗暗想, 看样子原本不跟骆琳琅计较是对的, 她的女主光环那么大, 拉到自己这边,不就可以发光发热了吗?
自此, 温慧逐渐把重心放到了萧循那边。
易县太穷了, 想现在就在县城开布店不太现实, 只能暂时在衡州府布局。
一年时间里,温慧大把花银子, 请到了好几个浸淫染色多年的老师傅,不惜成本搞研发,最后终于克服了紫草染色的难题,在丝绸、棉麻布匹上都可以均匀染出亮丽的紫色。
不久,因为温慧无意间的几个主意,其中一位染色老师傅,竟然想办法染出了彩虹色。
温慧当即严格要求此事保密,派了侍卫去衡州府,将老师傅接到了京城。
三个月后,温慧向皇后呈上了一件流光溢彩的彩虹色衣裙,走动间波光粼粼,仿佛雨后天边的彩虹,绚丽又亮眼。
不久,太子妃、赵王妃和陈王妃也收到了不同款式的彩虹色衣裙。
于是不到一个月,彩虹色突然风靡整个京城。
可惜能染出彩虹色布匹的成衣铺子,找遍整个京城,竟然就只有温慧名下才有。
因此一月内,温慧名下的成衣铺子订单量暴增,衣裙的款式各有不同,但几乎都有一个特殊要求,那就是要彩虹色!
京城的贵女何其多,别人有的新衣服自己没有,岂能忍得了?
好在成衣铺子是温慧的产业,没人敢威胁先做自己的,老师傅也被温慧早就藏进了府里,谁也偷不到彩虹色配方。
最后就是,不管哪位贵女,身份多高,都只能老老实实排队等着。
价格吗,那当然是比寻常衣裙高了十倍不止,反正要是嫌贵,就不要定好了。
彩虹色迅速在京城的贵女们中间流行起来。京城一向就是全国的风向标,京城流行了,别的地方能不跟进吗?
所以就算易县种植染色草的百姓再多,也还是供不应求,连相邻几个县城的知县都专门过来跟萧循讨论种草的事。
易县的百姓因此生活水平明显上升,从前人人瞧不上的穷山沟,现在成了最受年轻姑娘青睐的地方。能嫁进易县的姑娘,哪个回了娘家不吹嘘一番,享受邻里小姐妹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的。
而温慧,也趁机将成衣铺子扩张了好几家,甚至连北直隶都开了一家。
半年,温慧从成衣铺子挣到的银子,超过其他所有店铺的总和。
衡州府的分店又多开了好几家,甚至易县也新开了一家。
温慧还特意要求,布店里要招收几个妇女做工,更方便为夫人小姐们服务。
这个要求很合理,而且女人们整理布匹,也确实比男人细心多了,因此这个举措并没有遇到什么反对,很顺利地推行了。
为了潜移默化地提高女性地位,温慧也是想尽了办法,见缝插针。
好在她身份上有优势,衡州府其他的布店被挤兑的生意寥落,却也没人敢找温慧这些布店的麻烦。
尤其是易县这一家,还有萧循这个地头蛇在看着。
这一日温慧又照例去巡视慈幼书院,看到骆琳琅正在教几个女孩子作画。
院子里人声鼎沸,好些孩子围着那些新鲜的游乐设施,乖乖地排队玩耍。还有一些围成小堆的,不知道在分享什么秘密,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笑声。
骆琳琅给裴瑾生的第二个儿子也快半岁了,现在裴家对于她在抛头露面也没那么排斥了。
没办法,谁让骆琳琅这个女主,能生儿子呢?再说她自己的夫君裴瑾都没说什么,别人还有什么好干预的?
教孩子们作画的骆琳琅,脸上的神色十分满足,温慧觉得,她肯定也更喜欢能体现自我价值的工作,而不是在家里相夫教子。
温慧随便走走看看,打算出门回府的时候,骆琳琅却追了过来。
“殿下,请留步!”
温慧转身,疑惑地看着她。
骆琳琅好像有话要说,温慧只好跟她一起回到慈幼书院的客房坐下。
骆琳琅一坐下就直接道“殿下,你最近大肆发展商业… …不是,是开布店赚银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嗯?”温慧有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但骆琳琅皱着眉,那担忧的表情明显不是假的。
“就… …”骆琳琅支支吾吾,“殿下不怕被弹劾,与民争利吗?”
哦,说到这个… …
温慧表示,她压根就忘了还有这一茬… …
“还有,萧大人也是官身,会不会影响到他也被弹劾?”骆琳琅说到萧循,还有点不好意思。
温慧“… …”
不是,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那么惦记萧循啊亲?
是因为他一直对你不假辞色,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温慧强行撇开了脑海中的弹幕,淡淡道“第一,要是有人弹劾我与民争利,我就让他来出银子,维持慈幼堂,反正我挣的银子都花在这里了;第二,从法理上来说,萧循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弹劾他要怎么弄?”
骆琳琅还真是容易忘记温慧和萧循压根没成亲,毕竟他们孩子都生了… …
“那… …是我多言了… …”骆琳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唐突殿下了!”
看着她匆匆出门的背影,温慧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与民争利?
还真是没想到这一茬啊,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一点也不慌,其实温慧还是怕有些疯狗一样的御史,非要扯淡的。
于是,温慧干脆又进了一趟宫,到泰和帝和皇后跟前撒了撒娇,还在太子那里打了个预防针。
之后她果然没听说有人无聊弹劾她了,可能是真没有,也可能被泰和帝和太子压下去了。
不过,只要不来烦自己就行了,管他呢。
因为温慧的鼎力支持,或者说,因为她肯花银子,近三年时间,易县明显变了个样。
现在易县已经成为衡州府周边最富裕的县城,百姓的生活明显提升,出门的时候都显得自信多了。
同时,因为家家户户种草,都挣到了银子,县衙也收到了不少税银,虽然收的不多,但基数大了,还是解决了县衙很大的财政问题。
财政问题解决了,萧循却丝毫也不自满。他依然住在破破烂烂的县衙后面,却用了不少银子疏通了易县的水利。再贫瘠的土地,那也是百姓的根,水利通畅以后,田地的收成也好了很多,喜得百姓个个都在家里给他立了长生牌位。
温慧自然也不甘落后,在易县又开了几家布店不说,甚至还建了几所免费的学堂。
反正彩虹色的布匹供不应求,温慧还真是歪打正着,靠此挣了好大一笔,因此这会儿免费建学堂竟也没什么人有意见了。
而且,温慧还有一个很隐蔽的收获,那就是易县的商业发展起来以后,因为布匹供不应求,百姓们都是全家老少齐上阵,女人们也经常出来走动,甚至跟人讨价还价买卖东西。
加上温慧的布店率先招了女人做工,现在易县的女人基本已经可以非常落落大方地走在大街上,做什么也不会被人诟病了。
这种行为甚至慢慢蔓延到了整个衡州府。
温慧得到侍卫回禀这种情况的时候,只觉得眼眶发热,心口发烫。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的情况,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三年间,朝堂上关注衡州府的官员也多了起来,尤其在易县从一个穷乡僻壤的蛮荒之地一跃成为西南边陲少见的富裕之乡以后。
当然,对此贡献最大的萧循,也很快在官场顶尖的几位大佬心中挂上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