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炀一顿,猛咳一声,骂道:“他在不在跟我有屁的关系?!就你话多是吧!”
唐晓尧:“……”
我太难了。
陈小爷咬牙切齿:“谁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牙都给他打烂!”
隔天一早,鱼淼拦住他,张口就问:“听说你喜欢我?”
陈炀:“……”
鱼淼用一种看虫子似的眼神嫌恶地将他从头扫到脚,张口正要说话,陈炀一把挥开她的手:“谁他妈喜欢你了?就那种谣言你也信?”
鱼淼收回手,不屑道:“我才不信呢,就你那样,谁看上你简直倒八辈子霉。”
“你……!”陈炀一口气憋上来,深呼吸好几口勒令自己冷静,没好气道,“我之前给你那些东西,不是我要给的,是谢梓洲。”
鱼淼停下,转头看他。
陈炀挠挠脖子,不自在地说:“他之前不是回宿舍收拾过东西,走的时候留了个盒子,里头就是我给你送的这些东西,让我一天送一样给你,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等东西送完,你应该就不难过了!”陈炀不耐道。
鱼淼怔然。
陈炀浑身燥得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礼盒,还不到一个巴掌大,他把东西塞给鱼淼:“给你给你,这是最后一个了,别他妈偷偷哭了啊。多大人了还趴桌上偷偷摸摸哭,幼不幼稚啊你。”
说完“啧”一声烦躁地挠了两下头发,走过她要进教室。
中途他一顿,停下来又说:“还有,你当初是不是觉得,我哥把我好好教训了一顿,我才没对你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鱼淼抓着那个小礼盒,狐疑看着他:“不……然呢?”
“你是不是傻?”陈炀折回来,跳脚道,“你真以为就凭你那小胳膊小细腿的,就打得过我们五六个男生?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哥给我的教训顶多是口头教训,我在学校他看不到,哪儿还能管得住我?你还记不记得你小学一年级那个寒假,回你那什么老家过年的时候!”
鱼淼迟疑道:“记得……然后呢?”
“你去了,谢梓洲没去对不对?”陈炀一副快被她搞崩溃的模样,“你知不知道那段时间但凡我出门,只要遇见他,就会被他按着一顿毒打!”
“???”
鱼淼惊了,张了张嘴,愕然得说不出话。
假的吧?
谢梓洲揍人?
谢梓洲怎么会揍人!
他那么柔弱!那么可怜!那么善良!
他打得过谁???
陈炀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好像读到她内心的疑惑和呐喊,气得呕血,语气急转直下地开始卑微:“姐姐,算我求你的,你赶紧把你脑袋里谢梓洲那副任人欺负的白莲花形象扔了好吗?你是没看到他当初是怎么掐着我脖子——喏,就这,把我按在雪地里揍,你明白吗?按在雪地里揍!我当时才多大?我都以为我要死在那了你知道吗?”
陈炀缓了口气,继续道:“不信你去问唐晓尧,他总不会说谎。后来我们那么招惹你,也是谢梓洲怕你无聊,不允许我们对你动真手,说白了就是让我们给你当陪玩!”
陈炀的话简直就是在瓦解鱼淼的世界观再重新塑造,她震惊地茫然了好一阵子,才把他嘚吧嘚吧一大串儿话给消化明白了。
她想起来一件事儿,犹疑问:“那六年级那会儿,你跟一班那些男生在垃圾场起冲突那次,那个肚子被揍了一拳的男生……”
陈炀:“就是谢梓洲揍的!”
鱼淼;“……”
陈炀长长叹息一口,这秘密憋了那么久可把他憋死了,好不容易让鱼淼了解到谢梓洲的险恶嘴脸,他顿时浑身舒畅,手臂撞了撞她:“哎,你慢慢想啊,没啥事我进去了。”
他踌躇一下,含糊又说:“那什么,你还是别太难过,不都说地球圆的么,说不定哪天就又遇见了呢是吧?还有……那个,我小时候那么骂你,欺负你,是我不对,我那不也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吗,给你道歉了啊……对不起。”
说完,他心烦意乱地嘟哝了句“什么破事啊这都是”,急匆匆进了教室。
鱼淼在走廊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章正奇夹着教案走过来,弹了下她脑袋,冷声说:“要上课了还杵外面,进教室。”
她“哦”了一声。
回到座位上,她把手藏在桌下,打开了陈炀给她的那个小礼盒。
小礼盒里面是一只木头雕刻的鸟,鱼淼认不出是什么鸟,做工略显粗糙,但依然精巧可爱。木头小鸟的旁边是一张卷起来的便签。
她拆开,上面谢梓洲的字迹工整,透着一股如他本人一般的清冷。
【这是最后一个礼物。秒秒,礼物送完了,你是不是该笑了?】
啪嗒。
豆大的泪珠砸在便签上,“笑”字被水浸染成近乎透明的深色,水晕慢慢地爬开。
桌面被人曲指敲了敲。
鱼淼慌慌张张抹掉眼泪,抬头,一张卫生纸呼过来,直直盖住她的眼睛。
她扶住那张卫生纸,章正奇松开手,在她头顶拍了两下,黑暗中,他沉稳的声音悬挂而下:“要哭赶紧哭,早自习结束了不是我的课。”
鱼淼咬着唇忍住哭声,点了点头:“嗯。”
她想,陈炀说得对,地球这么圆,指不定哪天就能跟谢梓洲再遇见呢?谢梓洲也说了,他会回来的。
她只要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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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学业愈发紧张,大家都恨不得干脆住在教室里,初一初二的同学每天下午放学后还能自己组织点儿课余活动,而初三生,每天放学去食堂抢完饭,又得回教室看书写作业或是抓紧时间趴在桌上眯一会儿,到点儿了就起来苦哈哈地听着遥远操场传来的声音上晚自习。
中考结束这天,长葵的学生明显比别的学校学生兴奋好几倍,仿佛刚刚经历的是个高考。
高考,就远比中考残酷得多。
中考成绩出来后,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之后还有没有学上,完完全全就是按成绩说话了。
鱼淼打小成绩就没差过,即便初三这年谢梓洲的离开给她造成不小的打击,学习也还是稳住了。她考得不差,报上了市重点高中,当地人一般称之为海中。
重点高中不止一所,但重点高中之间也在默默较劲分出高下。
海中是当之无愧的大哥。
林以珂和鱼淼考进同一所高中,师茗就没那么好运了,报海中没被录上,退而求其次报了另一所小弟重高。
最令人意外的就是陈炀。
陈炀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向来在中排游离的他在初三这一年突然发力,每次月考都往上冲好几名,最后甚至超了唐晓尧直逼林以珂。
最后中考成绩出来,他也报了海中。
那气势,整个一拽得二五八万的纨绔子弟,“海中我就是上定了”这句话明晃晃就写在脑门上。
高一开学时,鱼淼一看分班,得呗,还跟陈炀一个班。
林以珂自然也是和她一个班,唐晓尧就苦逼了,分去了普通班。令人意外的是,陈炀小学时的忠诚小跟班——猴子,竟然凭借着自己初中三年的不懈努力,也考进了海中,和唐晓尧一个班。
海中也是寄宿制,比起初中管制得就更严了,但一群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孩子,自然有大把的法子把枯燥乏味的学院生活过得鸡飞狗跳。
鱼淼和陈炀的关系自从初三之后就缓和了许多,后来在一次运动会,鱼淼参加女子接力,被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故意撞了一下,她平衡一乱,直接摔在了高温照烤过后的塑胶跑道上。
当时整个运动会观众席爆出惊呼,还是陈炀第一个冲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陈炀当时整个一阿修罗附体,暴跳如雷,差点儿没抓着人家女生打一顿,被唐晓尧和猴子废了吃奶的劲儿才拖回来,要不是林以珂让他冷静,他估计下一秒就要连同唐晓尧和猴子一块儿揍了。
鱼淼在林以珂陪同下去医务室包扎,陈炀也跟了过去,气得在医务室里直打转儿,边转边发火:“林……林以珂我就不说了,鱼淼你是缺心眼儿啊还是圣母附体啊?有这么搞的吗?体育精神呢,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口号呢?他们班喊哪儿去了!我看就是不揍一顿不知道谁是他们爸爸!”
医务老师瞥了他一眼。
鱼淼“嘘”了声,白眼一翻:“现在不跟他们算账,又不代表我以后不跟他们算账。谁是爸爸,你挨我那么多年揍你还不明白?”
旧事重提,陈炀又是一个愤怒起跳:“你还来劲儿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要是谢梓洲现在在这儿,当场就给那女的办了你信不信……”
鱼淼嘴角僵了僵。
林以珂脸色一变,忙打了他一下,疯狂使眼色。
自知失言,陈炀顿了顿,转移话题问医务老师:“老师,她这腿要不要紧啊?”
医务老师冷淡地抬了抬眼,说:“断不了。”
陈炀:“……哦。”
高一的日子平淡而热闹,虽然学业压人,但正因为如此,一点儿小小的快乐都很容易被放大,也足够让人满足。
高一那年暑假,鱼淼拿到了人生中第一部 手机,她兴奋了好久,把手机当块儿宝似的揣着,奈何到了学校得上交,经陈炀提醒,她后来学聪明了,带了也说没带,好在海中还没丧心病狂到搜身搜书包的地步,这么一说就蒙混过关了。
然而高二开学没多久,鱼昌戎下班回家时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他的工作又有了调动,这回是调回总部,也就是宣江。
也就是说,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要回故乡宣江生活了。
鱼淼从小到大在宣江远没有在临城待的时间长,听到鱼昌戎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只觉得懵。
这个时候,她成了一个要离开的人,才好像明白了谢梓洲当初离开时的心情。
她挂念的人,远比谢梓洲要多。
鱼淼离开临城那天,江粲和画室里的师兄师姐都过来送了她,陈炀和林以珂甚至也偷偷逃了课过来,虽说她人还没走,他们俩就被闻讯赶来的陈烺逮了个正着,拎着拖回去上课了。
即便如此,鱼淼也满足了。
回到宣江,她优异的成绩摆在那儿,就读的高中自然不会差,同样是市重点。
鱼淼对新环境向来有着极强的适应能力,虽然偶尔会很怀念临城的朋友和老师,但她也学会了珍惜新的朋友和老师,高中剩下的两年过得也算快乐舒心。
高二升高三的时候,她准备艺考,暑假开始就去集训,每天熬到很晚,坐得腰一阵一阵地疼,手也举画笔举到酸,每个人坐在画架前沉默而努力,再苦再累,也咬牙坚持了下去。
当然这途中也有人放弃,集训毕竟也相当于一次筛选,熬过去的,就进入下一关,熬不住的,放弃了也要承担起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只是放弃的,始终是少数中的少数。
艺考期间想要抽出精力来复习文化课几乎是不可能,这是一项难上加难的事情,鱼淼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后来也为自己的天真感到无语,干脆暂时扔了文化课,一心一意准备艺考。
艺考结束后,艺术生们返校,进行最后的文化课冲刺。
拿到了艺考成绩,结束了高考,到最后真正收到心仪美院的录取通知书,鱼淼紧绷的神经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她当晚就跟林以珂煲网络电话粥煲到快天亮,两人分开这几年靠手机联系着,情分一点儿没见生分,两个女生你一嘴我一言,高兴地侃天侃地,到后来陈炀、唐晓尧和猴子他们也横插一脚进来,五人的网络电话吵得不行。
“哎哎哎,咱们要不要出去玩儿啊?”陈炀提议道。
林以珂:“不去,太热了。”
“三个月的暑假啊!”陈炀说,“不好好放纵放纵也太浪费了。难得都有身份证了,咱们约个什么旅游城市,去玩儿一圈呗。”
鱼淼说:“你自己放纵吧,我得去学车。”
林以珂:“别说了……我爸也让我去学车,我要死了,这破天……”
陈炀骂了句脏话,难以置信道:“学车什么时候不能学?上了大学还有那么多个暑假呢,抽一个暑假去学不就完了,而且不都说大学挺轻松的么,没课的时候就去学车不也行吗。”
猴子说:“老大你这就太.安逸了,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学车要趁早,晚了哭着考’!”
“有这么夸张?”
“我听别人说的。”
“去你丫的,别人说啥你信啥,别人说吃屎健康你去不去吃。”
“……”
猴子委屈。
三个月的暑假,说闲不闲,说不闲其实也挺闲,五个人有去学车的、有去旅游的、有去做兼职的……总之陈炀期待的聚头,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上大学之后,鱼昌戎和何若给鱼淼买了笔记本,同时给她买了一块数位板作为礼物,鱼淼开始尝试着在课余时间练习数位板绘画。她有手绘的扎实基础,板绘掌握得很快,从一开始的人物练习,慢慢地越画越复杂,越画越精细。
时间不讲道理,说过就过了。
大学四年在上课与摸鱼之间匆匆流逝,鱼淼没有选择考研,毕业后一年,她带着行李,再次回到临城。
第35章 一梦写意(2)
三伏天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酷暑灼人, 火炬似的太阳悬挂在头顶,仿佛要把人烧化。
鱼淼坐在候机室里,毒辣的阳光洒在脚边, 她往里缩了缩脚, 微信提示音响得快爆炸, 她低头打了两个字觉得不甚得劲, 索性发语音。新做的樱红色渐变美甲反射出一点儿光, 像在指甲上镶了星星。
“我飞机都还没上呢, 你要去投胎吗这么急?”她压低声音没好气道。
旁边看报纸的大爷瞅了她一眼。
看着挺清秀甜美一小姑娘,说起话来怎么跟个小炮仗似的?
叮咚一声,对方回了条语音, 鱼淼点开, 陈炀更像吃了炸.药桶:“我他妈都到机场准备接人了你说你还没上飞机?!”
她一阵无语,回道:“您是眼瞎啊还是脑子不好使啊,我发群里的机票明明白白写着下午四点到,你现在跑机场去干什么?接机演练啊?”
“我靠,鱼小苗你说话注意点儿啊,我这儿给你拉了多——大排面你知不知道?”
说罢,陈炀发了张图片。
图片背景是机场, 来来往往的人穿梭其中,陈炀作为摄像机视角,给她展示了后方乌泱泱的浩荡队列:林以珂、师茗、猴子、唐晓尧……甚至还有小熊等原来小区里跟陈炀混在一起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