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为本(农)——黄姜
时间:2019-10-18 08:45:53

  对此,姜秾移开眼,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和沈甜确认过不是她说漏嘴的,姜秾也就回了家——嗯,回的是夏家。
  想不明白,姜秾就将这事说与了夏五斤听,希望他帮
  忙分析分析。
  姜秾:“......那些话我只与葛贡士说过,可如今村里许多人都说我是‘农皇的血脉后人’,大多时候许多事都不会是空穴来风,那难不成是葛贡士说出去的?他说这个作什么,看来或许也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夏五斤在心中摇摇头,不这么以为。
  他厚着脸皮缠了葛贡士这些年,学会了认字写字,他将葛家书房里的书也看了不少,与葛贡士的交集不少。
  他觉得,葛贡士其人,可不是个会随口胡说的人。何况,秾妹与他说的话,也不是鸡毛蒜皮的平常会习惯性随口一说的事情。
  葛贡士放出这个风声,尤其是在大昭全国旱灾之后,这风声愈演愈烈,显然是有所图的......
  放出风声,造出来一个善种植的‘在世小神农’,或者‘农皇的血脉后人’的祥瑞,以此去讨好大昭朝廷?不,这不可能。
  村里的人家都是灾荒中活下来的人,从这么多年村里栽种蘑菇的事情、都没被外村人学了去这事,就能知晓村里人的嘴之紧。可知就算村里人都笃信秾妹是‘农皇的血脉后人’,也不会向村外漏出一点风声去,毕竟好事谁会让外人来分?万一她只能庇佑一村之人呢?
  那么,若是想要讨好大昭朝廷,就要往外面散播这消息才行,然而他从未在村外听见一点相关的风声。
  很显然,葛贡士意不在此。
  不是讨好大昭朝廷,那让村里众人都知秾妹是‘农皇的血脉后人’,会有什么深意呢......
  让村民在终究会波及到他们的乱世之中,能心有信仰和依赖,最后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吗?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合理目的了。
  然而,若在乱世之中,一个村子的民心,稳定了能如何,不稳定也是无所谓的。难不成,一个村子的人紧紧抱团后,在乱世之中就能好好生存下去了?
  夏五斤心念一动,似有所感。
  但现在压下没谈,只是转而问道:“那秾妹,你究竟是不是‘农皇的血脉后人’呢?”
  含笑的双眼直直盯着姜秾,压迫感十足,让对面之人没有说谎的胆儿。
  更何况,姜秾确实不善于说谎。
  依旧像对葛贡士时说的那样,说到:“或许是的?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何力量原理,经我之手种出来的庄稼,收成就会好上很多。或许,真是天生就会的吧?”
  神农之力的力量原理,姜秾确实不知道。她所会的知识,确实是今生之前就‘天生’会了的。
  很好,她真没有说谎,因此也就理直气壮,丝毫不虚!
  “哈哈哈,好吧。”夏五斤自然也看出来了,她没有说谎,不过他也不在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当他的秾妹是天生就会种田罢。
  “村里传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暂时别管,反正也没有什么妨碍。”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姜秾赞同道。
  圆滑奸诈的夏五斤都这么说了,那果然还是不用管罢。
  她也不是散播科学唯物主义知识的使者,责任心不必那样广大,没必要见着有人稍微神神叨叨一点,就要上去纠正她的世界观、科普知识,当世界向前发展着,到时人类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的,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去纠结这些无伤大雅的神道。
  就如夏五斤所说,这事于她反正也没有什么妨碍,反而还捡了便宜。
  ......
  重新将时间拉回,升和十七年秋分前。
  温宁村的村民暂时不种‘高产三代’小麦了,换了姜家在上一茬种出来的‘耐旱二代’麦种,
  以应对如今尚且看不见尽头的旱灾。
  就在温宁村的村民,将‘耐旱二代’麦种浸泡过之后,仔细播种下去了,并担水浇洒以使其发芽,静等出苗的时候。长安府及其以西的西北之地府县衙门的差役们,如饿虎扑食般扑往县乡,强征壮丁!
 
 
第68章 
  再有四五个月, 大昭这一场全国之内的大旱, 就要满两年了。
  南北各地起义四起, 虽成了气候的还只有江东宛陵府,以及齐鲁之交邺城府这两处。可已经镇压下了的,正在起义的,以及即将起义的,许许多多小股起义,开年进入了升和十七年后,住在西京的升和皇帝没隔上个十天半月, 就会收到一封奏秉某某地发生小股叛乱的奏折。
  刚开始时, 升和皇帝收到奏秉叛乱的奏折,还会心焦一阵, 可到后来甚至都已经习惯了, 再收到同类奏折,也只是吩咐相应府县的都司和驻军去围剿和镇压。
  正是因为本就病入膏肓的大昭, 又遇上这场为时近两年的全国大旱,使得大大小小的起义遍地开花,才让大昭朝廷左支右绌顾及不过来。
  于是,朝廷就决定先灭了最具威胁的北边邺城府的‘言军’, 再顺势南下剿灭江东宛陵府的‘谷米军’,但军队抽掉不出来——各地府军还有镇压各地的叛乱,于是就决定从长安以西之地和西南之地征丁充军。
  朝廷要征抓壮丁以补充军力,去围剿和镇压南北的起义军这件事,夏五斤没有听见一点风声吗?当然不, 他早已是知晓的。
  这次征丁充军的事情,与去年夏至征选民女那事一样,有门路的人早就知晓了,真正眼瞎耳聋的只有普通百姓。得益于袁屋杂货那边给夏五斤透了丝风声,才让他没有也一样被遮蔽得眼瞎耳聋。
  因为起义四起、难民流窜,影响到了运输通道,温宁村与袁屋杂货或者说与袁家之间的干香菇生意,遭受了不小的影响,虽还是在收购干香菇,却也已经让夏五斤代为转达,袁屋杂货以后怕是会减低收购量。
  不过,姜夏两家卖与严家进攻皇室的鲜蘑,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外面再如何血雨腥风,赤地千里又饿殍遍野,皇帝权贵那类人总归是不会被委屈的,吃喝如旧。
  袁管事:“……大约秋分前后,朝廷就要开始扩充军力,以备明年春围剿起义军。你们要作何打算?如我们当初所说的,袁家在获得进贡荣幸之时,就备了名,言明雇了采菇人在秦岭山中采菇。你们是否需要这‘皇室采菇人’的名头,避上一避?”
  避上一避?普天乱世之中,哪有能一直安然躲避的地方?避也不过是能避过一时罢了,只是早或迟的差别而已,就算避过这次征丁充军,若世道全然大乱、等到大昭‘皇室采菇人’的名头没用了,他们照样会被卷入战乱之中去。
  况且,他心中有蠢蠢欲动的野望,有遇雨化龙的躁动......
  夏五斤没有给出确切答复,“虽暂时尚且不知那‘采菇人’的名头是否要搬出来,又是否能庇佑我们到最后,却也还是要劳烦袁管事帮忙周旋一二。”
  他还未下定决心,先留个退路在这里也安心些。
  袁管事想到先前县城里有传言,在全大昭绝多数农田颗粒无收的情形下,县郊的那座小山包上,夏收时竟然还漫山遍野的金黄——不是草木枯死后的田地里那种黄,而是寓意丰收的金黄,小山包上不但没有绝收,反而还比以前好年景时的收成,还要好上两三分。
  据说,亩收能有四百多斤麦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果那是谣言,也不妨碍他卖夏五斤这一个好,如果那是真的,那他就更要卖这个好了。
  ......
  夏五斤摩.挲着手中长弓的弓身,俨然一副神飞天外的样子......
  现在夏五斤手里的这张长弓,是夏收之后得了一段空闲的时候,姜秾想到他如今人长大了,力气也大了,最初给他做的那张长弓就显得轻了。于是就重新给他做了如今这张两石头长弓,大
  昭府军弓手标配为一石弓,所以夏五斤也算是臂力过人了。
  姜秾没有厚此薄彼,她顺道也给张武壮、王五七和葛圭章三人,也更换了各自适合弓力的长弓,与张武壮的四石之弓相比,夏五斤两石弓的臂力也就是‘平平无奇’了。
  给几人新做的长弓,弓臂还是用的榆木,弓弦却是用夏五斤搜集来的牛筋和羊筋等制成的,比之以前前随意找来一根麻绳拴上就作了弓弦,要郑重许多。
  最近夏五斤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说夏婶了,就连姜秾都看出他不对劲了。
  在农业农学之外,向来好奇心不高的姜秾,难得主动询问:“五斤,你最近在想些什么?若有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来参详的。”
  面前之人,已在今年四月及笄了,她头上正带着他送她的及笄之礼,一支银丝缠玉的小细梅花簪。
  她正似一朵盛开的白色小细梅花,纯真中带着梅花的高洁,却又不像其他梅花那般,有着凌霜独开的清冷孤傲。
  哈,着相了,他何时竟然这样文绉绉的了。
  夏五斤没有直接回复姜秾的话,而是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秾妹,你心中最想过的日子,是怎样的?”
  姜秾最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一直都没有怎么变过,她想都没想便回答:“种田种庄稼,试验驯化良种,最想过这样的日子。”
  夏五斤朗笑一声,“哈哈,果然不出所料。”
  笑过后,又问:“那......你想要有更多的田地可种呢?还是,更喜欢躬耕南亩下的悠然自得的种田?”
  姜秾同样没有多想,“我是将种田当成毕生主业在做,并不是为享受那种悠然自得的日子而种田。有更多的田地可让我耕种,那就太好了!或者,有更多土地可让我支配指挥,那就最好了,毕竟我一人之力有限,亲自耕种是不太可能的。”
  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她的理想:“其实,我毕生之目标,就是育最优的粮种,耕种或支配很多的田地,广授丰产的种田之法,以期让凡是饿肚子的人能够吃饱饭!”
  夏五斤看着眼睛晶亮、壮志满满的秾妹,那光芒熠熠的笑容,仿佛要晃花他的眼......
  于是,他由心而发一个八颗牙齿尽露的明朗笑容,“秾妹,很宏伟的目标,我相信你最终必然实现它的。”
  让天下饥饿之人不再饿肚子,秾妹的毕生目标不仅很宏伟,还很温暖且善良。不像他,只是想追逐权势,不再有所爱之人、所有之物被抢夺之忧,不受制于人。
  归根结底,他想要趁乱世英雄辈出之时搏上一次,是出于私心私欲而非大公为民,并非是想要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不过,他想去搏上一次,若是搏成功了,那么就既能实现她的毕生目标,也能满足他的私心权欲。
  姜秾不知道夏五斤的打算,见他不再像之前魂飞天外的那副样子了,也就放下心来,他那么聪明奸猾,想来定然已经想通了吧。
  一转过身,她就又忙于用拌种剂给‘耐旱二代’拌种,等播种下去之后,还要观察其长势,若有不对还要及时解决。
  第二天的午后,夏五斤去了村长葛贡士家,谈到傍晚时候才回来。
  葛圭章对姜秾的爱慕,除了她本人和憨憨的张武壮之外,玩得好的其他几个小伙伴都知道。但到底是没有挑明,虽是都知道的事情,可因为没有挑开,也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着。毕竟他们几个人之间,也是六七年的好友了,争得佳人输了,可友情还是一直在的。
  所以,葛圭章虽然还是不常去夏家——他以前也不爱去其他几个人家里,夏五斤若有事要请
  教时,依旧会厚着脸皮去葛家。
  又第二天一早,夏五斤出村了一趟,直到黄昏时候才回来,又在天黑之前,去了一趟王五七家和张武壮家。
  夜里睡觉时,以前同床共枕都很安分的夏五斤,竟然将姜秾圈在了怀里。
  姜秾就好比那只在温水中煮着的青蛙,被圈在怀里了也没多大危机感,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夏五斤,天热,你抱着我,我觉得热。”
  秋分天了,天气实际上没有多热。
  夏五斤将下巴抵在姜秾头顶,情绪难言:“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若是成了,到时再做些什么也不迟。他若是败了,那她也还有更大的退路。
 
 
第69章 
  秋分第三日, 有吏夜捉人。
  长安府及以西周边府县, 都司暗暗调动府军进入各县乡, 当天夜里在当地县衙衙役的带路之下,戴月而出趁夜捉人!
  ‘……有吏夜捉人,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在姜秾和沈甜所在世界的历史之中,有诗圣作一首《石壕吏》,往大了讲是道尽战争之苦,往小了说,百姓对被征去充军送死这事, 是极其恐惧且不愿意的。
  这一夜, 正干旱着的夜空了无一片浮云,月朗星稀, 不闻一声虫鸣。
  悄无声息之间, 府军和差役在坊厢巷道里、乡野小道上疾步行走,借着天上月色也不用点一支火把照明, 等定下的时候一到,就拍着门或是直接一脚踹开,凶狠地叫喊起来!
  “开门!开门!”
  “开门!开门!”
  ……
  在许许多多的地方,都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或许是之前征选民女时得出了经验, 在趁百姓不备、打平民一个措手不及这方面,朝廷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太白县县城,一户人家的妇人夜里起夜,听见外面街道上像是有一群人走动的声音,于是就悄悄打开厅门来到院门后面, 扒着门缝往外看去......
  只见百十多个手执长.枪、身穿甲胄的兵士,依次走过!等前面兵士走过之后,竟然还在每家门前留下两个兵士守在门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这妇人定睛一看,街对面的邻居门前也都影影幢幢地站着两个人,和自家门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不像是鬼魂阴兵,确实都是人间官兵,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抓拿犯事的大盗?可阵仗怎么这么大?
  妇人不敢再多看,蹑手蹑脚地回屋去,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怕惊动自家院门外站着的两个,回屋后就连厅门也没关。
  “当家的,当家的!”妇人推动床上睡着的丈夫。
  因为旱灾使得粮食涨价,家里从一年之前就在节省着吃饭了,可即使这样,家里粮食也快吃完了。最近一家人一天只吃一顿饭,也都还不是往饱了去吃的,紧着裤腰带的肚子常常是饿着的,夜里会因为肚子太饿,而不能睡得香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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