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澜:“它为什么会吓到我。”
侍从:“公主您忘了么,您之前要骑,这孽畜不知好歹死活不肯。”
明澜觉得有几分恼怒,她又想起来云昳杀自己小明的事来,心中的恼怒涌起,竟生生逼出了几分想要呕吐的感觉。
寻奴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他擦了眼泪慢慢站起来,看到明澜,也不打招呼,也不笑,远远的站着,脸上却也没有多少恨意,只是在在看到她的时候,浮现出了一丝深深的无奈之感。
第5章 女公子5
明澜本来是要向寻奴道谢的,但是现在她都觉得自己不必去了,尽管这件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感同身受的觉得愧疚。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却要他承担责任。
明澜对侍从说:“走吧。”
这一次与寻奴见面后,明澜许久再也没有见到他,这个王宫虽然不大,但是却各自为营,等级又很森严。有时候宋礼公请明澜去流明殿用膳,诺大的宫殿从头到尾也只有她二人而已。
明澜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说话做事已经处处小心翼翼了,即便是如此,宋礼公也是满心欢喜,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开心了不少,终年抑郁的眉头也打开了,这是一件好事,好事就要庆祝。
宋礼公让厨子给明澜做犊肉吃,关上门,偷偷摸摸的,谁也不叫谁看见,将闷了好几个钟头的盖子一掀,香气四溢,勾的人口水都能流出来。
明澜在这里呆的时间很短,但是也知道在这个世界,牛是绝对不允许吃的,牛要耕地生产,珍贵异常,普通人吃牛肉要割舌杖毙,而贵族也不能吃中年乃至以前的小牛,尤其是这重一岁的小牛犊,根本没有人敢吃。
宋礼公爱女儿之程度大约是要魔怔了,子明澜做什么都离经叛道,不干点什么荒诞事就好像对不起自己国女身份一般。一个就真敢吃,一个就真让吃。
这个小老头子。
明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纵然知道规矩,对这东西也没有什么敬畏感,吃了两口,还觉得很好吃。
等到两人吃完,还剩下了一点汤,宋礼公怕人闻见“就地销赃”,倒进花坛里又浇上一层土,然后开门散味。
明澜觉得这人很是有趣。
有时候吃过了饭,会有大臣来找宋礼公,明澜不必回避,就坐在一旁听着。
她干坐着的时候,就会有侍女来陪她玩耍,她们陪着她玩翻花绳,扎辫子这些很幼稚的东西,而且当着各重臣的面,丝毫不避着,有说有笑,而这样非常符合规矩的行为,却没有一个臣子说出来。
偶尔她们这里实在闹腾得厉害了,宋礼公会揉着眉心望过来:“我儿,小些声。”
明澜对这些侍女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这些勾心斗角都是她玩剩下的早就不玩了的,她反而对那些大臣们跟宋礼公的对话更感兴趣一些。
以前从侍女尧月那里听来的都是面前的一亩三分地,而通过这些大臣听来的事情就要广阔的多,也要有趣的多。
更有趣的是,会经常有人来献宝,而献的宝贝多是给公主的,讨得明澜欢心就能讨得大王欢心。
明澜在这个世界呆的时间越久,就越能体会到自己的权利和地位有多独一无二。
基本上就是,大王不用管他的,公主高兴就好。
等大臣们都退去后,一个年轻人留了下来,那年轻人眼睛细长,鼻子高耸,脸颊过于消瘦,华美的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眼睛却很有精神,他跟宋礼公说了一会儿话后,转头问明澜:“妹,我给你的东西你可喜欢?”
这个公子就是大手一挥送她无数珍宝的三哥子臀了。
子臀这个名字“源远流长”。
她母亲生他的时候梦见了一个马屁股,占梦的掐指一算说:“恭喜夫人,此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夫人兴高采烈。
决定顺承天意,一拍脑袋,故起名子臀。
子臀的童年生活有没有遭到讥笑,并不知道,但看他这么发扬踔厉的样子,应该没有
。
大约没人敢,公子臀,谁敢嘲笑。
等到孩子稍大一点的时候,起大名子脩。
子脩的亲父是宋礼公胞弟公子兰的嫡长子,后来公子兰重病,宋礼公是个很讲亲情的人,他在公子兰的病床下许诺:“弟弟安心去吧,我会收下阿臀视为己出。”
公子兰瞪大眼睛看着他。
宋礼公叹口气,又添了一句:“还有阿臀那如花似玉的可怜母亲,也就交由我照料吧。”
公子兰最后究竟是病死的还是被气死的,无从考证,但是诚信的宋礼公做到了承诺,他真的视子臀为己出,甚至在后来的日子里,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其他的儿子。
子脩问明澜喜不喜欢自己送她的礼,明澜笑了笑:“喜欢。”
明澜仔细的打量了他,都是宋礼公膝下长大的,他跟寻奴的气质真的是天壤之别,子脩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与大气都跟寻奴远远不同。
子脩就像一团火,明亮而又耀眼。
子脩:“妹妹喜欢就好,你喜欢那小白马无妨,改日哥哥送你一匹更漂亮的。”
明澜:“谢三哥,不过二哥已经送了我一匹小红马。”
子脩笑着说:“妹妹不要将他放在心上,不过奴仆耳,做的事太没有分寸。”
明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养子,当着宋礼公的面,辱骂人家亲儿子是奴仆真的好吗??
她又看了宋礼公一样,宋礼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在淡淡的笑着,无关痛痒。
明澜心中想,所以寻奴才是捡来的吧,寻奴,寻奴,带一个寻字,听起来就像是找捡来的。
这混的也实在有点惨。
子脩拢着手臂还在说:“寻奴就是要摔打几次,总是像个女子一样柔弱怯懦,我看只怕过不了一阵子就要涂脂抹粉,扮妇人出门了,伯父,此话失礼了,但二兄确实该教一教了。”
宋礼公叹气:“不错,正好这阵子外面有些乱,让他去做个副将练练胆子。”
子脩笑:“那再好不过,这样儿也可以正好教导二兄,明日我就带他出去。”
明澜说:“我也去。”
正好,本座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去过。
第6章 女公子6
宋礼公微笑:“好,我儿想去就去。”
子脩出一趟宮骑马就去了,明澜却要准备很多东西。
子脩给明澜备了一辆车,此时正是严冬,车上铺满毡子保暖,车子下又藏着暗炉,整个车厢便暖醺醺的,明澜裹了厚衣服缩在马车里,斜倚在垫子上,掀开帷裳向外看去。
车子出了宮一直向外走去,街上的行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却也比她想象的要穷的多,寒风梳骨的天气,大多数人衣衫单薄,赤着足在地上乱跑,看见明澜的马车都远远的避开逃走了。
然而,却还有一群人是朝马车的方向围过来的,准确来说,是朝着子脩的方向围过来的。
这群人跟方才那些连鞋子都没有的人不是一拨人,大部分人的衣着比较得体,穿着履,即使身上有布丁,那也是桨洗的干干净净,其中也不乏衣衫华美的男子,他们一见马车,就从四面八方一窝蜂的涌了过来跑到子脩面前自荐。
“公子,某乃郑国吕修,著《战论》献给公子。”
“公子,小人赵家儿郎赵为,擅猎奇珍,愿为公子效劳。”
“公子,某乃王家子,擅辩,愿为公子驱驰。”
“公子,某的《战论》公子拿去,全都在车上,公子搬走!”
子脩让侍从将他们“请走”,于是膀大腰圆的侍从们架着这些人往人群里丢,有几个机灵的漏网之鱼仗着身材娇小钻进去,举着手高呼:“公子,您前些日子答应了见某,您让某在此等您七日,某已经等了您一月有余!!”
明澜抓起桌子上的一把干果填进嘴里,脑袋靠在窗沿上好奇的看着他们。
侍从们又费了很大的功夫将他们再次丢出去,胳膊腿的乱飞,几乎要斗殴了起来。
等到人差不多驱散后,子脩骑马赶到明澜车前:“妹,没有惊到你吧。”
明澜:“没有。”
子脩:“最近来自荐的士子越来越多了,我家中已有门客三百,已是臃肿之极。”
明澜:“所以二哥近来没有再招门客吗?”
子脩:“哦不,前些日子招了一个,那人很有趣,会喂马,会下棋,会舞剑,扔石子也扔的最远,我就将他招进来了。”
明澜眼睛亮了亮。
子脩:“妹妹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明澜:“怎么能夺人之爱,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那些门客,二哥,什么时候请我去你那里坐一坐。”
明澜现在对什么都抱有很浓烈的兴趣,尽快的熟悉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只有好处。
子脩:“好,妹,再往前走就是我的行宫,你先去休息,等我先去安顿好我们二兄,我就带你见一见他们。”
明澜入了他的行宫后,尧月跑过来轻声道:“女公子,先予君他们听到女公子来了,要来拜见。”
什么咸鱼君?
明澜:“走吧。”
步辇一路向朝凤台走去,明澜到那里的时候,从房屋外面看过去,房屋内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个门客。
明澜一看见乌泱泱的这么多人就有些头晕。
明澜一直是那种懒得抽筋的,她风光的时候除了练练功跟其他长老们打打牌基本上不怎么往人堆里挤,后来云昳得权,经常会让她出席沧溟教的重大场合。
人也是这么多,她被强迫着坐在那里,听他们讲如何如何对付曾经与云昳作对的人,如何惩治沧溟教的恶人,革故鼎新。
听着他们义正严辞的数着明澜的一件一件的罪状,批/斗大会从早开到晚,唾沫星子往脸上喷,要不是有云昳镇着,恐怕她会被生吞活剥,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而云昳这个罪魁祸首在做什么,他除了不让其他人弄死明澜,其他的时间都在静静地坐着,好整以暇的喝茶,看热闹,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贴心的为她端上一碗蛇羹。
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受,明澜心再大,也快崩溃了。
明澜现在有了后遗症,看见憋闷的房子,乌泱泱的人,就会产生很不舒服的感觉。
明澜站在门口踌躇着不进,侍女尧月问:“女公子不想进去吗?”
明澜没说话。
尧月笑:“这里面的人都只会谈一些无趣的东西,闷的很,不过那个会玩的云家儿郎,女公子可以见一见。”
明澜笑了一声:“姓云啊,他叫什么。”
尧月想了想:“好像是叫云昳。”
明澜都已经往前走了,听到尧月的话猛然顿住,回过身,那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表情很凶恶:“哪个昳?”
尧月:“奴不知,奴也不认字。”
只不过是听到了与他名字发音相同的字,明澜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的白毛,排山倒海的,刺啦刺啦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尧月:“女公子怎么了。”
明澜撸了撸袖子:“没事。”
明澜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从偏门进了隔间。
隔间跟正屋隔着一张竹帘,明澜围着暖炉坐下来,从竹帘的缝隙里打量外面的光景,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捧着一壶茶走过来,他将壶放到明澜面前的桌子上之后便跪坐在他身旁,明澜起初没有注意,直到那男子竟开始弹琴。
明澜回过头看着他。
这个男子很有心机,袖中藏了香,指甲修的又圆又滑,坐着的角度刚刚好,既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他的睫毛,又能挡住一部分过于珠圆玉润的脸颊,虽说是在弹琴,宽大的袖袍却不时的拂过来,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
美人之意不在琴,在于明澜也。
明澜心想,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养尊处优不说,民风还很开放,自荐都能荐的这么活色生香。
如果真的不能回去,招上百八十个门客,有负责吹拉弹唱的,有负责陪自己骑马射猎的,有帮自己打架的,有陪自己扯皮的,毫无建树的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了此残生也不错。
明澜问:“弹的不错,你叫什么。”
男子露出欣喜之色:“郑国孙令。”
明澜:“想效忠我宋国?”
孙令:“女公子若肯欣赏,某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明澜:“不必肝脑涂地,衷心就可。”
孙令颤声:“女公子,某还有一弟弟,擅舞剑,我兄弟相依为命,不远万里投奔女公子。”
明澜:“可。”
孙令喜上眉梢:“其实某还有一哥哥,在宋国呆了两年之久,一直苦于无明主。”
明澜:“可。”
孙令跪地磕了一个响头:“某还有一大父……”
明澜:“行了,行了,你就这别拖家带口了。”
孙令:“多谢女公子,多谢女公子,某与兄弟必誓死效忠”孙令抱着琴心满意足的走了。
一个消息随即迅速的传了出去,女公子人傻钱多,脑子不够数,特别好说话。
明澜在那里坐着,一会功夫就招了十来个门客,上街买白菜还要挑一挑呢,明澜简直就是来一个招一个。
一个尧月在旁边都看的呆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轻声对明澜道:“女公子,这些人里有些的确是有才能之辈,可有的是浑水摸鱼,投机取巧之辈。”
明澜笑着说:“你不懂。”
尧月:“那是为何?”
明澜:“无聊啊。”
明澜正与尧月说话之际,竹帘外的声音陡然静了下来。
子脩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
那男子侧正好对着明澜。
明澜看见他的一刻,“噌”地站了起来,由于动作过于激烈,桌子上的东西被带到地上,发出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