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铎的怀抱有些沉重,姜苒微微挣扎,从他的怀中挣脱开,她仰头看向他,开口:“我要见父王。”
中山王停灵在中山王宫的清灵殿,姜苒早已一身素裹,她随着姜铎脱履入殿,棺木前立着中山王的牌位,被牌位旁幽幽的白烛照亮。
姜苒跪在中山王牌位前,重重三叩首,随后笔直的跪着,她通红的眼底终于一滴一滴的落下泪,愈来愈汹涌。
姜铎看着姜苒纤弱的背影,看着她一颤一颤的身子,看着她终于毫无力气的摔倒下去,姜铎一瞬上前将姜苒扶住抱起。
魏廖望着姜铎怀中已然昏过去的姜苒,微红了眼底,他看着姜铎上前:“王上,大臣们正在御门等着您议事。”
姜铎闻言看了看怀中的姜苒:“孤先送苒苒回寝宫。”他说着抬步离去。
魏廖闻言紧随着姜铎的步伐:“王上,交给微臣吧,国事要紧。”
姜铎脚步一顿,他盯着魏廖片刻,随后将怀中的姜苒递至魏廖的臂弯里,他深深看了魏廖一眼,随后转身向御门而去。
魏廖抱着姜苒,她轻的似一片羽毛,让他感受不到重量,让他心慌。
魏廖抱着姜苒一路回了寝宫,再回宫中,钟娘几人不由得湿了眼眶,魏廖将姜苒抱至床榻之上,随后为她盖好被子。
钟娘捧了热水,洗涤了绢布,想要替姜苒擦拭浸满冷汗的小脸。
魏廖坐在姜苒床榻边,似乎未想过要离去,他抬手示意想要接过钟娘手中的绢布,钟娘看着昏迷的姜苒有些犹豫:“这……”
魏廖瞧着钟娘的反应,微微皱了眉头:“怎么?”
钟娘不知如何开口,她看着魏廖,终是将绢布递了上去。
魏廖拿着绢布一点一点擦拭着姜苒的小脸,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终于回来了。他虽不忍她的丧子之痛,可是他真的不愿、真的不愿姜苒替楚彻孕育生子。
魏廖放下绢布下意识的握起姜苒的小手,他紧紧的握着,良久魏廖似乎意识到一旁钟娘的神色。
“苒苒既然回中山,便与楚彻再没有瓜葛。待先王丧期一过,我便会向王上请旨,娶苒苒为妻。”
钟娘闻言一愣,她看着魏廖张了张口,却终是未再说什么。
她知道姜苒对魏廖并无男女心思,甚至现在心中仍有楚彻,但是魏廖的深情钟娘看在眼中,又不禁生了动摇,若是寻魏廖这样倾心尊重相待的男子,对姜苒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她已经经历太多的委屈和波折,钟娘只想姜苒寻得个好归宿。
魏廖一直守在姜苒的床榻前,期间宫中医士前来把脉,随后为姜苒开了方子,钟娘送了医士离去,然后去小厨房亲自为姜苒煎药。
昏黄的夕阳透过窗牖照入宫殿,将姜苒苍白的小脸照亮,将她鬓间一缕青丝照亮,魏廖望着望着忽然抬手将她的青丝别在耳后,他的指尖触碰到姜苒细腻的肌肤,魏廖的身子一顿,他看着姜苒慢慢的,慢慢的俯下身,他已经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慢慢的靠近,他似乎就要尝到她的香甜。
姜苒猛然睁开眼睛,她迷离的目光被眼前的那双近距离的双目吓得清晰,魏廖的身子猛然一顿,他望着睁开双眸的姜苒,望着她眼中的惊恐,他的心上一疼,魏廖的双臂支撑在姜苒身旁两侧,他微微倾斜着身子,他盯视着她的美眸,他的心上不知是何在作祟,似乎是不甘,他继续俯身,想要吻上那片柔软。
姜苒心上一惊,她猛地伸手推开魏廖。姜苒被魏廖的动作惊吓住,她一瞬从床上坐起,她紧拥住被子,她警惕的看着魏廖:“魏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魏廖的心狠狠的一疼,他似乎不甚习惯:“苒苒,你唤我什么?”
姜苒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她撇开头,声音微冷:“魏大人,你越矩了。”
魏廖一愣,随后他缓了口气,他望着姜苒,妥协下来:“抱歉苒苒,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你,你知道吗,我日思夜想着你能回来。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你不知我有多高兴。”魏廖看着姜苒不住的解释道。
“可我回来,却是奔丧而来。”姜苒忽然转头看向魏廖,她盯视着他,有些冷。
闻言,魏廖一瞬沉默起来,他慢慢的低下头,有些颓废:“抱歉,是我辜负了你的所托。没有护好中山,没有护好先王。”
姜苒冷眼看着魏廖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母后呢?”
魏廖闻言眼底闪过一痛,他望着姜苒,语气中带着安慰:“王后娘娘受了打击,一时缓不过来,但是陛下每日亲奉在侧,如今你又回来了,想来王后娘娘很快就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姜苒闻言心中的悲伤愈发的融化不掉,她闭了闭双目,随后开口:“退下吧。”
魏廖看着姜苒的反应,只觉得心头被什么撕扯着,在姜苒身上他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冷,从未有过的淡漠,那冰冷和淡漠直直的刺向他,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魏廖看着美眸合上的姜苒许久,终是从床榻旁起身,他对着姜苒一礼:“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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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骨》
项劭第一次见玲珑,仿佛是在夏季,他正在院中习武,远远的看见叔父领来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人。
叔父说,她叫玲珑,日后就同他一起练武学习兵法。
众人皆说玲珑是个奇才,可惜女儿身。
项劭闻言不屑,他转身朝那排竹柏下瞧去,便见玲珑正端着木剑练习招式,浑身上下透着专注。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停下手中的动作,怯生生的瞧过来。
项劭切了一声,心想,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
……
玲珑生来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她记忆起,朝夕相处的便是那个骄傲英勇的少年。
她们曾一同躺在廊下看星,项劭对她说,□□乱世下,他要重建礼法和平。
玲珑侧头望去,身旁的少年,眼中似有天空的星,熠熠闪着光。她默默许愿,愿陪他在这条黑暗坎坷的道路上走下去。
只是后来,少年弱冠,英勇神武,意气风发,他的身边多了个年华灼灼艳桃李的佳人。
玲珑每每对上项劭无意投来的目光,才知舍不得放不下。哪怕做他手中最利的剑,他翼下最得用的棋,也想陪他在这条路上一直走到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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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中山接连落了多日的雨,雨滴顺着夕佳楼重檐青瓦滴下,落在楼前的青石台阶上,印出一朵朵破碎的水花。夕佳楼因落日十分,余晖洒满小楼,景致绝佳,故而得名。
楼前的梧桐叶随着风雨摇摆,应着拍打其上的雨声作响。
姜苒躺在寝殿的床榻上,她闭着双目,听着楼外的雨声,中山低处偏南,春夏总是多雨。钟娘端了煎好的汤药进来,自姜苒回中山也有月余,因流产时月份太大,姜苒伤了身子,钟老便从宫外入宫,每日守在夕佳楼悉心调理姜苒的身子。
钟娘将姜苒从床榻上扶起,用过药后,姜苒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如今春夏交际之时,连日落雨天气寒凉,姜苒的身子禁不住寒气,一日日虚弱起来。
姜铎从御门下朝后,先是去了钟王后的寝殿,中山王的丧期刚过,正式入了中山王陵,姜苒刚回来时,同姜铎一起陪侍在钟王后身边,钟王后看着心心念念多年的儿女,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来。只是这几日,姜苒没禁受住突生的寒凉,在床榻上病倒缠绵数日,姜铎从钟王后的寝宫出来,一路前往夕佳楼看望姜苒。
钟娘正端着药碗从殿内缓缓的走出来,瞧见姜铎俯身行礼:“陛下,公主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姜铎闻言点了点头:“孤进去看看。”他说着从钟娘身边走过,直入殿内。
这几日姜苒总是在梦中,梦见自己仍身在燕地,被燕地凛冬时节的风雪吹着,冻得浑身凉透。梦见楚彻从外而归,大步踏入临渊阁,梦见孩子还在腹中,她正坐临渊阁内的矮榻上绣肚兜。
姜铎坐在姜苒的床榻边,他望着姜苒苍白的小脸,心疼的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姜苒似乎感受到温度,她下意识的握紧姜铎握过来的大手,她的口中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姜铎感受到姜苒的反应,他慢慢俯身贴近,想辩听姜苒口中的话。
“殿下…殿下……”那粉白的唇瓣中不断的细声呢喃,重复着。
姜铎的身子一震,他望着意识不甚清晰的姜苒,心上一沉。
姜铎离开姜苒寝殿后,叫候在外面的钟娘进去好生照顾,他一路出了夕佳楼回了御门。姜铎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姜苒口中所唤的殿下只可能是楚彻,他本以为姜苒会恨楚彻入骨,可是没想到,姜苒思路迷离十分口中呢喃唤着的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燕太子。
魏廖从宫外归,正等候在御门,他见姜铎回来,上前将手中的线报呈上。
“这一个多月来楚彻集中兵力攻伐楚桓,如今楚桓手下已折了两名大将,兵士更是损伤无数,如今已经撤兵逃回幽州。我们可要乘胜而追?”
“楚彻如何?”姜铎看着线报思索片刻。
“派了徐陵远率着先锋军,一路穷追不舍,似乎不想让楚桓有回幽州喘息的时日。如今如若我们再出兵断了楚桓后军,楚桓必将大败。”魏廖说着又补充道:“楚桓若是大败,幽州将很快易主。”
姜铎闻言思索良久,随后对魏廖道:“告诉你父亲,撤兵回晋阳。”
魏廖闻言称是。其实他心下亦有此意,如若中山发兵北上追击楚桓,楚桓必将元气大伤回幽州后很难再与楚彻抗衡,一旦楚彻日后易主幽州,再无牵制,很难保以楚彻对中山的痛恨可会立刻派兵南下,灭了中山。
现今,还不能对楚桓赶尽杀绝,必得让楚彻在燕地有所掣肘,给中山留以准备的时机。
魏廖早就听闻姜苒病倒的消息,他思索片刻对姜铎道:“不知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一提到姜苒,姜铎一瞬想起刚刚在夕佳楼时的场景,他望着关切的魏廖:“苒苒落水之事,我让你派人去幽州查,可有眉目了?”
魏廖被姜铎这突然一问,摇了摇头:“尚未,事发在燕宫之中,很难有突破口。”
姜铎闻言深叹了口气:“苒苒闭口不提,钟娘只说是意外,云芙几个又不知情。孤心中着实难安。”
魏廖闻言正想安慰,却忽闻姜铎有些激动的说道:“你可知,我刚刚去看苒苒,她迷迷糊糊睡着口中却一直在唤着楚彻。”
“楚彻是如何对她如何对中山的,你我都知道,孤万万没想到……”姜铎说着一顿:“她刚回来时,是怎么样的状态我们都知道,本以为她对楚彻是彻底死心,可现在孤只怕苒苒表面不说,心里到底是没有放下。”
魏廖被姜铎话说得一怔,他愣站在原地看着情绪颇为激动的姜铎,他忽然忆起,姜苒初回中山时,对他冷漠的态度。
魏廖不敢再多想,他在心中安慰自己,随后对姜铎道:“公主刚回中山,身边的人事尚未熟悉起来,记忆中难免总想着燕地。更何况公主现在尚未清醒,虽是口中念着,却不知是念是怨。陛下稍安,不如等公主醒来,您问她个清楚。”
听闻魏廖此言,姜铎焦急的心情稍稍得了缓解,他点头:“孤是得问个清楚。”
……
中山昨日那场连绵阴雨过后,立夏至,天气一日日的炎热起来,天暖起来,姜苒的身子也日益见好,只是钟老和钟娘一齐看着,姜苒一日汤药也少不了。
战事停后,中山对外停战休养生息,对内开始改革,打算革除先王在时的弊病。
姜苒早起去钟王后宫中请安,随后陪着钟王后用了早膳。
钟娘索性带着药命云芙在钟王后宫中煎好,姜苒才用过早膳没多久,云芙就端着药进来,姜苒皱着好看的眉头接过,随后在钟娘的目光下乖乖喝下。
钟王后见了,满是心疼。姜苒才去燕地不过一年,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自她回来的这一月间,很少见她真心露出笑颜,身子更是整整的瘦弱一圈。
钟王后下意识的拉起姜苒的手,安慰道:“你外祖同我说,你虽伤了身子,但调养的及时,你还年轻,日后不难再有孩子。”
姜苒闻言愣了愣,随后她朝钟王后笑道:“母后若是想抱孙子,不如去催催哥哥,他的后宫如今还空着。”
钟王后瞧着姜苒回避的态度,苦笑了笑,她握着姜苒的手更紧:“母后是说你,你回来这些日子,往后…可有打算?”
姜苒明白钟王后话中之意,她正犹豫着如何开口,便听外面通传,说王上来了。姜铎入了内殿,见姜苒和钟王后并坐在窗前的矮榻上,姜铎对着钟王后一礼,随后坐在女婢抬来矮椅上。
姜铎看着姜苒:“妹妹这几日身子如何?”
“好多了。”姜苒笑了笑答。
姜铎一来,钟王后先前的问话被岔开,母子三人又聊了一会,姜铎起身离开,他给姜苒递了个眼神。
姜苒看着,待姜铎起身离去,她又小坐了片刻,随后也起身离去。
姜苒刚出正殿,便见姜铎独身站在殿前的抄手游廊处,他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姜苒示意身旁的钟娘驻步,她自己走了上去。
今日天好,钟王后宫中的花竞相于枝头,姜苒站在姜铎身侧:“哥哥寻我何事?”
姜铎闻言侧望,姜苒的气色较刚回来时,养好了许多,他抿了抿嘴唇,随后开口直言问道:“你心中可是有那个楚彻?”
姜苒闻言有些意外,她转眸瞧向姜铎,随后似乎不甚在意笑了笑,她反问:“你说什么?”
姜铎看着姜苒的反应一顿,他移开眸子,看向远处的宫墙:“哥哥只怕你心里有那个燕太子……中山与燕日后必将对立。”
姜铎话落许久,姜苒才开口:“我知道。”她说着对姜铎笑了笑:“哥哥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