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对臣妾并无欠缺之处,是臣妾贪心不足,自作孽。”耿氏脸上挂着笑,慢慢坐在踏上。
“万岁爷还是坐一下吧,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呢。”她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早就做好了准备。
四爷沉默了一下,坐在软榻的另外一侧。
“万岁爷可还记得臣妾刚入潜邸的时候?那时臣妾才十五岁,在家养成了爱说爱笑的性子,到了府里因着心中害怕到底是收敛了几分,可因为万岁爷怜惜,臣妾才慢慢放开了自己,那个时候万岁爷与臣妾也有过好日子呢。”透过茶水热气氤氲,耿氏眼神迷离,仿佛眼前出现了那段柔情蜜意的日子。
“可好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臣妾第一个孩子集齐了万岁爷的期待和臣妾的所有期望,臣妾自认为也护的周全,可没想到生下来竟然就是个死婴,那是个小阿哥啊!”耿氏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唇角却起了一抹讽刺的冷笑。
“臣妾一直以为是齐妃动的手,所以才坐了错事,后来又查到有皇后的痕迹,臣妾又做错了事,惹了爷的不喜,才有了江南之事的起源,臣妾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跟福-寿膏挂上了关系,只以为是耿府贪心,臣妾只能接下这个错误。”耿氏低着头流泪,语气凄凉,只是泪眼朦胧之下是极度的冷静。
错已铸成,不可能翻盘,那就换个法子让这个错误成为别人的。
“等臣妾被禁足,生下了六阿哥,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臣妾整个人都要疯了,过了好久臣妾才平静下来,为母则强,为了能多看几眼六阿哥,臣妾又做了错事,可错有错着,臣妾竟然发现,不管是大阿哥,还是弘盼弘昀,甚至是臣妾的小阿哥和小格格,竟然都是同一个人的手笔。”耿氏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着四爷。
听到这里,四爷脸色铁青:“是谁?”问出口他心头就蹦出来一个人的身影。
第130章 弘旭殁(一更)
耿氏站起身,默默跪在四爷面前。
“是年贵妃,当年臣妾怀着六阿哥的时候,对小格格有所忽视,可那也是臣妾的亲生骨肉,怎会看着她去死?当年臣妾的丫头之所以阻拦,是因为小格格一次次反复伤寒,而且都是很快就好,下人们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臣妾只当小格格身子弱,可后来臣妾才知道,根本就是年贵妃派人夜夜开着小格格屋子里的窗,清晨下人们起来前再把窗户关上。”耿氏边说边哭,说到最后已经是跪都跪不住。
“臣妾查到后,恨毒了年氏,所以臣妾用尽一切法子去查探年氏的底细,却没成想……当年臣妾肚子里那个小阿哥也是年氏的手笔,她还未入潜邸就已经在潜邸安排了钉子,从弘昀阿哥到臣妾生下来的死婴,每一个背后都有年氏的影子,臣妾真的不知道,年贵妃到底是为什么?她那个时候才十二岁,臣妾真的想不明白,只是心中发寒。”耿氏眼神狂乱,有恨意,也有恐惧,摇着头泪如雨下。
那个时候她怎么就那么笨呢?既然有她一个穿越者,怎么就没想过可能会有别人也有相同的境遇,年氏若不是穿越者就是重生者,可笑她自认为一切胜卷在握,竟然就傻傻的毫无防备,才让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下场,怎能让她不恨!
“那你为何对太后和玉贵妃下手?”四爷皱着眉头,心中大震,懒得再绕弯子,直接冷声问。
“皇上,臣妾当年急于立足,从江南的铺子里抽调银子,想要搏爷的宠信,也为自己搏一个位分,是臣妾贪婪过度,可臣妾与娘家一直都本本分分,谁知道转眼间便成了无德之商,做过的没做过的都在臣妾身上。现在臣妾知道自己的错误,除了赎罪已经没有别的念头,只想着能够多看六阿哥一眼,可海氏她在翊坤宫偏殿,臣妾没有别的法子,对着年贵妃,臣妾真的怕了,只能献上曾经在江南一带收过的阴毒之物,可臣妾并未对任何人动过手,看着六阿哥体弱,臣妾怕是自己作孽,绝不敢任何事情,损了六阿哥的福分。”耿氏闭着眼睛,颤抖着身子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泪水从闭上的眼帘下还不停的流出来。
“你说的朕自会查明,自即日起,你不得出咸福宫一步,在这里建个小佛堂,抄些佛经未六阿哥祈福吧。”四爷看着耿氏好一会子,才冷冷吩咐,也没说别的直接站起来就离开了。
“谨遵万岁爷吩咐!”耿氏磕头跪拜在地,哽咽着应诺下来,低着的脸庞上满是哀伤,可哀伤的表情下,是冷冷的阴狠之色。
抄经祈福好啊,那在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时候,就跟她没关系了,毕竟她日日在小佛堂诵经不是么……
至于伊子墨……不急,一个一个来,她吃了十几年苦,伊子墨和年玉蝶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倒下呢,总要尝尝她曾经被杀女夺子的痛苦才是。
雍正二年的冬天比往年要更冷一些,还不到腊月,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宫里头难得也冷清了许多。
年贵妃抱病已经有两个多月,前朝后宫都知道了这事儿,年羹尧那里早就从年家的家书中得到了消息,十一月初就急急忙忙从青海赶回京城述职,到宫里发完腊八粥后才赶到京城。
年羹尧回京后,年家灯火通明了半个晚上。
第二日一大早等四爷下朝后,他先去拜见了四爷,不知道跟四爷在书房聊了些什么,等到快午膳时分才匆匆出了养心殿往翊坤宫里去探望年贵妃,这在前朝后宫看来,算是四爷对年家对年大将军的恩宠。
可实际上,年羹尧此刻心中如烈火焚烧一般难受,刚刚从万岁爷那里得知的情况让他大冬天还出了一身冷汗。
“妹妹,你糊涂!你竟然对四爷所有的子嗣都动手还被万岁爷抓到了把柄!你这是要带着年家上下几百口人一起去死吗?”看到脸色苍白的年玉蝶,年羹尧第一句话就是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咳咳……成王败寇,后宫里不就是斗个你死我活么,技不如人或被人算计了也不是没有,哥哥何必着急。”年玉蝶捂着胸口狠狠咳嗽了一会儿才用厌倦的语气轻声道。
“你我乃一母同胞,哥哥知道你为我好,因此从小到大无论你有多少算计和手段,哥哥都一应接下,你擦不干净的哥哥也跟在你后面替你擦干抹净,你当真以为这后宫甚至这天下都能把握在你手里吗?”年羹尧比起在潜邸见到年玉蝶的时候多了几分冷静,也有些颓败。
年玉蝶愣了下,抬起头看着年羹尧,她竟然不知道这个意向鲁莽的哥哥竟然还有这样一面……是了,好歹他也是两榜进士,若是只有勇无谋,就算自己再多算计,又怎么可能坐到大将军的位置上呢。
许是这辈子康熙爷还在,年羹尧没有上辈子的从龙之功,虽然算是肱骨之臣,可到底没那么大功劳,也就没有前世的冲昏头脑,比年玉蝶看起来还要冷静几分。
“哥哥,你不懂,我心中有一根刺,这根刺让我疼了很多年,若是不把这根刺拔了去,妹妹这辈子都活不安稳。”年玉蝶没计较年羹尧话语中的气急败坏,她苍白着绝色容颜轻声诉说,眼神有些迷离,仿佛又看到了自己那三个跑远的孩子。
年羹尧以为她说的是跟她平起平坐甚至压了她一头的伊子墨,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这招昏棋已经让万岁爷对你失望透顶,若不是我……唉就算是我这么多年流血流汗换你一个平安吧!若不是有年家和弘旭阿哥在,我这会子看到的怕就是你的尸体了!玉贵妃那里是万万不可再动手,这几年你就老老实实思过,再过几年等一切都平息下来的时候,四阿哥和七阿哥那里倒是可以有些计较,总而言之,你切不可再私自做任何事情了!”
年玉蝶点点头,她并不傻,被耿氏算计了也好,伊子墨那里没算计成也好,总之现在都不适合做任何事情,只能是潜伏几年,等风平浪静了再说。
可惜年玉蝶等待的风平浪静到底是不会来了,雍正三年仿佛天边的云彩一样在年玉蝶的心头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这个腊月天儿里,对她来说,直接掀起了滔天巨浪,让她直接窒息欲亡。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年玉蝶站起身,死死盯着前来汇报的侍卫。
“回贵妃娘娘,八阿哥他在石景山坠马后被马踩塌,这会子已经……殁了。”侍卫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年玉蝶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主子!”漓洛和雪痕大惊失色,满脸泪水的接住了年玉蝶。
许是为母则强,虽身子一直不大好,可年玉蝶很快就醒了过来。
“弘旭呢?我要去见他!你滚开!”年玉蝶推开漓洛和雪痕的手,怒吼了一声,咬着牙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就往外走,一直看守她的嬷嬷看到她面目狰狞的样子也没敢阻拦。
等年玉蝶见到弘旭的时候,弘旭的棺木已经停在了乾清宫侧殿门前头。
她蹒跚着往前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担架前面的,碰到担架后,那如做梦一般的申请碎落满地,她只感觉自己身体空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年玉蝶颤抖着双手,把蒙在弘旭身上的白布掀开,看到弘旭苍白的脸色,趔趄着把弘旭用力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脸贴上了弘旭的,只感觉到一片冰冷,如同这天气,如同她的内心。
“弘——旭!啊!!!你!别!走!老天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仰起头望着这苍天嘶哑的吼着,哭都哭不出声音来。
上天让她重生一场,就是为了让她再体验一次母子分离吗?真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天阴沉着似乎又有一场风雪要来,在年玉蝶心中暴风雪已经席卷而来,淹没了她所有的心神。
四爷脚步匆匆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止步在两米之外,看着那个昨天知道今天要去石景山赏景还活蹦乱跳的小儿子,这会子冰冷的躺在担架上,心中也难受的厉害,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把一只手背到身后,用力攥住拳头才忍住了自己的泪水。
不管年玉蝶如何,弘旭总归是他的儿子,自从弘昀去世后,已经有十几年时间他不曾体会过这种骨肉分离的事情了,年纪愈大愈法难以接受。
尽管年玉蝶疯了一样不允许任何人碰弘旭,可她身子实在是虚弱,天气那么冷她又不曾穿得厚重,没一会儿功夫又晕了过去,就在她昏迷不醒的时间里,弘旭被安排了小棺材好好葬入了皇家陵园。
等年玉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她起身后不曾哭闹,也不再提及弘旭,把自己关在殿内好几天才一脸苍白的走了出来,短短时日内,她本就弱柳扶风的身子更加瘦了,衣服在身上都开始晃荡起来。
她已经查到了是谁的手笔,年玉蝶冷冷看着咸福宫的方向,只在内心暗暗发誓:耿氏,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我不死不休!
第131章 上门甜点(二更)
雍正三年正月过后,四爷令廉郡王为主,带着钦差直下两广和江浙传旨,要求照现行的保甲之列,按户将棚民编审入册,责成山主、地主、保长、甲长对所管棚民进行担保;情愿编入土著者,准其编入,与土著一体当差;编册之后,续到者不得容留,有愿回本籍者,准其回籍;棚民入籍二十年以后,以愿参加文武生考试者允许参加,于额定人数之外酌量录取;凡棚民多至数百户或千户以上之地,添拨兵丁防守;棚民有窝匪奸盗等情,地方官及保甲长若失察、徇庇,则分别惩治。
就在八福晋和九爷都咬牙切齿恨皇上拿人当畜生使唤,好几个月都不见八爷回得来的时候,直隶大水成灾,直通御案头上。
于是忙着赈灾和安抚灾民的四爷一忙起来,别说入后宫,就是自己睡觉都有些困难,一众大臣和郡王贝勒们也都跟着熬得跟乌眼鸡一样。
皇后来探望了四爷几次,却不敢多说,到底是跟太后回禀了几句。
太后经过活佛拔除了蛊毒后,很是虚弱了一阵子,因不想看到伊子墨,免了所有妃嫔的请安已经有半年时候了。
“皇额娘,皇上的身子若是这么熬下去,怕是不成啊,您没看皇上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乌拉那拉氏头疼的跟太后说着,其实四爷如何她真不是多在乎,只是作为皇后若是不说几句,要是四爷真累倒了,太后第一个得找她算账。
“哼,景仁宫那位不是受宠吗?这会子就只是冷眼瞧着,不去劝劝?”太后经过了御林军围困慈宁宫一事,到底是跟四爷生疏了几分,对上伊子墨她已经没有了从前那般恨不能让她死的想法,只是也没多看得上就是了。
再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两个人估计都别扭(太后您想多了),她也不乐意见着伊子墨,只是想起小儿子也瘦了许多,面上一片憔悴,陪自己用个膳都快睡过去了,她也有些心疼。
可别两个儿子都累倒了,但皇后劝说不管用,她很有自知之明,估计自己劝说也不会有多大作用,两个儿子能不能都别倒下关键还是在四爷,所以尽管不喜欢伊子墨,还是不得不承认,也就是那个女人才能把四爷劝住几分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憋屈。
就算没有蛊毒在,她跟那个女人也犯冲!
“瞧您说的,玉贵妃虽是中了毒,可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一直禁足在自己宫中,给皇额娘抄写经书呢,这万岁爷忙起来……她这谨言慎行的性子,估计是真不敢说什么。”乌拉那拉氏陪着笑回答,虽说知道伊子墨是为了偷懒不出门,可好歹样子做出来了,她就不会阻拦太后知道,反正她跟伊子墨没有冲突,并且弘晗和弘皓两个孩子都是聪明孩子,以弘昭为首,态度极为端正。
她现在所在乎的也就是弘昭了,所以能帮伊子墨说好话她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哼,你怎知她内心不是那么想的呢?哀家缺她那几卷佛经不成?该做的事情不做,让她好好伺候皇上最重要!”太后撇着嘴一脸不屑。
想拿她做筏子混个美名?本太后才不会配合她,该干嘛干嘛去!
所以当伊子墨得到皇后娘娘口谕的时候,有些懵逼。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去养心殿伺候万岁爷?”伊子墨看着已经晋升为永寿宫大总管的裘公公,有些不可置信。
啥意思?这是老公不睡女人,老婆担心了,命令小老婆送上去躺平了给他睡?老天爷,皇后娘娘您还可以更贤惠一点吗?
皇后娘娘表示,还可以!
“回贵妃娘娘的话,万岁爷这些日子忙于政务,实在是疏于保重龙体,皇后娘娘只盼着贵妃娘娘能劝着点儿万岁爷注意休息,好好用膳。”裘大海陪着笑解释。
伊子墨无语望苍天,皇后娘娘真的是刷新了伊子墨对大老婆贤惠程度的认知。
“劳烦公公回禀皇后娘娘,臣妾……谨遵凤谕,过会儿就让人安排。”伊子墨干笑,她总得洗洗,吃饱了才能……把自个送过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