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悄悄伸出手去，轻轻拍着，同时嘴里下意识地哼起了一首曲子。
小六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得睡不着觉。
哪想宁凌的歌声一起，他突然就觉得眼皮沉重，攸地沉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自己戴着黑色的王冠，独自一人住在一座恢宏的宫殿里。宫殿很玄幻地半浮在云端，而那座恢宏而庄严的宫殿如同一只冷冷的眼睛，俯视着下面的众生以及世界。
那个世界的主色调是灰色。
偶有不同，不是浓黑就是猩红，看得人非常压抑。
小六感觉很难受，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里。
他将王冠取下扔到地上，快速地朝着宫殿入口跑去。
突然，他听到一个清冷而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开始吐字很慢，好像齿轮被锈住一样，一字一顿——
“你……是……谁？”
小六惊讶回头，发现原本被自己扔着王冠的地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男人。
男人的身周萦绕着浓重的黑色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面目。
华小六从他的身上感到了一丝熟悉。
“你是谁？”
久久没听到小六回答，男人再问了一遍。这次的声音不再像之前好像齿轮被锈住一样，吐字清晰，有种金石相击的清越。
华小六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没有对着梦境说话的习惯。
那人偏偏头，似是在聆听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
小六转身，继续往入口走去。
这时，身后的男人再次开口：“你在找人。”
这次，他用的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小六的身子顿了顿，心里突然升出一股荒谬的希冀——
他猛地转身，大大的眼底残余着些微的不安：“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被黑雾笼罩的人再次偏头做出聆听的动作，突然轻轻一笑，点向他的心口：“答案在你心里。”
被那人一指一点，小六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哪想梦境就这样奇怪，明明他离宫殿入口还有一大段距离，可他一步踏下，身子突然就失重落空。
冷风呼啸而来，吹得他脸皮发紧。
灰色的世界里雾气弥漫，灰底之上黑色跟红色交织，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扑面而来……
“啊！”
小六惊呼一声，猛地一蹬腿坐了起来！
宁凌刚刚入睡，就听见旁边的病床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睁眼就看见小六栗色的头发凌乱地竖在头上，大大的眼底带着浓浓的惊惶与不安，怔怔地坐在那里。
“小六？”
她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再次吓到惊魂不定的小家伙，“妈妈在！不怕！”
宁凌奔过去，自床头取过早早就晾着的水杯。
“先喝口水。”
她将手放到少年瘦弱的肩背上，感觉手底下的身子还在轻轻的颤抖。
她轻轻叹一口气，将病房里的灯光拧亮：“又做噩梦了？”
宁凌皱着眉——
不应该啊，他睡着之后自己又再次借用系统之力对他的阴瞳进行了压制。按说应该不会再做噩梦的。
难道是因为今天在医院的原因？
医院的磁场驳杂，对小六这种天生对磁场感应敏锐的阴瞳者影响很大。
捧着水杯，小六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
微微晃动的水面倒映出室内明亮的灯光，耳边是宁凌下意识再次哼起的旋律，他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之前摆在枕边的地图册依旧躺在那里，上面他睡前不小心沾上的水渍还在。
看着那个水渍的形状，他突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是——
“宁妈妈……”在催人入眠的旋律中，他轻轻开口，“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宁凌轻轻拍着小家伙的手一顿，垂眼看低着头的小家伙——
可能因为紧张，小家伙的鼻尖微微沁出了汗，原本柔顺的栗色头发胡乱地支棱着，像只刚刚惊醒的小松鼠——胆小，而又敏感。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了么？
宁凌轻轻一叹，手下再次恢复了之前的节奏，慢慢道：“听过一些。”
知道小家伙心思敏感多疑，她巧妙地陈述了部分事实，没有表态信或者不信。
“这个世界有鬼。”小家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抬头，大大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宁凌，
“我相信的，您信不信？”
小家伙的脸上带着郑重神色，有些事情，他从没跟人说过。
比方说他有时候会提前梦见发生的事情，比方说他有时候梦见的恶鬼，在他睁眼的瞬间还会存在一会儿。
看到小六的神色，宁凌不由自主也郑重起来。
她收回手，换了个正式些的坐姿，“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不怕的，有我在。”
这是她第二次对小六说这句话。
只是这次不同与上次那样带着亲昵宠溺的玩笑语态，这次她的声音郑重而沉稳，让人听了就不由自主的安心。
她这样的态度，让小六对自己做出的决定生出了一点信心。
他点点头，借由这个动作再次加深了这点信心。
然后他才轻轻开口：“小七出事的前几天，我曾经连续几天梦到她躺在血泊里。所以那几天一直偷偷跟着她，可惜，还是让她受了伤……”
说到这里，小六低下头，肩胛处的蝴蝶骨高高隆起，形成一个自责的形状。
宁凌眼里划过一丝了然加心疼，这件事情她早从系统那里知道了。
可系统的说法，远没有小六本人说出来的那样让人感觉难过。
“真是难为你了……”宁凌忍不住抱了抱小六。
小七出事的时候他才多大？
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吧？
真是难为他一个胆小又敏感的小孩，亲眼看着妹妹差点被杀掉的阴影想必会跟随他一辈子。
宁凌的怀抱让小六的心思再次稳定不少。
“我这几天一直梦见四哥，梦见他长大了，在受苦……”小六的手无意识地在被子上划着圈。
宁凌这下子是彻底惊了——
她猛地把小六推开，紧紧盯着小家伙的眼睛。
骤然被人推开，小六的心一下子跌进了低谷，他浑身发凉，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
“你梦见他在哪儿了？快跟我说说！”
宁凌笃定而又急切的反应让小六呆住——
“宁妈妈？”
——你不会觉得不可思议吗？为什么感觉你比我还相信我自己真的梦到了四哥的所在？
宁凌激动得不行，心脏狂跳不止——
系统说要她一年内接回小四，她还正愁没地方找线索呢，这就送来了！怎么能不让她激动开心？！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现在真想把小六抱起来转几个圈，再狠狠啾他两口！
真是个贴心的小机灵鬼儿！
待宁凌自激动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小六一脸呆滞，看着自己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宁凌忍不住脸颊微红，清清嗓子，“咳！那个，我也想早点找到你四哥。所以刚才听到你说你梦见你四哥了就有点激动。”
小六不想相信她。
刚刚对方的样子可不是有点激动，那样子就跟饿了三天的人突然看到面前摆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鸡一样。
“总之先别纠结那么多了！”宁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平缓地问他，“你先说说你都梦到了些什么，剩下的事情由我来！”
小六刚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就败在了那句‘剩下的事情由我来’里面。
他迟疑地想：要不试试？反正试试也不会让情况更糟，况且如果真的要找四哥，光靠他们几个小孩可不行。
第017章 “临终”任务
小六定定神，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抬头对上宁凌的眼睛。
对方那双黑亮的瞳子里蕴含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他忍不住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梦境说了出来。
不过关于那座宫殿，以及宫殿里的男人，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
接过他手里的地图册，宁凌看着上面那块水渍，没有急着说话。
小六又忍不住慌——是不是自己刚刚说得太夸张了？宁妈妈又被吓到了？
就在他抓紧了被子，正准备再说点事情来加强自己的可信度的时候。
宁凌突然动手翻了翻那页地图。
地图是双面的，那片水渍，不仅沾湿了正面，反面也印出了同样的形状。
“背面也洇出了同样一片地方，要不要一起排查一下？”
没想到宁凌沉默半天是在纠结这个——
小六一下愣住，怔怔的。
心里翻涌出一股陌生而厚重的情绪，让他嗓子一堵，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我先拍个照，”宁凌小声咕哝着，“屋子里的暖气太高了，一会儿干了就不好了。”
说完，小六就听‘咔嚓’两声，宁凌已经将地图留了底。
他心思敏锐，完全能感受到宁凌对自己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叮！收获华小六认同+50！
主线任务一阶段二：寻回华小四正式开启；
进度：1%；
时限：一年。”
宁凌愕然抬头：！！！怎么回事？突然加这么多？小六你可真是不鸣则以，一鸣惊人哪！
华小六心中正感动着，突然就对上宁凌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就好像一头饿狼看一块新鲜猪肉一样。
他忍不住缩了缩脚趾：“……宁妈妈？”
小六小猫一样的哼唧唤回了宁凌的思绪。
看向前者的眼神越发的慈蔼，她拍拍对方的头，“好了，已经很晚了，先睡吧。明天我先去派出所问问情况，再来看这张地图。”
看着宁凌表情恢复正常。
小六暗自松了一口气——刚刚宁妈妈看自己的眼神太可怕了，简直比自己说梦到四哥的时候还可怕。
重新守着小六睡着。
宁凌在脑海里问系统：“我可以兑一份功法出来教小六学习么？”
他的阴瞳已经开始自主晋级，她不可能帮其压制一辈子的。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这是你的任务，你可以自由选择如何教导他们。”
“唉……”宁凌重重一叹，“可是……他的阴瞳如此特殊，我不敢确定……万一有人再次伤害他，我根本没法保护他。”
除了身体素质略强些，这一世她的身份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所以之前她才会想着压制小六身上的阴瞳，就是希望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过上普通的生活。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阴瞳并不甘于寂寞。即便她能压制一次两次，那十次百次呢？她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小六身边。
系统沉默了会儿，似是在思考。
片刻之后它机械冰冷地道：“这个世界灵气浓度并不强，修真势弱。系统积分可以兑换灵气，只要能用功法吸收，便可长久储存。另外，你也可以选择打开自己的封印。”
系统难得体贴一次。
宁凌却完全不领情，在听到它最后一句的时候，脸色倏地冷下来，“我绝对不会打开封印的！”
系统卡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
宁凌直接关了它的通讯，翻个身闭眼睡去。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小六的情形——
有着栗色头发的少年低着头，半长的头发柔顺地披下来，将少年的脸藏在阴影里。
宁凌默默地看着脑海里那个影像。
突然，小六身上穿着的百花校服变幻了模样，变成了一件月牙色博带广袖的衫子。高高束起的高马尾将少年的阴郁一扫而空，显得英气勃勃。
少年樱粉色的唇微动：“师父！”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中，宁凌一惊，眼前的影像倏然破碎！
她缓缓握紧拳头，压下心中突然而起的难过与心痛，皱着眉——
绝对！绝对不会再踏入那样的世界！
系统空间里，AI面无表情，静默地立在略显空旷的大厅里，静静看着眼前一颗旋转不休的荧色光球。
要是宁凌在这儿，就会发现那只光球非常，非常熟悉。
就在AI蠢蠢欲动，准备把手点向那只光球的时候。
空间突然一震，宁凌略显愤怒的声音响起：“系统！！！”
AI手指一翻，眼前那个荧色光球倏地消失不见。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仍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是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等了半天没等到系统回话，宁凌火更大了：“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主线任务一阶段二：寻回华小四正式开启！”
“正式开启！这四个字到底几个意思？是不是如果今天小六没跟我说这个梦境，我永远启动不了阶段二？！！所以你从头到尾还是想我任务失败对吗？！”
系统……系统手一挥：禁止宿主发言！
病床上，宁凌收到禁言指令的时候简直要炸了！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狗蛋的系统，不能帮忙就算了，还总坑她！
她抓住放在枕边的眼镜，手指一用力就要掰下去——
好想再委托系统一次，然后投诉死它！
不过好在最后关头理智终于回笼，明白同样的套路不好使两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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