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为本(农)——黄姜
时间:2019-10-18 08:45:53

  换出去三十升麦种,得回来四十升普通麦子。村里有十八家来换麦种,加起来姜家一共换出去约一千五百斤即是五百升麦子。
  在换麦种这一项上,姜秾就赚了约四百五十斤麦子,差不多有去年收成的一半了。
  按以前一斤麦子十文钱的粮价折算,这就赚了将近五两银子!
  所以,姜秾从来不认为种田是门不赚钱的营生,种田种的好了,照样很赚钱。
  周翠娘:“唉嗨!我们两家就别说这些了,哪还用四十升换三十升啊!就三十升换三十升!”
  “既你都说了我们两家亲近,那我就更不能让你为难了。要是以后让别人知道你给我家三十升换三十升,他们可就要不服气了,都是一样的村里乡亲,可不能区别对待,不然你不好做人的。”杨婶推辞不受。
  “杨婶你啊也是讲究,那好吧。”周翠娘客气话讲过后,就没再坚持三十升普通麦子换三十升麦种,且杨婶说的也是实话,一旦开了特例,等别人知道了,她也不好做。
  “我给你抓一把干菇,你待会走的时候带回去,用水泡发后炒了吃、凉拌吃,或者煮汤,都可以的。”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杨婶也不再推辞。
  周翠娘摆摆手,“唉嗨!都是自家种的蘑菇,不值什么。我们俩之间不讲究那么多,我才送你的,其他人我还不好意思送出去呢,这干菇都是品相有缺的鲜菇晒干的。不过蘑菇味儿都是一样的。”
  “自家吃,讲究那么多做甚!我可不嫌弃呢,有白吃的好事哪会嫌弃。”
  两个人好一番客气后,又说了会儿话,杨婶这才提出要告辞回去了。
  在周翠娘的帮助下,杨婶扛起一袋一百来斤的麦子就往外走,看起来也不吃力。
  出门时,看见穿着嫩青细兰草夏季襦裙的姜秾俏生生站着,还笑着问道:
  “
  秾娃儿啊,杨婶我做的小葱薄饼好吃吗?好吃的话,以后多来你杨婶家,杨婶再给你摊一篮子啊。”
  姜秾认真地道了谢:“很好吃,多谢杨婶,有时间了一定到您家里去玩。”
  “哈哈哈!那好,多来杨婶家玩啊!杨婶这就走了。”杨婶扛着大麻袋,脚步矫健地往院外走了。
  “杨婶慢走。”姜秾礼送道。
  若是不想闲着,田里就总能找出来活做,姜双五就是不想闲着的人。
  如今麦子已收回来了,他就去黄豆、豌豆田里,或黄米、粟米、高粱田里,看一看各自的长势,拔一拔地里杂草。
  姜家有十亩地,轮流八亩地种麦子,剩下两亩地就种菜、豆和杂粮,每样都种的不多,侍弄起来也不多累。
  然后,小豆丁如今也已有四岁,走路再不颠颠歪歪的了,已经可以利索地到处跑。这会儿,该是跑到沈家去玩了。
  长了一岁也还只有七岁的沈甜,一般时候都不下田干活,就呆在家里看家。也刚好逗一逗可爱乖巧的小豆丁玩儿,时不时就拿她做的好吃零嘴给他。
  现在的小豆丁,已经俨然一副沈甜迷弟的样儿了。
  傍晚时候,姜双五扛着一把薅锄从外面回来了。
  小豆丁像只小绒鸡一样,看着天晚了,也扑腾扑腾地跑回家来。
  一边往回跑,还一边叽叽叫着:“甜甜姐给我吃了爆米花!阿娘、阿娘,你用高粱米,给我焖爆米花吗?”
  周翠娘:“又去麻烦你甜甜姐了?明天再去的时候,要用小篮子提一篮子干香菇去,知道了吗?”
  “好嘚!”小豆丁还是不依不饶,“阿娘给我焖爆米花吗?”
  “不给。”周翠娘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马上就要吃晚饭,还惦记什么爆米花呢!要不你就光吃爆米花,别吃你娘做的饭了。”
  “怎么这个亚子,好叭……”小豆丁性格乖巧,没有得到满意答复也不闹腾,只沮丧地瘪着嘴道。
  小孩子儿脸色和心情变得极快,小豆丁这还没沮丧到一会儿呢!鼻翼一动,就被扑鼻饭香吸引!
  立时忘记沮丧,哒哒跑到堂屋的饭桌上坐下,乖乖等着了。
  晚饭是面饼汤。
  新收的麦子用石磨磨的面粉,和面揉匀成面团后,随手揪一小坨面团、捏几下看着像成了面饼后,就扔进翻滚的汤里。
  汤里放了被煎得喷香的小葱头,闻起来香气扑鼻。
  不仅闻起来香,吃起来也很好。用石磨磨出来的新麦面粉,非常筋道,咬紧嘴里的口感又软又筋道!
  因为不是用擀面杖擀出来的厚薄均匀,大小一样的面饼,是用手随意捏成的,厚薄大小都很随意,在咬进嘴里咀嚼时,就有滑软又劲道的口感,每一口都给舌尖带来不同的惊喜!
  咬一口筋道又滑软的面饼,再埋头麦香和葱香之中喝一口浓汤……真是一种简单而纯粹的美味。
  实在是好吃!
  姜秾一口气吃完一海碗面饼汤,都觉着有点撑到了。
  现在‘芒种’已过,离‘夏至’也很近了,早就已经进入仲夏时节,天气已经热起来。
  吃罢晚饭,桌椅碗筷也都收拾干净,一家人就坐到院子里的柚子树下,乘着凉。
  这棵柚子树是当初房子建起时就种下的,今年春天时开了一树花,那时真是满园芳香怡人。
  如今正挂着十几个碗大的青涩柚子,等秋天柚子黄了,就能开柚子吃了……
  不患贫而患不均。
  周翠娘刚好也和夏五斤有一样的担忧,大概精明人
  的想法都差不多。
  周翠娘说道:“‘条编法’之下,村里人家的负担,本就要比以往年份重了,结果又还只收银两,这就更艰难了。
  葛贡士觉得,以后麦价会降,卖麦子换银子不划算,尽量想其他办法凑银子。
  然而村里的人家里,都没一家会一门手艺的。这不,麦子收完后,山脚和山上已有许多人在逮兔子、撵野鸡了,可山珍野物哪是那么容易弄到的?而且小野物也不值钱。”
  确实,没一门手艺专长,想要在期限之前凑到足够的赋役银,实在太难。
  “没人帮一把,村里大半人家怕是都很难凑齐,除非舍得把麦子全卖咯。”周翠娘心里也不太舒服。
  麦子都卖完了,可那还有一个冬天一个春天要熬过去呢,到时吃什么?吃野菜、嚼草根还是啃树皮?
  这时,姜秾说出夏五斤的打算,“夏五斤打算将段木栽培香菇的手艺,教给村里人。这不妨碍我们卖鲜蘑,袁屋杂货又说干香菇多多益善,可能是打算卖到南边或者京城去,因此也不影响我们的干香菇生意。”
  周翠娘点点头,并不为夏五斤打算将手艺传出去的事惊讶或生气,“这样很好。至少从明年起,村里人能减轻些赋役银的负担。”
  “不过那都是明年的事情了,眼下的困境却还是不能化解。”
  周翠娘又解释道:“同住一个村里,若是只我们几家日子过得滋润,免不了别人要眼热。
  我们单家独户的,也没宗族亲戚撑腰,若是村里人饿到过不下去日子,就不会在乎五斤那些县城里的朋友了。毕竟人都要饿死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经过逃荒的人,都见过人性之恶,且也都被饿怕了,于是心会更狠,也更易无所顾忌。
  很多违背德行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怕是要去我们菇房揪蘑菇吃,或者到我们田里去祸祸庄稼,到时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当人不要脸皮,只求不饿死的时候,什么往日邻里情谊都是假的,说不得都只余满心怨怼了。做出撬门偷盗、上门打抢等恶事,也不稀奇。”
  都是从逃荒里活下来的,真到了那个地步,谁也不会还是客气友善的乡亲邻里。
  姜秾没有经历过,也就没有发言权。或许人若是真被逼到绝境了,是会不顾廉耻情谊的。
  姜双五接话道:“他们真凑不齐银两时,肯定会到村里我们这几家过得好的来借钱,到时借给他们一些渡过难关罢。”
  周翠娘并不满意这个方法,“去年过年前借钱过年的,今年开春借钱给服役男丁抓药吃的,我都借了的,可最后谁还了?不还是做工抵债。
  村里一家的赋役银,少则二三两、多则七八两,就算来借的自家已经凑了些,我只给借一两、二两,借的人家多了,那也有好大一笔了!哪怕他们明年能栽种香菇赚钱,然后还回欠银,我也不想借。”
  何况,白白借给别人银钱,她总不甘心、也不放心,她把银钱拿去放印子钱还能收利银呢,而且谁知道有人到时愿不愿意还,又还不还得起呢?
  “帮是肯定要帮村里乡亲一把的,但要怎么帮,才能既帮他们渡过难关,我们自家又不吃亏,这是要好好打算的……”
  姜双五和姜秾都不多说了,静等周翠娘的打算。
  周翠娘:“葛贡士不是说了,很多人都会去卖麦子兑银子,那么麦价就会降低很多,为了凑足赋役银,就只能卖更多的麦子。可麦子卖掉太多,又或者根本就全部卖完后,难道就不吃饭了?
  那肯定还是要慢慢想办法弄来银钱,再去买麦子回去吃。这个时候,那
  些无良粮商肯定又会提高麦子的卖价,低价买、高价卖,才能赚更多钱。”
  周翠娘分析一番后,说出了她帮助乡亲邻里的绝妙办法: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村里当一个有良心的‘小粮商’!我们家有银子,就去收买村里人的麦子,也不压价,就按以前三十文钱一升的价,这样村里人就能有银子交上赋役银了。
  等到村里人麦子不够吃,再要买麦子时,我们就把买回来的麦子往外卖,也不提价,就卖三十三文钱一升。
  至于每升多出来的三文钱,不过是点辛苦费了。
  这样一来,村里人能交上赋役银,以后麦子不够吃再买时,也不怕买不起,多好啊!”
  是啊,多好啊!一升麦子赚三文钱,积少成多,这一倒腾下来即得了人情,也不会亏,甚至还能赚个几百文钱!
  他们往袁屋杂货卖蘑菇时,袁老板都是付给的银子,只有零头才用铜板付,因此家里存的银钱大多都是银子,都不用拿铜钱去和县城里的商人兑银子了。
  倒腾起来,也就不费事!
  “是啊是啊,多好!”姜双五附和着。
  姜秾敢肯定,她阿爹根本没听懂,只是习惯性附和而已。
  不过她却是听懂了的,一旦懂了后,就觉得她阿娘着实精明。
  她阿娘和夏五斤都想到了:不患贫而患不均的隐忧,果然是精明人的想法都是相通的。
  等等,她阿娘都想到赚中间商差价了,夏五斤肯定也会在村民和袁屋杂货之间赚差价的。
  这也正常,忙活一场费了精力,赚点中间差价也实属应该。
 
 
第50章 
  村里有些人去过县城后, 带回来了很不好的消息,在村里卷起一阵焦急议论狂潮:
  “县城粮铺的麦价果然降了!听县里人议论说, 前两天还是三十文钱一升麦子, 如今就降到二十七文钱一升了!按照这个降法, 说不得再过两天就是二十五文钱一升了。”
  “或许到最后了, 二十文钱一升都有可能……不能等麦价重新涨起来了, 得赶紧趁如今还没将太多, 赶紧卖了愁足赋役银!”
  “而且县城还新开了一家粮铺,据说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开设。跑去问了,若是付给铜钱,就二十七文钱一升麦子, 若是直接付给银子, 就是二十五文钱一升。”
  “县太爷小舅子开的粮铺?那到时给我们缺斤少两了, 我们也不敢说、也不敢闹啊!这不是欺负人呢嘛?!”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切的议论和不忿,最后都归结于一句愤懑无奈的‘可又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候, 姜家站了出来!
  姜家说了,按照以往三十文钱一升的价收麦子, 而且是直接付给银子。
  这不啻于绝境之中,伸出援手解救了他们啊!
  之后, 村里人家有许多感恩戴德,感念人情的漂亮话, 不必赘述。
  总之,姜家此举真是太仁义了,村里人家无不承姜家的人情。
  当然, 素来与姜家关系不好的南边严家,不算在内。
  在姜家越过越好,村里也越来越多人家与姜家交情更好之后,严家就安分下来了,毕竟寡不敌众。但拉下面子来与姜家和好,也还是没有的。
  之前姜家与村里人换麦种时,村里除了像夏家这样劳力太少的几家没换外,也还有一个严家没有来换。
  这一次,村里其他人家都选择把麦子卖给姜家。不用累死累活的往县城挑运,价钱又还和以前一样,而且还是直接付给银子,这样的好事没人会傻得放过!
  除了严家这样,与姜家不和甚至积怨甚深的人家。不过全村也只有严家一家,与姜家积怨甚深了。
  那些以往与姜家关系一般,说不得暗地里还不喜姜家的人家,也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腆着脸皮笑呵呵地把麦子往姜家挑。
  不过就算严家主动求和,周翠娘也是不会同意的:“哼!严家婆娘这样,还算是有点志气。因为她也知道,就算登门来给我赔礼道歉,我也照样不可能同意换麦种,不会同意收她家的麦子!哼,还算是有点骨气!”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这也算是应了这句话了。
  为了存放那些收回来的麦子,姜双五在姜秾的指点下,在后院下面挖了一个地窖。
  地窖主体在后院下面,入口却在夫妻两的卧室里,一般情况下这样还是很安全的。
  ‘条编法’之下交纳赋役银,让村里人家今年的负担加重了许多,所幸比往年多卖上一两百斤麦子,也总算凑齐了银子。
  全村人眼前的困境已经解决,接下来就是要愁以后了。
  比如,家里麦子卖得不剩多少,明年开春后家里怕是就要断粮了。以及明年秋天的赋役银又要怎么办?
  难不成以后年年都要这样,青黄不接,一年到头都不敢放开肚子吃顿饱饭?
  就在这时,夏家和姜家两家,再次大发仁义之心。
  说是要将段木栽种香菇的手艺,无偿教给村里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