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扶叶真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无奈,祁潆婼还是第一次见扶叶真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得有点惊讶。
“弈琛他脾气不好,但本性不坏,你多担待着点。”
她觉得小师弟脾气挺好的啊,只是今天不知道犯了什么冲,才那个样子。但是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点头附和道:“我既然是他师姐,就自然会好好照顾他的,这个师父不必担心。”
扶叶真人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婼儿你......身子调理好了吧?”
祁潆婼不明白师父为何会突然问这个,这一世事情杂多,她便比不得前世那般周周细细地调理身体,所以实际上她现在的身子并不如前世好。但是也较她之前也好上很多了,就是太过虚弱了一些。
这么想着,她便点了点头:“回师父,已经好多了,除了时时疲惫,别的还好。”
扶叶真人突然又轻咳一声,道:“听说豫平候作主替你定了一门亲事?”
祁潆婼脸上猛地一红:“徒儿......身在师门,不太了解这个。”
“那景润我倒是有所耳闻,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扶叶真人沉吟道,“但是......你们毕竟没见过面,若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去跟你父亲商量一下,替你另寻亲事。”
祁潆婼此时几乎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师父何时对她的事情如此关心了!?
居然还要舍下老脸去替她退亲!?
祁潆婼含义莫测地看了扶叶真人一眼,只见扶叶真人面色微红,显然是被自己的话闹得也有些尴尬。
“徒儿......确实不想嫁给那景润,景润也并不想娶徒儿,这事情徒儿会自己想办法的,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祁潆婼小心斟酌着用词说。
“也好也好,”扶叶真人干咳两声,“有什么需要师父帮忙的,你尽管说。”
祁潆婼悄咪咪地瞅了扶叶真人一眼,故作老实巴交地说:“徒儿记住了。”
扶叶真人又轻咳两声:“那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就安排人送你们过去。”
祁潆婼却还是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和师弟?”
扶叶真人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发问,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们俩......生得最好看。”
祁潆婼羞红了一张脸走了出去。
扶叶真人默默地看着祁潆婼离去的身影,突然自然自语道:“琛儿......十四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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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得知了自家姑娘要去京城给皇帝献寿礼一事,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可以进京去玩了,对这事她可是心心念念很久了,而且想到姑娘要在皇帝面前露脸,她就觉得很有面子。
可忧的是......不知师尊那老人家是怎么想的,居然叫那个小子和姑娘同去!
那小子一看就心怀不轨好吧,师尊他老人家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简直就是把姑娘往火坑里送啊!
于是甘草在这天夜里暗暗准备了很多誓死保护姑娘的武器。
所以第二天当甘草吊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疲惫地收拾东西时,祁潆婼很是惊讶了一番。
“你这是怎么了?昨夜一晚未睡吗?”
甘草怨念极深地朝远处瞥了一眼:“我在做一件大事。”
祁潆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最近甘草的行事真是越发诡异了。
李叔赶着马车让她们上了车,祁潆婼没忍住问了句:“师弟呢?”
“顾公子在前面等姑娘呢。”
第14章 (捉虫)
果然还是在生气吗......祁潆婼不由得有些失神。
出了师门,才见着顾弈琛跨坐在马背上背对着他们,黑色的身影写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
似乎是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响,他狠狠一甩马鞭,策马先去。
祁潆婼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神色恹恹地落下轿帘。
甘草有些担忧地看向祁潆婼说:“姑娘,你没事吧?”
祁潆婼摇摇头,伸出手臂默默圈住自己靠在马车的角落里。
“姑娘还有两个月就满十六岁了,这景家也不说来商量婚事,难道真的......”甘草想起祁潆婼先前的话,一脸忧色。
“对啊,我都要十六岁了,看来时间真的不多了。”祁潆婼轻叹一口气。
可那件事她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了么?
若是真的查不出凶手,那要她该怎么跟师兄们说?
祁潆婼越想越烦,忍不住一头撞在了马车壁上。
顾弈琛执缰的手突然一顿。
甘草被那“叮咚”一声声响吓了一大跳,忙拉住祁潆婼带着哭腔喊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这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大不了我们给老爷说一声退婚便是了。”
“哎不是,我就是有点烦。”祁潆婼有些无语地安慰甘草道。
不过这么一说,祁潆婼感觉头撞得确实还有那么一点痛.......虽说她刚才那样说甘草,但其实她昨晚也没睡好。她辗转反侧了一夜,不知为何就是难以入眠,今早她背着甘草偷偷搽了些粉,又抹了些胭脂,才显得没有那么憔悴。
正这么想着,突然“咯噔”一声响,祁潆婼感到马车猛地一不稳,随即马车就停了下来。
甘草也是吓了一跳,忙跳下车问:“李叔,这是怎么了啊?”
李叔正蹲在地上查探着轮子,听见甘草发问面露愁色道:“这轮子突然坏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替换的啊。”
见顾弈琛策马回首,李叔忙道:“小公子,你在这里守上一会,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轮子。”
顾弈琛四下看了一眼,如此正是荒郊野外的,估计附近也没有人家。他看了刚走出马车的祁潆婼一眼,又快速地转开眼,说:“还是我去吧。”
说完不待他们反应便策马离去。
“也好,”李叔叹了口气,“姑娘进马车里歇一会吧,我们等小公子回来再走。”
祁潆婼正好也有些累了,便点了点头,由甘草扶着进了马车里。
师门里的人都知道她身子差,因而总是很照顾她。祁潆婼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因此从来也不跟人客气。
久等顾弈琛不至,祁潆婼感觉越来越累倦,靠在马车壁上竟不自觉地睡着了。
直到耳边传来嘈杂的厮杀声,随即似乎有硬糙糙的东西触在了她的脸上,祁潆婼不适地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睛。
一张笑得满脸拧皱的肥脸渐渐扩大在她的视野里。
祁潆婼一惊,随即就发现那张肥脸的主人正用手摸着她的脸蛋。
祁潆婼心头涌起一阵恶心,厌恶地往后一躲。
那只油腻的手却锲而不舍地追上来,粗噶的手指狠狠按上她的脸颊,伴随着难听沙哑的淫/笑:“小美人,躲什么啊。”
祁潆婼的记忆突然就回溯到了许多年之前,小时候她病弱得动都不能动,丁氏指使一个手脚粗大的嬷嬷来照顾她。
“姐儿怎么不吃啊,”那嬷嬷狞笑着靠近她,“哦姐儿手脚不方便啊,那让老婆子来帮帮姐儿吧。”
那嬷嬷的手指也是粗砾沙硬的,生硬凶狠地狠狠按在她脸上,将饭菜使劲塞进她嘴里。
她被呛得眼泪直流,不住咳嗽,那嬷嬷却笑得越发狰狞,使劲把饭菜往她嘴里塞。
她至今还记得那种动都不能动,由人摆布的深深恐惧。
她惊恐地看着那张满脸浮油的肥脸,似乎又浮沉回去了那可怕的童年,那嬷嬷泛着恶臭的手指使劲扒开她的嘴,像对待死物一般往里面硬倒饭菜。
而她病得气若游丝,手脚无力,一动都不能动。
就像现在一样,她明明知道应该反抗,可她却被那种来自过去的恐惧狠狠攥住。
一动也不能动。
那个满脸浮油的胖子见她突然不躲了,笑得更是猥琐猖狂,一只肥手毫不顾惜地肆意摸着她的脸。
祁潆婼愣愣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眼角滑下一颗泪珠。
就当胖子得意大胆地要更进一步时,一只利刃突然破空而来,携着风声凶狠地冲进了马车里。
胖子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他的手被那只利刃狠狠地钉在了马车壁上。
一道黑色的身影急急跃了进来,当看到祁潆婼衣衫完好,安然无恙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你傻吗!不知道反抗吗!”
祁潆婼在这阵咆哮声中终于重新拾回了自己,她愣愣地抬起头来,只见顾弈琛鬓发凌乱,脸上溅了几点鲜血,衣服上还破了好几个口子,正一脸怒意地看着她。
她试着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却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顾弈琛显然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一把提起了那胖子恶狠狠地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那胖子的手还被钉在马车壁上,被他这么一提伤口生生又扯开了很多,他疼得倒吸着凉气说:“大爷饶命,我我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我只是摸了一下她的脸而已啊。”
顾弈琛的脸顿时满是阴霾,他突然猛地抽回钉在马车壁上的利刃,一抬手就朝那胖子的胸口刺去。
“小公子不可!”
一声略显老迈的声音突然响起,李叔突然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抬起手阻拦顾弈琛道。
顾弈琛的动作一顿,却依旧没放下手中的利刃。
那胖子瞬间吓得脸都青了。
“他们只是一伙山匪而已,虽然可恨,却......罪不至死。我们师门一直秉承着匡扶正道,不滥杀无辜的原则。小公子若是杀了他,便是违反我们门规了。”李叔劝阻道。
顾弈琛脸色一沉,手微微抖了一下,慢慢放下了刀子。
那胖子一颗心又重新落回了肚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顾弈琛却一抬手,将那泛着冷光的匕首“哐当”一声狠狠扔在了他面前,眼神冷冷一瞥。
“剁掉你的那只手,我就放过你。”
李叔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却没再说什么。
胖子捂住鲜血直流的手腕惊恐道:“我这只手已经废了,您,您就放过我吧。”
外面一群受了重伤躺在地上的山匪都惊恐地看向顾弈琛,像在看着死神一样满眼惊恐。
“看来,你是想要我自己动手了。”顾弈琛的声音依旧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祁潆婼突然感到一阵惊恐,她的手突然就有了点知觉,她猛地抓住顾弈琛的手道:“甘草呢?”
顾弈琛皱了一下眉,还没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甘草的声音:“姑娘,我没事......”
祁潆婼松了一口气,可顾弈琛突然挣开了她的手,捡起匕首就朝那胖子的手腕砍去。
“弈琛!”
祁潆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抱住了顾弈琛。
顾弈琛只感觉一个软软的身子扑了上来,瞬间动作一滞。
那胖子见状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弈琛,不要,不要这样。”祁潆婼紧紧抱住顾弈琛,不知为何,她看到顾弈琛刚才那个眼神,就觉得很害怕。
顾弈琛却看向了那群山匪落荒而去的背影,那个胖子正由两个满身血迹的人搀着,走路很不利索地匆匆而逃。
顾弈琛眼神一暗,突然抬手,手中的匕首携着风声飞速向那胖子追去,整根没入了他后背里。
那胖子痛得狠狠一踉跄,却还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匆匆逃离。
祁潆婼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依旧紧紧抱着他,身子颤抖不已。
顾弈琛眼神柔和了一点,他犹豫地伸出手,愣了一下才轻轻落在她后背上。
她的骨骼摸起来那么脆弱小巧,记得刚入师门的时候她比自己还高上半头,可现在她只到自己的肩膀了。
而且自己才十四岁而已。
那么脆弱柔软,让人有想保护的欲望。
他慢慢地抱紧她,他感觉她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
她哭了。
为什么?
他突然有点后悔,刚才该把那伙人全部杀掉的。
甘草跑到马车这里,却看到了这一幕,惊得用手捂住了嘴。
顾弈琛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眸子里的寒意让她浑身发冷。
李叔出言提醒道:“顾公子,祁姑娘......”
祁潆婼听见李叔的声音,慢慢自顾弈琛怀里抬起头来,她低着头擦干净眼泪,突然想起来这样一来自己脸上搽的粉肯定全部都冲掉了。
自己的样子现在肯定很丑。
突然不敢抬头,不想叫他看到这个样子。
顾弈琛悄悄地松开了环住她的手。
“李叔,我没事,刚才那伙人走了吗?”
“走了,幸好顾公子来得及时。”李叔叹了口气,“我老了,不中用了,竟叫那些宵小之辈给伤到了,若是祁姑娘有什么损伤我可就罪过大了......”
祁潆婼忙说:“我没事,李叔,刚才那帮人实在太多了些,怪不得你。弈琛.....你刚才没受伤吧?”
第15章
祁潆婼突然满眼担忧地转头看向顾弈琛。
顾弈琛沉默地摇摇头。
就那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
“李叔,你哪里伤了,要我帮你瞧瞧吗?”祁潆婼说。
“只是些皮外伤而已,不打紧的。只是甘草姑娘胳膊上也伤到了,这眼看着天色就晚了,明天就是皇上的寿辰了,我怕......”李叔脸上突然现出了些忧色。
祁潆婼看了一眼坏掉的马车,显然顾弈琛的轮子不知道找哪里去了。
顾弈琛突然说:“这里距离师门并不远,你们先回去疗伤吧,我带婼......婼姐姐去京城。”
李叔眼中显现出了犹豫之色,甘草却立即大叫:“不行!”
顾弈琛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马车里提起了献给皇上的寿礼。他看着祁潆婼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弯下身子一手抄在祁潆婼腿弯底下,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顾弈琛刚跳下马车,甘草就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般张开胳膊拦住了他,满脸愤怒道:“不行!我甘草就算死了!只剩一口气!都不可能放你和我家姑娘独处!”
甘草这么猛地一动,牵动到了胳膊上的伤口,立即疼得呲牙咧嘴起来。
顾弈琛冷冷瞥了她一眼:“师父已经给宫中去信了是我和师姐去送寿礼,如今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甘草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顾弈琛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祁潆婼埋在顾弈琛怀里,已是羞得满脸通红,明知道这样不合体统,可她偏偏就是不想反抗。
顾弈琛把寿礼挂在马上,抱着祁潆婼飞身上马,看也没看身后的人一眼就扬缰离去。
李叔看着他俩离去的身影,眼中柔柔的微波在轻轻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