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这一个多月没去上学,每天都过着和王老教授差不多般的养老生活。因为去棋牌室去的勤,一个多月下来,和王老教授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井珩在一起的时间还多。
王老教授看珠珠说话做事都有了大姑娘的样子,没了以前的稚气奶气,自然为井珩感到高兴。眼见着白纸一般的小妖,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就要成熟了,那不是顶开心的事么?
王老教授不知道珠珠这么悠闲自在这么浪,是没让井珩知道的,所以他这一个多月也没向井珩打小报告。他还以为井珩惯珠珠惯得底线全无,就爱让她自己开心自在呢。
珠珠也不知道今天井珩会提前回来,在棋牌室玩得毫无压力。虽然玩得很高兴,但她也有了一点自制力,知道到几点钟的时候该回家。天要黑了,她就不能在外面,而且井珩会回家。
在棋牌室玩到傍晚,珠珠看着时间,打算再玩十分钟就走人。她现在连公交车的点也都摸准了,每次都是掐点离开棋牌室,出门到站台,等两分钟就能上车。
在等走人的十分钟时间里,棋牌室又来了个人。棋牌室来人倒不稀奇,玩腻了就走,想热闹了就来,没人人会规定来去的时间。只是来这人气场与这地方不合,是老秦的孙子秦冕。
秦冕看到珠珠的时候还记得她,并能很清楚地想起她的名字。这么貌若天仙的漂亮女孩子,他可没有再见过第二个。哪怕只见过一眼,也不可能会忘了的。
于是他还没先跟自己爷爷打招呼呢,就眼睛里亮起了光束,和坐着看人下象棋的珠珠先打了招呼,微微惊讶道:“原来你没事还来这玩呢?我以为这地方都只有老头玩。”
珠珠冲他笑笑,“井珩也会来玩啊。”
她这么和秦冕说话,没有太生疏的感觉,是因为她还记得秦冕。虽然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在久远的一年前见的,但她记忆力好,一看到秦冕的脸,就立马想起了他的名字。
秦冕看珠珠提井珩,伸头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问她:“你男朋友呢?”
珠珠坐在棕色实木棋盘附近,坐的凳子矮,微微仰着头看秦冕,和他说话,“他今天没有来玩,他最近比较忙,在加班呢。我一个人来的,我马上也要走了……”
说到要走了,珠珠这便突然记起了自己在等时间,于是立马按一下手机看了眼。这低头一看发现都等过了几分钟了,再晚可能就赶不上公交车了。
急着要坐车回家,珠珠便也没心思再坐着和秦冕说话,抓起自己的包包,急急忙忙起来转身就跑,跑得长发轻甩,给秦冕留下背影和一句:“我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她一边跑一边把自己的包包斜背在身上,出了棋牌室就往站台边跑过去。结果紧赶慢赶赶到那里,还是慢了那么一会会,眼睁睁看着公交车从自己面前开走了。
珠珠站在站台边喘口气,低头再看看手机,面色着急又有点气。就差那么一点点啊,早到一分钟她都上车了。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看着公交车在自己面前开走,然后再等下一班。
也没办法了,只能等了。珠珠轻轻吸口气,转身在站台的座椅上坐下来,心想坐下班车回家的话,不知道井珩是不是会比她先到家,要不打车算了?
就在她坐在站台的座椅上,目光落远,思考着要不要打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两声突兀的汽笛声。注意力和目光都被吸引,珠珠看向一辆停在站台边的骚气橙色豪华跑车。
车窗落下来,秦冕往车窗这侧伸着头,对她说:“小仙女,走,送你回家。”
珠珠没反应过来愣了下,表情微懵。意识到秦冕是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她连忙冲秦冕摆摆手,“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回家,公交车马上就到。”
秦冕不爱磨叽这些,他都把车开过来了,自然不会说两句话就走。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倾着身子越过车窗看珠珠,“我耽误了你的车,应该送你的,走吧。”
珠珠看秦冕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她确实也要回家。想想老秦平时对她挺好的,一年前见秦冕那回,秦冕还教她打牌来着,她这便没再多想多虑,起身过去上了秦冕的车。
秦冕等珠珠上车坐好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下去直接上路。他是个开豪车的时髦小青年,一副潇洒直爽的样子,问珠珠:“对了,你家在哪里?”
珠珠对秦冕这种开车风格有点不适应,毕竟井珩平时开车和他做人一样,都很稳。但她也没说什么,抬手握着自己身前的安全带,把井珩家的地址告诉了他。
秦冕听了想一想,“住那么偏的地方?”
珠珠知道井珩的房子离市区远,她冲秦冕点点头,“是有点偏,但是郊区环境好啊,房子周围很安静,不像在市里那么吵,到处都是喇叭声。”
秦冕笑笑,“这倒也是。”
说完又转头看向珠珠问:“那你跟谁住?自己住还是和父母住?”
珠珠有一半的注意力还在他的车速上,抓着安全带看着前方的路,稳着声音回答他:“和井珩一起住,还有一个保姆阿姨,和一个打理院子的爷爷。”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和男朋友同居了。现代人么,谈个恋爱就同居还是很正常的。秦冕没在这上继续往下问,又问她别的,“你多大了,现在是上学还是上班?”
珠珠听他又问这个,不再盯着前方的路,慢慢转头看向秦冕,犹豫一下说了句:“你干什么呀?感觉像在做人口调查,我可以不回答吗?”
秦冕被她的反应弄笑了,只好连声解释道:“不是人口调查不是人口调查,了解一下做个朋友嘛。你看我,我叫秦冕,你也认识我爷爷,我今年二十,在读大三。”
珠珠又认真看了他一下,“你看起来不像学生。”
秦冕继续笑着,“我爷爷说我是盲流子。”
珠珠挺好奇这词,“什么是盲流子?”
秦冕也不懂,凭感觉,胡乱解释道:“就是不好好上学学习,也不好好上班挣钱,成天在社会上瞎混瞎晃悠,吃喝玩乐,统称,盲流子。”
珠珠坐正了身子,目光微微放空想了想,然后再转头看向秦冕,有点认真地对他说了句:“这样的话,那我也想做个盲流子。”
秦冕听她说出这话,瞬间觉得是同道中人了,更乐起来,对珠珠说:“那成呀,你跟我混,冕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带你走上人生巅峰!”
说着想到什么,又叫珠珠,“对了,你把我微信加一下,我给你报微信号。”
珠珠把手机拿出来,按照秦冕报出来的微信号把他的微信加上。再次遇到秦冕,又聊了这么多,她也就当交个朋友了。毕竟秦冕是老秦的孙子,也不用担心是什么坏人。
秦冕开车把珠珠送到井珩家院子大门外,车子刚停下,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他爷爷老秦,接起来就听到一顿臭骂:“你不是家里有事来找我?你又死哪去了?!”
秦冕看着珠珠解安全带,跟老秦汇报:“珠珠没赶上车,我把珠珠送回家了,正好刚到,您等我会,我马上回来。别着急,再打两局哈。”
说完挂了电话,珠珠正好打开了车门。她回头跟秦冕说了声再见,便下车迈开小碎步,往大门上去了。秦冕在她身后开车走人,她也没再回头。
到了大门上,珠珠让老冯大爷开门,还问了冯大爷一句:“井珩回来了吗?”
老冯大爷冲她点点头,“早就回来了。”
珠珠听了一愣,有点做贼心虚地“啊?”了一声。“啊”完没在大门上多站,迈开步子风一般地跑了。跑到房子门外开门,进去后换鞋,一边换一边伸头往里面看。
进屋转身看了一圈,看到尤阿姨在做晚饭,而井珩坐在阳光房里,她便老老实实去了阳光房。进去后跳到茶几桌边,往椅子上一坐,吓井珩,“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井珩看她一眼,还是和平时一样活泼可爱漂亮,一颦一笑都招人喜欢。他放下自己手里的书,从椅背上坐起来,“事情做得比较顺利,结束后就回来了,你去棋牌室玩了?”
“嗯。”珠珠点点头,“一直呆在家里好闷的。”
井珩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表情语气都平淡,问她:“每天在家都做什么了?”
珠珠突然心虚,但还是硬接了句:“学习呀。”
井珩盯着她的眼睛,“真的吗?”
珠珠想圆下去接“真的”,但迎着井珩的眼神,愣是没说出来。井珩可是养她的人,最了解她了。她本来就没怎么说过谎,被井珩这么盯着,更说不下去了。
做了贼挺心虚,她低着头,抬起手摸脖子,眼神往别处飘。
井珩看着她这样便气不起来,也没再她绕弯子了,直接把手边的几本书拿过来,拿开最上面的一本新闻杂志,剩下的全放到珠珠面前,看着她说:“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珠珠一看井珩把她的课本扔了出来,仿佛向她扔了几枚炸弹,瞬间就被炸明白了,自己这是被井珩抓包了,她说谎了,好日子应该要一去不复返了qaq。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且尴尬的是,她因为春心初萌,偷看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书。看封面就知道不正经,而且里面还有黄黄的很露骨内容呢!特别刺激的!
不知道井珩有没有看到那些书,珠珠悠悠地把目光从课本上转到井珩的脸上,想问他有没有偷看她的书,但又有点开不了口。心里想着,万一他没看到,而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呢?
不行,稳住,不能问!
珠珠坐正了身子往桌子边靠过来,抬起两只手半捧半捂住自己的脸蛋,微微颔首低眉,一副做错了事怕被罚的样子,小声憨憨地认错道:“是的,我说谎了……”
她每次这个样子,井珩都觉得她是在故意卖萌。因为面对她这副模样,井珩实在摆不出严师该有的风范,连气都气不起来。
想生气气不起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井珩没有让自己笑,轻轻吸口气,稳住表情,也稳住语气,“怎么了?不想上学,也不想学习了,那是怎么想的?想做什么?”
珠珠还是捂着自己的小半张脸,像在捧着。眼睛抬起来看井珩一眼,然后立马又落下去,语气还是那个憨憨的语气,“想做盲流子……”
井珩:“……”
要不是看她可爱,像故意卖萌逗笑的,真是忍不住想打她。
而珠珠看出了井珩的表情变化,还反应很及时地往后退了点胳膊,拉远了点和他之间的距离,放下手,继续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做了,我……我好好学习……”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让他心软的人,就只有珠珠。井珩能感觉出来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但有些话还是想跟她说一说。
他稳着表情看了珠珠一会,开口道:“珠珠,你要明白,你学习不是为了讨我喜欢,也不是为我学的,是为你自己。如果你不想离开这里,想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你就得学习。”
珠珠低眉默了一阵,实话实说道:“上学太累了,学习也很累,我想玩……”
井珩默默吸气,“那你以后怎么生活?”
珠珠看向他,“就这样生活啊。”
有些话说远了挺伤感的,但那些又都是迟早的事。珠珠现在都能听懂,井珩酝酿了一会,也就直接说了,“珠珠,我只能养你一辈子,等我老了,不在了,你怎么办?”
珠珠一听这话就愣住了,也就那么一瞬,她眼睛突然湿了起来。她确实忘了,人类寿命有限,一辈子只有几十年。几十年走完,井珩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要死的。
想到“死”字,心里蓦地疼一下,珠珠吸一下鼻子,情绪猛地上来,眼睛湿乎乎地看着井珩,仿佛睫毛动一下就要掉出眼泪来。她眼睛好看,泡了水,悬泪欲泣晶晶亮亮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疼。
她就这副委屈模样,嗓音极哑,微哽着开口,“我不许你死。”
井珩看她这个样子,自己也挺难受,但没说话,也没再说假话哄她,因为现在的珠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别人说什么都会信的无知小妖了。她懂了很多东西,也有了分辨真假的能力。
珠珠盯着井珩,眼泪掉下来一颗,她直接抬手用手背擦了,调整一下情绪又继续说:“我不管,你转世我就去找你,你还要养我,我就要你养我。”
井珩本来就理性,只有面对珠珠的时候,才会有各类感性冲脑的时候。但这回他看着珠珠这样难过,也没有中断自己的理性思维。他以前不信轮回转世,现在是半信半疑。
他没给珠珠留幻想的余地,理智冰冷地对她说:“就算转世,那也不是我,我只有这一生。抹掉记忆从头开始,那就是另外一个人。转世后,我也可能是个坏人,专门捕妖,不管善恶。”
冷冰冰的事实,一股脑全砸给她。珠珠说不过他,被他说得生气了,突然从椅子上起来,转身就跑出了阳光房,给井珩丢了一句:“你骗我,我讨厌你!”
尤阿姨在厨房做饭,不知道珠珠回来后到阳光房和井珩说了什么。看她跑出来的时候气呼呼的,好像还在抹眼泪。出来后也什么都没管,直接跑去自己的房间,“轰”地把门一关。
没搞懂是什么情况,尤阿姨自顾嘀咕了一句:“吵架了?”
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了,反正井珩也没有立即从阳光房里出来,去珠珠的房间里哄珠珠。家里安静了很久,安静到尤阿姨把饭做好,到珠珠的房门外去敲门,叫她吃饭。
珠珠在里面不出来,隔着门跟尤阿姨说:“我以后都不吃饭了!”
这气性还挺大,尤阿姨只好哄着,“好好的,怎么了呀这是?有什么事,我们吃完饭再说好不好?不吃饭不行啊,珠珠肚子不会饿吗?”
珠珠在里面继续说:“我就不吃,我就要饿着,我以后也不会再修练了,我要把我的灵力耗光,把我自己饿死,比井珩早死。”
尤阿姨听得一头懵,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气什么。看井珩过来了,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她便收声先走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她也还真是管不了。
等尤阿姨回到厨房,井珩伸手握上房门门把,想开门进去,发现房门被珠珠反锁了。没办法,他也不会变进去,只好对着门板说:“听话,把门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