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空中跌落——肆十
时间:2019-10-22 09:19:11

  今天要去上绘画课,是早就安排好的,每次放假都是这样。
  出门前鱼淼边换鞋子边喃喃自语地碎碎念:“管他吃屁,不管不管不管,我要跟他绝交……”
  结果刚下楼就看见了同往常一样,跨着单车等在她家楼下的谢梓洲。
  少年腿很长,即便是一辆破自行车,他坐在上面,单脚撑地,一手扶着车把,天光灿烂,他迎着万顷日光看过来,是真的又酷又帅。
  鱼淼:“……”
  她差点儿忘了,每次放假她去上课,都是谢梓洲送她去的。
  四目相对,气压低,气氛尴尬。
  鱼淼满脑喧嚣着“别理他别理他别理他”,视若无睹地走下最后几节台阶。
  视若无睹地路过他身边,往小区大门走。
  风车似的车轮声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隔着一段距离,悠然得令人心烦。
  鱼淼停下,风车也停下。
  她忍无可忍转头,张口想骂人,对上谢梓洲平静如水的眸子,枪炮般的话硬生生堵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憋得人难受。
  艰难咽下喉咙里的枪炮,鱼淼冷着脸开口:“你有事吗?”
  谢梓洲沉默一秒,抬眸看了眼天,说:“天气不错。”
  “……”鱼淼面色扭曲了一下。
  神经病!
  他看着鱼淼,又说:“我太丑了。”
  鱼淼:“?”
  你真的不是来气人的?
  谢梓洲:“今天阳光很好,我来衬托你。”
  绿叶衬红花。
  谢梓洲衬鱼淼。
  鱼淼:“……”
  鱼淼:“你有病。”
  说罢转身就走。
  身后,风车随风转动,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送她到画室楼下。
  鱼淼没回头看一眼,上了楼。
  心情纠纠结结的,像一团找不到头在哪儿的毛线球,有点儿难受。
  谢梓洲一定是故意的。
  好讨厌。
  六岁的时候,她认识他那天,她打跑了陈炀,他连句道谢都没有,欠揍地说她丑。
  她当时把他也揍了一顿。
  现在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连句道歉都没有,却拐个这么令人啼笑皆非的弯儿说她好看。
  搞得她连句重话都骂不出来。
  他好讨厌。
  鱼淼生着闷气,踢了踢台阶。
  这时上面门打开,江粲穿得人模狗样地从里面出来,看见鱼淼,他愣了愣,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鱼淼一看就知道了:“……鸽?”
  江粲一脸正直:“别胡说,什么鸽,我就下楼吃个早餐。”
  “然后一上午不回来?”
  “……”
  鱼淼心里的难受情绪正好有了发泄口:“你敢鸽我我就把你颜料全挤厕所里冲掉,笔全摔地上,水彩纸揉成团团给胖胖当玩具!”
  胖胖是江粲养在画室里的一只猫,非常温顺听话,唯独见不得球形玩具,见到就跟疯狗似的,嗨到没边儿。
  江粲:“……”
  江粲:“你这孩子,火气怎么这么大,说什么胡话呢,快进来,上课上课。”
  -
  下了课,晌午时分,鱼淼下楼没看到谢梓洲。
  她一时又有些不高兴。
  气愤又委屈地在街上买了个冰淇淋,天气热,冰淇淋化得快,黏腻的液体沾到手上,鱼淼一时吃得手忙脚乱,也是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谢梓洲没来,应该是去看他奶奶了。
  老人家的忌日已经过了,忌日那会儿学校还在上学,没法出来,于是谢梓洲每次都是等到月假放了,马上就去墓园祭拜。
  鱼淼去年还跟他一起去过。
  误会了谢梓洲,鱼淼又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随即一想他昨天做的事情,她甩甩脑袋告诉自己这次一定不要心软,要让谢梓洲知道,轻视她的感受后果是很严重的!
  小姑娘非常同意自己观点地用力点了点头,再抬眸,猛地一顿,差点儿撞上迎面走来的谢承。
  青天白日,男人胡子拉碴,模样颓废,阴恻恻地看着她。
  这条道是再往前走就是小区大门,鱼淼向来是个懂礼貌嘴甜的孩子,但这会儿碰到谢承,她没叫人。
  他的拳脚在谢梓洲身上留下过怎样的伤痕,鱼淼记得一清二楚。
  她不想叫他。
  鱼淼往旁边让了点儿,不挡着他,继续往前走自己的。
  后背隐隐发毛,好像一股冷冰冰的视线一直顶着她。
  谢承忽然说话了,冷笑讥讽:“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教育人的,见到长辈连声招呼都不会打。”
  气血涌上来,鱼淼压了压,不理他。
  她加快了步伐,身后谢承的声音也加大了:“这种家教教出来的小孩儿当然好不到哪里去,真以为你父母是什么好人,替别人养孩子,以后让别人儿子给他们养老不也是顺理成章!”
  说完他哈哈大笑,装若疯癫。
  接二连三的糟心事儿,谢承讽刺诋毁她的父母,让鱼淼的理智有些失控。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说:“反正他也不会给你养老!”
  鱼淼从小和陈炀吵打到大的,最知道打人打哪儿才疼,骂人骂哪儿才戳心窝。
  果不其然,她的话正中靶心。
  谢承不笑了。
  男人低回仰起的头,笑容慢慢收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鱼淼。
  小时候他醉酒打谢梓洲的那个画面在脑海中回闪,鱼淼后脊一寒,转身就跑。
  身后,成年男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鱼淼头皮发麻,汗毛直立,下一秒就被谢承拽住了头发。
  发根被拉扯,好像头皮都要被扯下,鱼淼尖叫一声,大脑一片空白,疼得眼泪花儿直冒。
  “妈的小贱种!”
  男人怒吼着,抓着她的头发就要拽着人往旁边的墙上砸。
  鱼淼脚下踉跄,灰色的岩石墙壁急速放大,一声“救命”刚刚出口,右边响起自行车倒地的声音,随后一声肉.体相撞的闷响,头皮一紧,她被身后的力道带着摔倒在地,身后的男人也倒在地上发出不小的一声响。
  抓着她头发的手一松。
  鱼淼挣脱出来,紧接着有人抓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眼前一暗,温热的身躯和独属于少年的清新气息将她包裹。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她靠着谢梓洲,发着抖,泪水汹涌而出。
  “谢、谢梓洲……”她说话都是抖的,浑身发软,想抬手抱他都做不到,全身的力气都陷在他怀里。
  谢梓洲比她颤抖得更厉害。
  少年紧紧地抱着她,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声音低柔,却发着颤:“没事了……秒秒,没事了,别怕。”
  他抬眸,看向坐在地上骂骂咧咧了两句,随后疯癫大笑起来的男人。
  谢梓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刚看见那一幕的瞬间是什么感受。
  他长到这么大,挨过的骂、挨过的打数不胜数。
  可鱼淼从未有过。
  她在阳光明媚与花团锦簇中长大,舒展开一方春和景明。
  然而有人,企图毁掉。
  毁掉他唯一的一缕日光。
  谢梓洲无法想象晚了哪怕一秒,鱼淼会变成什么样。
  他怕。
  他也想——
  “秒秒,别怕,我在……”他扣在鱼淼脑后的手缓慢地揉了揉,仿佛想替她缓解头皮被拉拽的疼痛,而后低头,在她头顶隔着微小的距离,落下一个飘渺的吻,“我在。”
  他想过无数次,让谢承去死。
  这个念头从未有哪一次,比得上这一刻的强烈。
  强烈到烧起熊熊烈火,将他和谢承一同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昨天晋江太抽,还是闻到刀子味道大家都跑了,都不给44留言了QAQ
  你们别怕呀,这文好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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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在外旅游所以更新都迟了些,抱歉呜呜呜,明天开始就恢复九点准时更新啦,如果有推迟请假的情况会在文案说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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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桑森 5瓶;小读者 2瓶;@一念 1瓶的营养液
第31章 浮生朝露(9)
  谢梓洲没再管地上的男人, 自行车也不要了, 拉着鱼淼跑进小区里。
  鱼淼腿都是软的,被他拉着跑,一开始还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小区里人多, 两人跑回去的途中, 陈炀正跟自己那一帮子猴头围在小区公告栏前边儿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东西。
  “哎老大你看这, 今晚上要停电啊, ”唐晓尧现在是一众小伙伴里最娇小玲珑的那个, 伸长脖子凑在告示栏新贴上的通知面前, “从八点到凌晨两点……”
  陈炀:“靠!我刚求完我哥晚上让我玩一下电脑!”
  说话时谢梓洲和鱼淼匆匆走过来,差点儿被径直过来的谢梓洲撞到,陈炀侧身一躲, 纳闷了一句:“干嘛呢你俩?”
  谢梓洲和鱼淼一个都没理他。
  陈炀鼻子都要气歪了, 指着他俩的背影吼:“那啥,今晚上小区里要停电的啊!”
  唐晓尧黑人问号脸:“老大你跟他们说这个干什么?”
  陈炀超凶地瞪他:“我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行吗!”
  “……行,行。”
  就是看见谢梓洲和鱼淼不说两句话不舒服。
  谢梓洲和鱼淼走得快,也没那个心情和精力应付陈炀,拐进小区小花园后面的喷泉旁边才停下来。
  大晌午的,这边人烟稀少,谢梓洲把鱼淼拉到身前, 手绕过去放在她后脑揉了揉,轻声问:“还疼么? ”
  鱼淼摇摇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有点儿发懵, 真的吓坏了。
  如果谢梓洲没有出现,如果谢承真的抓着她的脑袋撞到了岩石块凸起的墙上,她或许……
  席卷而来的后怕拽得鱼淼四肢沉重,冷汗冒了一头一背。
  少女唇瓣颤抖着,神情有些呆滞。
  谢梓洲心脏狠狠一揪,手稍稍使力,将人扣进自己怀里。
  “秒秒,”他哑道,“对不起。”
  闻言,鱼淼回过一点儿神,抬头迷惘地看他:“为什么道歉?”
  喉结微滚,谢梓洲抿了抿唇说:“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道歉的是让她难过,而非撕毁情书。
  鱼淼脑内的齿轮迟缓地转了转,听懂了他是在说昨天下午情书那件事。被刚刚的生死一线刺激,她差点儿忘了跟自己还在因为这件事儿跟谢梓洲闹绝交。
  这会儿她心思也不在这上面,没去探究他这句道歉里的深意,头垂下去,埋在他怀里晃了晃,呼出的热气穿透薄薄的衣料洒在他身上:“没关系。”
  “还有,”谢梓洲另一只手贴在她后背,掌心温度滚烫,嗓音哑涩,几乎飘进尘埃里,“对不起,害你差点出事。”
  少年身上的味道和温度,仿佛在她周围筑起城墙,令人安心。
  鱼淼莫名地有些贪恋这股味道——她和谢梓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从来都只在他车后座,或是并肩稍近的时候,闻到过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从来不知,这股味道会这么让人上瘾。
  她没喝过酒,不知道这种脑子有点儿无法思考的、晕晕乎乎但又深知自己很清醒,深知还能清醒地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的感觉,是否就是所谓的“醉”。
  思绪仿佛掉进了柔软的海里,浪潮裹着她在无边无际的海里飘摇,时而往下沉溺,时而浮起沐光。
  鱼淼感觉自己懂得了点儿什么,但又没太看得通透。
  她良久没有说话。
  谢梓洲呼吸愈发沉重,抱着她越来越紧:“秒秒……对不起。”
  大概是不太舒服,少女终于动了动,将他的拥抱挣松了些。
  犹犹豫豫地,她垂着的手臂抬起,带着迟疑抓住了他腰间的衣料。
  谢梓洲一顿。
  腰腹的肌肉不自觉绷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鱼淼声音闷闷的,含着微妙的小情绪,对他的第二次道歉感到不满,“你害我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谢梓洲勾了勾唇,低声顺着她:“好,不说。”
  好半天,鱼淼才算真的缓过劲儿来了,这个时间早已经过了饭点,谢梓洲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鱼淼摇了摇头,头皮的拉拽疼痛也基本消退了,就是去碰的话还是会有些疼,这个她就没跟谢梓洲说了,心想自己回家养两天就行了。
  出了花园,谢梓洲往老房区走,鱼淼一把抓住他,警觉问:“你去哪儿?”
  “回家。”谢梓洲说得理所当然。
  ——回自己家,确实是挺理所当然的。
  鱼淼皱眉急道:“不行,你不能回去!”
  她今天才算真真正正领教过谢承的厉害,说是命悬一线都不为过,如果再往回推想谢梓洲过去的十几年,她只觉得骨寒毛竖,身上又开始一阵一阵地渗出冷汗。
  谢梓洲垂眸看着她,歪了下头,而后扯出一抹笑。
  是十分干净的一抹笑。
  “秒秒,没事的,”他说,“他已经不敢再我做什么了。”
  鱼淼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他说上去风轻云淡,但她的手仍没松开,固执道:“不可以。你去我家,以后就在我家吃和住,学校需要交什么费用,你爸不给,你就找我爸妈要,我爸妈不会不管你。”
  她着急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谢梓洲抿着笑耐心地听她说完,捉住她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把她的手掰开。
  声线低哑柔和:“秒秒,你要懂。”
  鱼淼目光执拗地盯着他:“懂什么?”
  “你要懂,你是鱼叔叔何阿姨的亲生女儿。” 谢梓洲说,“而我不是。”(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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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一连串的事情折磨得鱼淼精神很不好,小区外头差点儿被谢承殴打的事儿她也不打算告诉鱼昌戎和何若。
  她回家的时候家里没人,留了饭,鱼淼一看就知道是鱼昌戎回来做的饭。
  吃过饭她躺在床上想谢梓洲,从小时候认识他,到现在,乱七八糟什么事儿都在脑海里抓出来回忆一下,最后她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手臂,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冽味道。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还是何若下班回来后把她叫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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