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清。
珠珠看到换魂还没开始,自然松了口气。但看井珩被控制在石床上,还是心疼得胸腔要炸开一般。她站在花青身后,有点像受委屈的孩子,仍然叫她:“姐姐……”
花青专心施法不理她,一会出声,“我不想伤害你,赶紧走,不要妨碍我。”
珠珠忍忍情绪,不让自己流露委屈,“你已经在伤害我了!”
说完不等花青再出声,直接就往石床边去,“我必须要把井珩带走!”
结果还没走到石床边,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开,直接摔到了一边。
花青怒起来,“我再说一遍,别妨碍我!”
珠珠不顾被摔疼,从地上起来,“你喜欢的人已经死了,你这样逆天而行,会遭报应的。就算你复活了他,你们也活不长……”
花青还在对魂魄施法,“滚!”
花青动动手指就能打死她,珠珠知道自己带不走井珩,只好想办法阻止,希望能拖住时间,让刘天师及时赶到这里。
她过去试图打断花青施法,结果再次被她一掌掀开摔到了一边。
花青想要弄死珠珠这种小妖,就是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但她对珠珠有感情,所以没有下毒手。但她也没耐心了,挥手直接施法定住珠珠,让她没法再捣乱。
珠珠被定在一边,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不放弃,看着井珩躺在石床上便心如刀绞,于是哀求花青:“花青姐姐,你知道井珩对我有多重要,我求你了,你不要伤害他……”
花青不想听她废话,把她的嘴也封住。
山洞里顿时安静下来,花青仍在施法,井珩僵躺在石床上看着珠珠,珠珠也被定住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哭了,眼泪一直往下滚。
井珩尚存一些意识和力气,气弱出声,“不要哭……”
珠珠这回听清楚了,却也哭得更厉害了。
看着井珩哭一会后,她突然低下头闭上眼睛,忍了忍眼泪的同时试图冲破花青的法力封锁。
每试一次失败一次,心里便绝望一次。
花青可没有心情看珠珠和井珩表演生离死别,她继续专心施法,把收集来的三魂七魄全部融合到一起。
融合成功后,魂灵幻化成司胤真人的模样。
三百多年了,珠珠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到司胤真人,虽然只是魂灵。
她果然没有猜错,三百年前魂飞魄散的只有司胤真人。他没有渡过雷劫,他被花青逆天保下了被天雷击散的三魂七魄。
珠珠说不出话,看到司胤真人魂灵的那一刻顿生亲切感。可看到花青用法力托着魂灵往井珩那边去的时候,她瞬间又瞪大了眼睛,想喊喊不出来,便一直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谋划了这么多年,每一步都进行得很顺利,该做的恶都做了,到了这最后一步,花青是不会放弃的。她看也不看珠珠,直接往石床边去。
还差两步到石床边,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并带一句:“花青姐姐,不要!”
看珠珠冲破了她的法力封锁,花青已然快没了耐心。换魂这件事讲究快,不能耽搁,所以她才没有提前融合司胤真人的魂灵,而是把井珩绑出来后才开始。
这件事没人能阻止她,她反手往后一推,直接把珠珠震出去。
珠珠被她打飞,跌在地上,嘴角溢出血。
珠珠也坚决不放弃,在花青要再次迈开步子的时候,起身又扑过去抱住花青的腿,声音里带着痛苦,“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求求你,求你了……”
花青头都不回,一脚把她踹开。
井珩僵躺在石床上,只能不时发出虚弱的一句:“不要……”
珠珠不顾身上裂了骨头般的疼,在花青走到石床边的时候,再一次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腿,仍然还是那句,却已经变得虚弱无力,“花青姐姐,求求你……”
花青不低头,耐心彻底告罄,被阻挠的内心狂躁起来,突然并掌聚起法力,然后在井珩痛苦虚弱的一句“不要”中,一掌打了下来。
珠珠被她打身体一震,地上碎石炸开。
她眼睛瞬间瞪大定住,然后猛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全部喷在花青的绿色裙摆上,染出一片深黑。
井珩也瞪大了眼睛,眼角滑下眼泪。
而花青毫不动容,踢开已经再无阻挠之力的珠珠,开始施法换魂。
珠珠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眼睛也没有闭上。
她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看着花青施法,心里还是念着那句——求求你了……
可哀求永远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语言,花青还是在她渐渐模糊起来的视线里,把司胤真人的魂灵放进了井珩的体内,挤掉了井珩的魂魄。
珠珠靠着最后那一丝意识想,她和井珩一起死,也挺好的。
谁都不孤单了。
第94章
没有人再碍手碍脚扰乱注意力并耽误时间,花青用司胤真人的魂灵挤出井珩的魂魄后,直接摊掌拿出玉髓花。
那是一朵血红色的花朵,颜色艳得刺眼。
只要用玉髓花让司胤真人的魂魄和井珩的身体实现完美融合,司胤真人就能复活。
而井珩,会彻底消失。
不能让她得逞!
珠珠最后那一点意识结成这个念头。
在她打算耗尽体内最后一点灵力,再次阻挠花青的时候,突然一阵铃铛脆响从空中发过去,直冲花青后脑勺。
花青机敏地躲过了法铃,同时也收了玉髓花。
法铃没打到花青,对她也没起到多大的威慑作用,但阻止了她的下一步施法。
铃铛折回,正落到赶到了洞里的刘天师手里。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徒弟,三人绷着面色看了看洞里的景象。
珠珠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看起来是快不行了。
井珩的身体躺在石床上,而他的魂魄却已经离了体。
花青看到来了三个道士,都手握法器,神情一凛看向躺在地上的珠珠,冷笑一声道:“阻挠我施法,等这三个道士来捉我?早知道进来的时候就一掌打死你!”
珠珠靠一最后一点灵力撑着,艰难地对刘天师吐出三个字:“救井珩……”
玉髓花还没用,尚且还有一丝希望。
刘天师对两个小徒弟使个眼色,其中一个小徒弟手握收妖法器,另一个去扶起珠珠,把她弄到旁边靠着石壁。
珠珠心思全在井珩身上,对那小徒弟又吐出虚到快听不清的三个字,“去帮忙……”
小徒弟看看珠珠,再回头看看他师父。
刘天师和另一个小徒弟已经和花青打起来了,他手握铜钱剑,招招都是用尽全力。但即便他和小徒弟两个人,看起来也打得并不轻松。
这情况只能三人齐上了,也把所有法器都用上了。
但即便这样,刘天师三个人也打得很吃力。
刘天师并指擦过手里的铜钱剑剑柄,意识到自己有点低估这只女妖的法力了。或许是她执念太强,现在分分钟都是爆发状态。
眼神极凶,满脸都写着——谁挡她谁死!
而花青也是真的怒到了极点,她本来可以很顺利地复活司胤真人,结果先被珠珠妨碍了半天,现在又被这三个臭道士耽误时间。
长时间耽误下去,只怕要功亏一篑。
花青双眼几乎喷火,再等不了一分钟,聚起法力直接打趴了刘天师的两个小徒弟。然后与刘天师凶狠缠斗,在抓到刘天师的一点失误后,一把掐上了他的脖子。
只要她手指掐下去,刘天师分分钟毙命,只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珠珠没想到刘天师也不是花青的对手,眼看着刘天师也要把命搭进去了,她再顾不得想别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瞬间变成大河蚌。
大河蚌从地上腾空而起,如闪电般撞向花青后背。
已经裂了好几道裂痕的蚌壳猛地碰上皮肉之身,犹如星球爆炸,瞬间碎裂成无数片。
花青受重击,猛吐出一口血,全喷在自己胸前。
大河蚌“嘭”一声落了地,震起细细灰尘。
刘天师借机脱离花青手指的控制,一剑刺穿了她的胸口,猛一下又拔出去。
花青再吐出一口血,身形开始打晃,终是受了重创。
她偏还不收手,一副打算拿命拼的样子。
带着满身血渍仍在掌心聚起法力,虽然看起来已经很是吃力。
而就在她要把这一掌打出去,同时刘天师的剑快要刺穿她眉心的时候,她身后突然响起语调熟悉的一句:“青儿……”
听到这个称呼,花青瞬间就木了,收起掌心法力急急转身。
刘天师也及时收了手,没有刺穿她的头颅。
“井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石床上坐起来了,眼神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他看着花青说:“别再执迷不悟了,不要再错下去了。”
花青摇头,眼泪唰唰落,嘴角却有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要你活过来。”
司胤真人说:“我只为道而活,天命不可违。”
花青满眼泪光,并不相信,字字句句说得都很重,“你只为道而活,心里只有天下苍生,那你为什么飞升失败魂飞魄散?没能成功渡过雷劫,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司胤真人看着她,“不是,回头是岸。”
花青心里透凉一片,却继续摇头,“已经回不了头了,没人能阻止我,你也不能。”
司胤真人眼底很静,“我能。”
花青看着司胤真人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摊开手掌又拿出玉髓花,“我要你活,你就不能死!”
司胤真人并没有什么想活的意念,直接颔首敛目。
看出司胤真人去意坚决,花青似乎找回了点理智,约莫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她收起玉髓花,眼含清泪,软下声音来问司胤真人,“你有……爱过我吗?哪怕一天……”
司胤真人颔首不动,顿了两秒,清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花青只觉得浑身都被抽空了力气,猛落身跌落坐在地上,自嘲且疯癫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哭,脸上血泪交融,狼狈不堪。
笑了两声后,她就看到了井珩身体上的异象。
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或者说,她根本阻止不了。
然后在她凄厉的一声“不要”中,司胤真人自毁了元神。
那声“不要”传过群山,山间的树叶被震得簌簌响动,有栖在巢里的鸟儿被吓得振翅飞起来……
***
两天后,井珩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
睁开眼睛,大脑还没恢复到正常活跃水平,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井妈妈挂满担忧的脸。
看他醒了,井妈妈眼睛一亮,又紧张又想哭的样子说:“醒了,终于醒了!”
然后又慌慌张张的,“叫医生,快叫医生!”
井珩却满脑子都是在山洞里的场景,他虚着声音问井妈妈:“珠珠呢?”
井妈妈哪知道啊,语气着急地跟他说:“你们一个一个地搞失踪,都通知过我吗?你找回来了,她又不见了!不是出去找你了吗?”
井珩努力把山洞的场景全想了一边,他灵魂脱离身体之前,所有的事情他都记得,记得珠珠被花青打得吐血倒地奄奄一息。
灵魂脱离身体后,脑子里的场景便模糊起来,像不太清晰的梦境。
珠珠呢?珠珠去哪了?
他脑子里全是这两个问题,不等医生过来,便直接从病床上爬起来走了。身上还穿着病号服,面容苍白没有血色。
他出去后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便先打车回了家。
到家拿到自己的手机直接给老单打电话,他记得山洞里好像是来了道士,不是很确定,而这个只有老单能告诉他。
电话打出去没两声就被接了起来,老单开口就是:“井老师,你醒了?”
听到这样的话就知道不用问了,老单肯定知道所有事情。
他直接对着手机问:“珠珠呢?”
老单顿一会,“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井珩告诉他,“我在家。”
电话挂掉后,没一会井妈妈便到了,她担心儿子。
井珩不愿再回医院,也不想井妈妈知道内情,硬是把她支走了。
井妈妈走后过了二十分钟,老单就到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刘天师。
进屋的时候,他手里还抱着一个罩布的盒子。
到沙发边落座,他把盒子放在茶几上。
老单看井珩虚弱,关心他,“你怎么刚醒就出医院了?”
井珩没心思聊自己的身体好不好,还是问:“告诉我,珠珠呢?”
看他这样,刘天师没再让他干着急,直接扯掉盒子上的布给他看。
井珩一看便懵住了,眉心和心脏一起一点一点皱到一起。
罩布下面是一个玻璃缸,缸里有浅水,水里放着一只大河蚌,河蚌的壳全碎了。
看着这样的河蚌,井珩险些呼吸停滞昏过去。
他稍稍稳住,转头看向老单和刘天师。
刘天师直接开口道:“我试过各种方法,没有办法把蚌壳复原,珠珠……救不回来了……”
当时司胤真人自毁元神后,刘天师施法让井珩魂魄归位,及时地保住了他的命。
花青身心俱受重伤,已无生念,被收妖法器所收。
刘天师和两个小徒弟全都只是受了伤。
唯独珠珠,没给自己留生路。
听完刘天师的话后,井珩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死一般的静。
***
老单和刘天师走的时候留下了河蚌,让她留在井珩身边,直至生命彻底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