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瓦:“是了,你觉不觉得这里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百家衣,把不同的布拼缝在一起。”
明澜问:“这里有很多地方没有来自同一个地方,就如同我们前后这两块地方的景致完完全全不一样,就跟百家衣一样。”
巢瓦:“正是如此,有一个词叫地远货贵,比如大南方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运到大北方就奇货可居了,这里就更妙了,岂止是空间,时间线也有千差万别。”
明澜点头
巢瓦又问:“族长,你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吗?”
明澜洗耳恭听。
巢瓦:“你等着。”
他站起来癫癫的跑到面馆,跟原本怒气冲冲的老板一番交涉后,抱回来一个大瓷碗。
那瓷碗本来是光洁白亮的,等到巢瓦抱着它刚踏过界限,大瓷瓦迅速褪色泛黄,就像是一下子过了几百年一样。
巢瓦喜道:“族长,你看到了吗?这两个地方是同空间上不同时间线上的,这面馆要比这青楼早那么几百年,我随便拿一样东西就是古董。”
明澜:“你去试试。”
巢瓦:“等我去青楼找个识货的,然后来接你。”
他抱着碗上了小阁楼,片刻后,明澜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将碗从楼上摔了下来摔个稀碎,然后就是震天震地的骂声:“真是有病,拿一个破碗来糊弄我们,怎么你家几百年祖传的尿壶用不着了?”
巢瓦灰溜溜的出来,明澜拍着地面狂笑:“那个人说话太毒了,尿壶哈哈,不过我也觉得你有病。”
等巢瓦蹲到她身边的时候,明澜笑着戳了戳他的肩膀:“巢瓦,你还觉得这是幻境吗?我觉得都是真的,因为他们做事说话都真的很有真实,哈哈。”
巢瓦把碗放地上突然语气沉重:“族长,其实幻境不幻境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了,幻境也好,真实也好,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正常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时间都疯了,真真假假也就没有意义了。”
巢瓦突然多愁善感,明澜有点不适应,她想了一下:“巢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慰自己,好可以心安理得的为所欲为。”
巢瓦:“……”他抬起头看见了前方另一个地界的墙角下有一个人在卖画,这里还是晴空万里,那里已经有点下小雨了,那卖画的慌忙收拾东西躲到屋檐下愁苦的望着天。
巢瓦的原职业让他对古人的这些名人字画特别敏感,他忍不住跨过去看,找了那画者低下头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跨到了他所在的空间里。
巢瓦一到了这里就觉得周身一冷,刚才的那个地方是春天,这里已经到了深秋的季节了。
巢瓦溜达过去,低头一看赞叹了一声:“画的真……!”他本来习惯性的想夸来着,但是突然发现自己看不太懂,尤其是那个字,说它狂草也行,说它拿脚写的也行。
但是多看两眼巢瓦就非常的喜欢了,这画放到现代怎么也能开个画展。
三十岁出头的画者抬起头:“客人要不要来一张。”
巢瓦:“多少钱一张。”
画者:“十文。”
巢瓦看着他。
画者又弱弱的改口:“要不然五文也成。”
巢瓦拿出了一把匕首递到画者面前:“我现在没有两文钱,这把匕首是纯银的,我做个好人,就拿你二十张画怎么样。”
画者来劲了:“客人真的是有眼力,我看你人不错,我再多送你十张,三十张都给你了,你若是愿意,你出题,我再给你画一张!”
巢瓦心里暗笑,文人一般都自视甚高,尤其是这画,素有饿死不贱卖之说,像他这般跟卖白菜似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巢瓦卷了卷这三十张画往回跑,塞到明澜怀里:“挑几张。”
明澜莫名其妙的把画打开:“你不是又要拿这些去小阁楼里找骂吧。”
有了刚才那瓷碗的经历,巢瓦不怎么自信了:“应该会好一些吧,这好歹是画儿,怎么能跟碗比,希望这画的年代要比这里早个一千年,总有人喜欢这些古董,我去试一试。”
巢瓦让明澜把其他画卷好,然后自己抽了一张往小楼跑过去。
明澜对云昳道:“我们就这么等着他再被打出来?”
云昳:“应该不会了,若是不放心还是去看看。”
明澜:“你不是不进去吗?”
云昳:“总好过你一个人进去。”
明澜跟云昳随后跟上,小阁楼里环佩叮当,麝香兰幽,身着清凉的女人在楼内穿梭,抱着琵琶的女人坐在台上欢愉而歌,琵琶声碎,台下巢瓦躲避着打手拿着那画给一个客人看。
那客人漫不经心的看了两眼就被勾去了魂魄,他拿起来细细观摩:“看这画的落款,怎么着也有一百年了吧,名字叫李素,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巢瓦有些失望:“原来才一百年。”
客人:“你出多少钱?”
巢瓦:“不跟你多要了,你给我能在这里呆三天的银子就行?”
客人:“三两?行!”
这时,旁边一直观看的中年胖子客人说:“等等,这画虽然是没什么名气的人画的,但是我喜欢,有钱难买爷高兴,我出五两。”
客人冷笑:“王老,你这就没劲了,是我先看上的,你五两也好意思和我争,此画没什么章法,不算正统,但我家就缺这么一个龙飞凤舞、大气磅礴的画做点缀,这么着,我出五十两。”
王老觉得五十两买一个不出名的画着实肉疼,但是他是真的喜欢,咬了咬牙:“那我出五十一两,不能再多了。”
这时,一个粉衫丫鬟走上来做福:“我们楼上的小姐远远的看到了这幅画,想拿的近一些看。”
明澜笑道:“看来这里的人非常吃这个叫什么李素的画风,只可惜李素生不逢时,在自己的时代无人赏识,穷困潦倒,在这青楼里却这么招人待见。”
短短的时间内,明澜眼睁睁的看着这张画从三两变成了八十两,被花魁买走了。
八十两啊!够他们大鱼大肉大姑娘的住一个月的了。
巢瓦手里拿着八十两春风得意的走了过来:“怎么样,来来来,好好吃一顿。”
别看巢瓦平常糙的很,人特别有情调,吃一顿饭,叫上来五个姑娘吹拉弹唱,而且不动手动脚,单纯的文艺交流,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沦陷在这里了,完全忘了这怎么样一个诡异的地方。
明澜推开窗户向外看去,见这里是的是百步不同天,十步不同景,无数的空间交叠在一起天衣无缝,如同手最巧的女工织就的奇景。
明澜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能将时间空间操纵于股掌之间的大能,明澜是见过的——虚空殿。
虚空殿的人自称是神,但是其实是一群能操时间,逆天改命的疯子,他们天不管地不束,坐莲台,行恶事,将三千世界当自己玩物折腾。
如果这里真的是虚空殿的杰作,现在一切的欢愉都是死亡的葬歌
当年云昳一直想当虚空殿的走狗,后来虚空殿也成了他最大的靠山,人家雄心勃勃,神通广大,看不起沧溟教这巴掌大小的穷山恶水。
明澜正想着,看见云昳过来,她问云昳:“一个人可以在时间上做手脚,并且以此来占便宜,就像巢瓦一样,会不会终究是乐极生悲。”
云昳:“这世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相等的因不一定有对应的果。”
明澜问:“不啊,我一直相信有因必有果,善恶终有报,没有人能逃的过去,尤其是玩弄时间的人,他的代价必然凄惨。”
云昳笑问:“你怎么突然你这么大的火气,你是在说谁?”
明澜:“不是火气大,只是无奈而已,辛辛苦苦半辈子也抵不过人家一个时间云逆转,你说气人不气人。就像巢瓦说的,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如果时间都疯了,那就真的疯了。”
云昳缄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不错,玩弄时间作恶多端者必定有报应。”
巢瓦赫的醉醺醺的,他扭过头咆哮:“你们两个又在窗口干什么,来来来,继续玩斗地主。”
明澜:“滚蛋,已经负债三千万了。”
巢瓦自己用他们这里的银片子刻了一副扑克牌,拉了他们斗了半天的地主,自己又乱改规则,一局一百万,赢了明澜三千万,赢了云昳一个亿,或成最大赢家。
由于巢瓦过于享乐,八十两很快就花完了,本来他们手里还有二十九张的,结果明澜希望巢瓦清醒一点怕他醉死在这没人收尸,将一张给他留下,其他二十八张让他想都别想了。
明澜不肯给巢瓦,巢瓦倒是也想的开,用他的话就是画多不值钱,孤品才是真绝色,他拿了自己手里唯一的一张托人去卖,碾转多地后价格一直在上升,越卖越贵。
明澜卷了剩下的二十八张画去找李素,想给他一些金子,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想告诉他,虽然他的画一直都没人赏识,卖的比白菜还贱,但是不必抑郁不得志,因为在另一个时空他的画价值万金。
可是李素已经很久不出现在那个墙角了,他可能是个游者,走到哪里就卖到哪里,一旦离开了就很难再会出现了,而明澜所能去他所在时代的的地方也只有那个墙角,就像是穿越到一副画里,画家画了多大的地方,她就只能在那里遗憾的戛然而止。
似他们这般碾转,虽然能好吃好喝一阵子,都是终究不是良地,明澜怕自己在这里被圈养的喂饱了,猎人就该出现了。
明澜还没有来得及跟巢瓦说,巢瓦就先一步发现了不对劲。
傍晚的时候他喝的醉醺醺的从楼上下来,想着这里逗留了很长时间不如离开去别的地方瞧一瞧,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红衣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在大沙漠被他扒衣服的死尸,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穿着红绸衫,腕上系着牛皮匣子暗箭,皮肤水灵灵的嫩,神态高冷的从门口向巢瓦这里瞥了一眼。
这一瞥,瞥的巢瓦魂飞魄散,他下意识的追了过去,追到了不远处就到了他所能到的结界尽头,那女人进了这个世界更深的地方,巢瓦过不去,他一脚踏到了别的空间。
青楼是黄昏,这个空间就已经是晚上了,巢瓦刚一踏足这里,就看到了巡夜的官兵,官兵上来逮他,他慌忙逃窜,结果因为酒劲的原因,晕头转向慌不择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巢瓦嘟囔了几句准备往回返,也该他命里倒霉,居然在这个地方看到了云昳。
巢瓦本来就对云昳提防,此刻见他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立刻警觉的将自己隐藏起来偷偷的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云昳静静地站着,他身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白光退散后就是一个穿着白衣服带着面具的男子,那男子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银光里,脚下踩着一朵莲花,高贵清雅。
巢瓦心里震惊:我的妈,我好像看到观音了。
只见云昳对那白衣人悠悠道:“老九,你终于出来了,这里果然是你的杰作。”
白衣人向云昳行礼,用很尊敬的声音道:“最近在做魂祭场,这沙漠正好是场地之一,却不料惊扰了师兄。”
云昳:“我说最近见了这么多的死人,死法都像是你的风格,你再这样杀玩下去,小心天尊说你不务正业。”
老九笑道:“师兄还来说我,若说不务正业你是大家,追一女子能追这么久,不过我看好像一直没什么进展,不如我祝你一臂之力,将她的灵魂抽去,会说会笑就是不会发脾气。”
巢瓦一听,整个人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云昳果然和这个鬼地方有关系,他的同伙儿还想着要对明澜下手,他定了定心神,屏息凝神听云昳会如何回答。
云昳:“那却还有什么意思,不可操之过急,就算不成,也有别的办法。”
老九哈哈笑道道:“若轮起游戏人间,我们虚空殿的人谁也比不上师兄,你屠她满门,夺她法力,害她自尽,让她无休止的世世轮回,现在竟然哄的她与仇敌日日相对,同寝同行,妙妙,实在是秒,只是她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要疯了,所以,师兄,我还是祝你一臂之力的好。”
云昳冷笑:“你的审美实在一言难尽,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玩尸体的,我要的是活蹦乱跳的明澜,不是没有意识的死尸。”
他想了想又道:“更何况,即便她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她这个人的性子我最是了解,雷声大雨点小,等她闹闹别扭,发些疯,累了还是会回来,因为除了我之外,上天入地已经无处可去。”
老九:“既然如此,那师弟就不插手了,告辞。”
巢瓦听的心惊肉跳,生理性厌恶几乎要吐了,他走肾不走心的渣男种马小说看了也不少,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恶心已经突破天际。
他只当这云昳有问题,却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怪不得明澜对他总是若即若离,原来两人有这样一段渊源,这是什么泯灭人性的狗血情节。
老九临走前轻轻出声:“对了师兄,你背后好像有人。”
云昳朝巢瓦的方向看了一眼:“多谢提醒。”
巢瓦被当场发现,顿时手脚冰凉,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怕是终于到尽头了,可是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族长面纱下的容貌,就要死在这里了。
风吹过他的衣服,他的腿肚子都在颤抖。
那面具男走后,云昳沉思了一会儿才笑盈盈的出声:“巢瓦兄,真是好巧。”
被人偷听了自己龌龊事,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发急,反而如此风淡云轻。
巢瓦走出来笑:“云昳小哥,呸,大哥,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呢。”
云昳问:“偷听有趣吗?”
巢瓦拍拍脑袋:“其实我听的不多,就一点,最近酒喝多了,耳朵有点背,啥也没听清楚。”
云昳:“哦,那你在抖什么。”
巢瓦:“天气太冷了。”
云昳揣了袖子:“是啊,这里是挺冷的。”他说着从巢瓦身边擦肩而过,巢瓦看准时机,迅速举起左手,将袖箭射进他的咽喉,那袖箭穿过他的咽喉却没有吐出来,他脖子上红色的一点迅速的消失殆尽,又是光洁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