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愣愣的,半个月前,得到这个机会被告知大头什么钱都不需要花,最多自己买点什么需要自己掏腰包,怎么跟中盛牵扯到一起了呢?
“我听说,只是听说啊,说中盛老总的私生子其实在咱们学校,你们知道吗?”有人小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请个假,二号开始正常更。另外,把越鸟新长评附上:
评《至深者》
如果让我用一个字来形容昭昭,那这个字就是“纯”。生活环境的单纯,人际关系的单纯,接受教育的单纯,熏陶出了这样一个纯之又纯的女孩。情窦初开的晚,美而不自知,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她从未注意过自身的性别优势,孩子一样天真。像睡美人般沉睡着,只待王子来吻醒她的爱情。幸或是不幸,她遇到的是陆时城。
陆时城绝对是非同寻常的爱人。如果没有遇到他,云昭的人生也许会很简单很顺利。她会在自己忠诚与热爱的专业和事业上努力奋进,再与一个家世和年龄都很配的同龄男孩子在一起,她的日子会过的琐碎温馨平凡。但陆时城不同,他时时处处都给她最极致的体验。
陆时城危险,这是云昭甫一接触他,就能嗅到的气味。他身上散发着危险的吸引力,若即若离却有攻击性。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他优雅迷人,但也昭示着他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云昭提醒自己谨守心防,却不自禁在一次又一次精心设计好的邂逅里逐渐沉沦。他让她体尝到第一次的羞辱恐惧,被操纵人生的恼怒与不甘,背德的羞耻屈辱,他给了她无穷的痛苦和难堪。她变成惊弓之鸟,忧心忡忡,因为一个突然进入教室的陌生人就感到害怕;变得忧愁善感,因为和同学产生了一点设计理念上的矛盾就闷闷不乐;她无时无刻不撕裂着情与理,撕扯着道德理智和欲望。一个小女孩心中泛起的惊涛骇浪,在一个成年男人的眼里,只是浅水一弯,他让云昭绝望。
但陆时城的光芒一样吸引着昭昭,他博学多才,见识不俗,知识结构丰富且稳定,品味上佳。精神上毫不贫瘠,身处斗室,思想却在天外傲游,纵贯古今,探表寻里,洞察世事,和这样的人相处,思想也如同插上了翅膀,视野变得更遥远更开阔,人生变得更精彩更刺激。时间像拥有了神秘的奖赏,时钟还是一样滴答滴答的走着,但分分秒秒里蕴藏有不期而遇的欣喜。
昭昭身上有种隐形的离经叛道,生人面前乖巧,熟人面前撒欢,平素不越雷池一步,实际上最不因循守旧,充满对未来的憧憬与敬畏。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我喜欢她色彩斑斓的内心世界,丰富又年轻。道德与善良并不是魅力,昭昭的可爱之处也并不是她的善良和道德。她自有一股蓬勃生机,所谓“绝望的热闹”,面对如此纠结与绝望的感情经历,她自有一番痛苦挣扎。被打小三时,她接受不了现实一下子昏了过去,她甚至很少回宿舍不敢和人接触太多。不是所有痛苦he挫折都会让人成长,也会让人折断,但她已经开始恢复了,也开始回宿舍不再躲避同学。她仰望天空又脚踏实地,像一颗默默生长的小草,憧憬未来却不会想走捷径,她不在乎钱,却对每一个机会都珍而重之的去履行。她有点小小的耿介,觉得同学们一门心思扑在来钱快的专业里不太好,因为她对自己的道路是那么的坚定虔诚。她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澈感,既正直良善,又一点也不迂腐卖直,从来不作伪,从来不掩饰,这又让她散发着一股自信,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执拗。
陆时城多懂她呀,把她的善良、努力、耿介、灵气与锋芒统统看在眼里,就握住了打开她心门的钥匙。他看到她天生一副玲珑诗心,就会和她一起讨论天文地理,讲扫地僧,讲百年后的胡同。他注意到她珍爱老人所赠“功不唐捐”石章,就馈赠她张之洞的遗宝以示勉励。他知道她痴心一片,就讲给她边城二佬要渡船不要磨坊的事。他看得到她无声却迅速的成长,就给予适当的点拨和机会,尊重她的个性,不会揠苗助长。他细心的呵护着这个美好的女孩子。两人的相处,无处不是点点滴滴的情趣。陆时城的倾诉同样是心声,他多年压抑炽焰般的情感不符合他淡漠冷静的一贯精英人设,但是他会说给昭昭,因为她懂得倾听品酌,而不是当耳旁风一样一笑而过。
昭昭?绝不是什么奉献人格、讨好型人格,什么牺牲自己,成全别人,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个温和的姑娘。相反,她很自我,遵从自己的感受,尊重自己的心意。爱是自己的,恨是自己的,奋斗的自己的,未来是自己的,人生是自己的,一切在爱欲挣扎中做出的选择,一切忍着泪水挥别的情与痴,都是只为自己,不为别人。
陆时城于她,究竟是花花世界的美丽诱惑,还是心灵最终的归宿,她一直在努力辨认。他假假真真,真真假假。那层假的是他的光环,真的是他的内心世界。昭昭想剥离掉假的,触摸到真的。想把自己的全部献给他,也独占他的全部。在这场爱情里,他像一面镜子让昭昭照见了自己,但他又如此捉摸不定,他是如此迷人,让她痴迷,不能自拔。
昭昭愤怒的不是陆时城的耍弄和设计,真相揭露让她的绝望变得如此清晰。她和他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生来不平等,爱情从来也不平等。云昭的爱情,只是陆时城的一场游戏。陆悠游从容,云昭却得孤注一掷的做出选择,爱恨交织,百味陈杂。她身无长物,且没有退路,尾生抱柱,值与不值?不颦不笑,哀哉少年。我觉得,不管结局如何,赴汤蹈火,热烈极致的爱这么一场,够了。
第077章
听得人心里发苦,她不想关注陆时城的八卦, 戴好眼罩, 偏头睡去。
目的地是芝加哥。
以建筑闻名,有着大批顶级公共艺术作品的城市。冬季冷的刺骨, 但奇怪的是,游客依然很多。
云昭第一次出国,对什么都好奇,这个季节, 如果遇到雨雪交加的天气, 酒店几乎是跳楼价。以往出门, 云昭基本和同学们住青旅, 住宿条件再差都能凑合下去。
入住的四季, 云昭在大家的啧啧声不住打量,放下行李, 和同学们先去外币兑换处。等用完半自助餐,回到房间,给她定的位置绝佳,云昭趴在窗台那看外头陌生城市风景, 她心想,这次游学和陆时城有关吗?
随即, 打消这个念头,跟他有没有关系不重要,自己是跟学校来的。
可是,这家酒店不便宜啊……她脑子乱乱的, 再下楼,结伴到千禧公园溜达,用换来的零钱买披萨,云昭在异国他乡第一次真正使用英语跟美帝人民交流,兴奋地要命,却也只是抿着嘴笑。
天可真冷,她把衣服上的帽子扣脑袋上,毛绒绒一片间,露出张晶莹的小脸。行程里有芝加哥大学,大家谈论起治安问题。
那里是黑人区。
“学校应该还好吧,我看有巡逻。”
“该配把枪的。”
“城西、城南是他们案件高发区,据说死于枪杀案的都超过他们死在伊拉克的士兵人数。”
越说越毛骨悚然,云昭很难想象这么干净整洁的城市犯罪率会这么高。
先去的西北大学,在湖边可以眺望到整座城市的天际线。地势平坦,校园边缘连接着埃文斯顿小镇。大学拥有自己的湖岸线,踩在石头上,云昭被吹得风中凌乱,沿着湖慢慢走,风实在太大,呼啸着竟悬起大浪,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木叶脱落,只剩枝干光秃秃虬结在苍蓝的天空底下。
学校建筑风格多样,大家各自找拍照的角度,就此散开。云昭对着那座古罗马式的灰白大楼研究,随后,钻进美术馆,因为时间关系,只能算走马观花看了一遍。
主图书馆的设计让人眼前一亮:远看着,倒像一本本抽开的书本。云昭拍完照,忍不住拿出画板手绘一份,发给了那位似乎无所不知的陌生好友:
我现在在芝加哥西北大学,您来过吗?他们图书馆的设计兼顾了传统和现代感,我觉得是这所大学最佳建筑。
迟迟没有回复,让人有点失望。
出来后,在密歇根湖畔被学生们涂鸦的石头边,她再次远眺芝加哥市区,波光粼粼,城市的上头悬浮着巨大云彩,缓慢的,薰衣草天空的色彩铺开又褪尽,冷风吹来,一切都在煤灰的终色里陷进日暮。
她捕捉到这些变化,拍了许多照片,手指头几乎被冻的发麻。等到坐回车里,手又痒又热,脸亦是。
晚上继续打卡千禧公园,反正离四季酒店近,同理,海军码头、白金汉喷泉以及几个博物馆都在酒店附近。
第二天,去艺术博物馆。
这里收藏了印象画派几位代表画家的百余件作品。
站在印象画派前,几个女生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云昭高兴坏了,她在莫奈的一幅作品前不禁喃喃自语:
“她撑开阳伞的瞬间,宛如蝴蝶破茧而出。”
说完,小声补充,“我猜,这肯定是莫奈和卡米耶热恋时期的作品!”她眼眸清亮,闪闪发光。
同学笑她:“昭昭,看把你乐的,好像莫奈在跟你恋爱似的。”
她微笑顿住,凝在嘴角,想起一个人来。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恋爱了,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年轻的姑娘聚在一起,头脑总是很活跃,女同学指着另一幅作品凝思说:“这个,这个的构图,看着好眼熟,像那个谁来着?”
“葛饰北斋。”云昭的声音和一道低沉温和的男声同时响起。
女孩子们错愕,齐齐回首,身后是一个极高的英俊男人。一时半刻的,云昭竟挪不开眼睛:陆时城怎么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芝加哥?
短短几秒间,她的大脑里依次划过了这些想法。
男人的目光没有落到她身上,用他一贯悦耳的腔调对女孩子们说:“这幅的构图,借鉴了葛饰北斋的《五百罗汉寺荣螺堂》,梵高和莫奈两人,皆受日本这位画家的影响,确切说,是受浮世绘的影响。”
没有重音,在最后一句上只有微妙的停顿,裂白片刻,给她足够的联想空间。
云昭心沉沉的跳,他没有跟她说一个字,不看她一眼,而是继续用那种随便就可以蛊惑人心的性感声线跟她的同学谈论印象派和浮世绘。
他没有变。此刻,她不过是他玩弄过后不想再搭理的其中一个,数字那么多,她不知道自己序号为多少。
在异国他乡,没有比遇到一个说母语懂艺术有品位的男人更愉快的事情了,况且,他又是如此英俊不俗。
她像多余的人杵在这儿,攥紧背包带子,低声说:我去那边看看。
逃兵似的。
她的心跳很快,手机有消息回复,是陌生人:人在芝加哥?
嗯,现在在艺术博物馆看印象画画展。
她一个人在其他展品前流连,开始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那头,对方很快回复:
这么巧,我也在这里。
什么?云昭惊诧抬眸,情不自禁朝四下看看,人.流间,陆时城那双漆黑眼眸噙着一丝笑意,似是无意一瞥,同她对上,她迅速扭过了头。
我现在其实心情很差。她冲动地打下这行字。
那个陌生人,对于她来说亦师亦友的感觉,尽管素未谋面。
不开心?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可以给你些参考意见。
云昭编辑了一段话,想了想,最终作罢,而是变成:您开玩笑是不是?不是在芝加哥吧?
万种浮生,须臾刹那,云昭心思千回百转变了很多样,可没有一样,能让她真正地和谁倾诉衷肠。
再没有回复。她放好手机,一个人继续看展,逼自己投入进去不要回头,有些人,有些路,真的不要再回头。
等在艺术家工作坊见到老师,师生聊一会儿,她又单独跑去博物馆的商店买了浮世绘的图录。白人小哥问她从哪里来,她说中国。小哥热情开朗,跟她推荐芝加哥值得一去的小众景点,她甜甜道谢,知道对方是本地人后,立即赞美芝加哥1960年就可以制造钢结构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很了不起。
白人小哥听出她冲建筑而来,推荐一组师生作品,可对照来看: Marina City和IBM Plaza。
云昭为了答谢对方的好客,背包打开,把系在里面自己跟院里老师学的中国结送给白人小哥,对方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谢谢。”
再出来,几个女同学依旧议论着已经不知踪影的陆时城,眼里的雀跃,似曾相识。她默默听着,跟大家一起回酒店,一声不吭,沉默得厉害。
电梯要关上的刹那,听人说:“等一等。”
竟是陆时城。
随后,电梯里响起和教授和他打招呼以及女孩子们不期而遇再次惊喜的声音。他非常自然地朝里来,站在云昭身后,那股熟悉的气息撞的人心都跟着模糊。云昭不敢动,仿佛他的呼吸就悬在头顶,听他轻松自若和人说话,电梯再停,他提前出去,只留一个黑色背影。
她疲惫回房间,东西丢下,趴在窗户那呆呆看外面景色:白人小哥介绍的两座建筑,清晰可观,这里视野真是太好,看到非常美国化的绚丽夜景,让人忍不住想起一部影片--《芝加哥》。
很饿,可是没什么胃口,云昭跟老师说自己累了不再下去吃饭。
不多时,外头有侍者敲门送餐,她第一反应是要不要给小费?给多少合适?有种小女孩式的紧张,暗想不能丢脸才是。
她心不在焉,开门让人进来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对方弯腰低眉,在介绍菜品特色时,云昭一惊,蓦地抬眸:
哪里是什么侍者?
“不饿吗?我记得你饭量可以。”
陆时城装了一把服务生,笑吟吟看她,手底继续摆放食物,甚至,为她准备了色泽饱满的新鲜郁金香。
云昭瞬间有种被羞辱的挫败感,他太可恨了,不是吗?随心所欲可以随时随地去勾引女人,再来找她,他在她身上想要什么,从来都只有一样。
于是,绷着脸,冷冷说:“你可以走了。”
“我不想走呢?”陆时城好整以暇坐下欣赏她的表情,玩味说,“我们昭昭不想看见我?可我现在想见一见你。”
她倏地红了眼:“陆时城,我不是你的小宠物,有心情了来逗一逗,你有资本游戏人间,我一个穷学生没有。”
说着,收拾起包,准备下去吃自助。
“昭昭!”他忽然喊住她,站起身,从身后搂住她,手臂横在脖子那儿,头发窝着了,直痒云昭的腮。
“今天,在博物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他声音里竟有点委屈的意思,又带着睡醒般的低哑和温柔,“我看见了你,你也看见我,我们彼此看到对方,你为什么不搭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