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藏戎无奈的很:“祖母,我才过了弱冠之年,二十有二,哪里一大把年纪?”
姚阳又道:“人家小珈若,比你小好几岁,马上要成第二次亲了!”
聂藏戎无语极了:“姻缘不顺,这有什么好光彩的?”
“呸!”姚阳老太太轻啐一口,“我的小珈若能及时认清那男子的真面目,趁早抽身,这难道不是好事?”
祖孙两个拌着嘴,侍女们都笑嘻嘻的凑在一块,数踢了几个。珈若安静的站在一边,一时也没有惊动旁人。
姚溪坐在姚阳大长公主脚边的矮凳上,剥了一个柑橘递给她,婉转轻柔的笑道:“我看,谢表哥和万年县主倒是年岁相当,站在一处,好看的很。而且,万年县主对表哥也不一般。姑奶奶,您不知道,上一次我可是亲眼看着,县主见了表哥,便害羞的避开。”
姚阳低首,瞧她一眼,似笑非笑:“是吗?”
聂藏戎最像祖母,露出同样的神情,不辨喜怒:“万年县主么?倒也不错,美名在外。只不过,我更喜欢贤惠贞静一些的。”
竞秀一听,就急了。他这话粗听没什么,可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这不是明摆着在说,珈若不贤惠,不贞静?
珈若不气不恼,这时才慢悠悠的过去见礼,还看了一眼姚溪。
姚溪站起身,有点不自然,但仍然语气柔柔的:“万年县主,真是巧呀,刚才还和谢表哥提起你呢。”
姚阳大长公主摸了摸耳边银发,笑着说:“可不是巧,这个丫头是个眼尖的,非说你见了我这大孙子,就害羞呢。小珈若,你说说,是真害羞了?要是真的,我便做个主,给我最心疼的孩子们,牵个线。”
大长公主说着,还俏皮的朝珈若眨了眨眼睛。
珈若从头听到尾,自然清楚的很,她摇摇头:“怎么会?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是想选书读的好的。若是不小心选个不爱读书的,只怕还要花些银钱,去修横梁。”
聂藏戎原本目不转睛的看着珈若,听到这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了。
姚阳老太太乐不可支,哈哈大笑。得,小珈若果然厉害,叫他整日里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合该吃点教训。
老安国公在世时,因为聂藏戎书读的太烂,还戏弄先生,混闹学堂,常被他爷爷吊起来打。
有一回,聂藏戎被打的烦了,大半夜偷偷摸摸去把祠堂的横梁,锯的只剩下一层木皮。等下次再被吊起来的时候,横梁啪嗒一下断了,还从里头掉出来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云云。
落款,是聂家先祖,集体留名。
老安国公先被唬了一跳,后来一查,发现是聂藏戎搞的鬼,气的把他挂在梧桐树上,吊了一个时辰。
啧啧,聂藏戎年少时那些荒唐事,大家都知道的。
姚溪见聂藏戎走了,踟蹰起身,想要追出去,又觉得太不矜持,忍不住道:
“万年县主可真是心直口快,年少时谁不轻狂,县主非要去戳谢表哥的伤疤?”
珈若本不欲理会这小姑娘,偏偏这小姑娘一回一回撞上来。
“姚乡君才是真正心直口快,口无遮拦!什么叫做,我见了谢世子,害羞避走?难道不是在暗示,我对谢世子有非分之想?开口闭口,将这种话挂在嘴边,我严珈若的名声,不值钱?还是说姚乡君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害臊?”
姚阳大长公主“哎哟”一声:“小珈若,便是害羞,也实属寻常。那小子虽然毛病一堆,可脸还是好看的。”
珈若:…… ……
姚溪眼泪包着:“你都承认了,你还说你没有?你都和离过一次……”一个弃妇,她怎么配?!
珈若:“有没有,认不认,与你无关。”
姚溪气的粉脸通红,眼眶含泪的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看小姑娘打架,津津有味。“主持公道”?不存在的。
这时候,带姚溪来的嫂子许氏看不下去了,拉着她要告辞。偏偏姚溪还不想走。
正僵持间,唐濡递了长宁郡王的名帖来拜见,说是自家郡王有一份好礼。
大长公主问:“我的寿礼,他早就送了。怎么还有?”
唐濡道,是送给万年县主的。
姚阳老太太更稀奇了:“从没听说过,你家郡王与小珈若还有交情啊?”
唐濡道:“我家郡王称县主小妹,方才还一同去钓鱼呢。”
“小妹?哪门子的小妹?”
珈若是皇后幺妹,就连陛下也放在心里疼惜的。萧融又接手镇北军,这两重关系,无论哪一层,都浅不了。
可萧融什么也不提,只是命唐濡回禀:“我家郡王说,当年还未投军时,曾经有幸得镇北侯指点过兵法,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份。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然也称县主一声小妹。”
姚阳大长公主失笑:“你家郡王爷这弯弯绕绕的,听的我老人家都糊涂了,还以为他要管镇北侯叫爹呢!你就明摆了说,借我这儿热闹,传出话说,从今后,不止陛下娘娘疼着那丫头,连你们郡王也要替她做主了呗!得,这丫头呢,是招人疼些。我也疼她。”
“我来瞧瞧,是什么好东西,巴巴的送到我这里来?”
唐濡命人打开,姚阳大长公主也没细看,拍手称好。
“确实是好东西。也只有珈若配用的上。”
唐濡道:“正是,我家郡王也这样说。”
珈若向来喜欢白玉,海错图也深得她心,欣然收下。
姚溪跟着嫂子出来,气的直揉帕子。她嫂子不敢不劝,这小姑子气呼呼的哭着回去,婆母江都公主必然要责怪她。
嫂子拉拉她的衣袖,打算劝劝,姚溪啪的一巴掌打掉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烦死了!走开!你出去,让我静静!”
许氏当然不能真的出去,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只好低着头缩在角落。
姚溪气了半晌,恨恨的问:“你说,她配吗?”
许氏小声道:“只是一件白玉摆件,小姑若是喜欢,公主库房里有更好的……”
姚溪更气了:“谁问你这个了?蠢死了!”
“严珈若一个弃妇,男人都不要她了,凭什么谢表哥总是看她?就连长宁郡王都这么看重她!她配吗?”
珈若正愁烦,要不要再过去一趟,将鱼符还给萧融。见唐濡来了,本要请他转交,没想到他径自拒绝了。
“县主不必急,鱼符事关重要,我可不敢接手。”
珈若道:“那我随你过去,将鱼符交还。”
唐濡连连摆手:“我家郡王今日……也不便见客。”
珈若吃了人家的鱼,收了人家的玉,关切的问:“郡王怎么了?莫非是身体不适?”
唐濡忍笑:“也不是。只不过……每年总有那么几天?县主不必急,过两日宫中赏花宴,县主可以亲手交还。”
珈若只好作罢。
下山时,马车走出一半,秦鸾突然道:“县主,聂世子好像是在跟着我们。”
珈若漫不经心道:“兴许他也要回城。再在茯苓别院住下去,只怕他要被大长公主逼疯了。”
秦鸾摇头:“县主,您一向机敏,今日又迟钝了。他一骑快马,比我们的马车快多了。怎么会一直跟在后面?今日您把他气走之前,他好像一直看着您,十分专注,该不会是认出……”
珈若猛地放下书,将好奇掀帘子的竞秀一把拉了进来:“别看他!千万不要眼神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殷鉴婊达人:姚阳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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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马车一路进城,聂藏戎都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不上前,偏偏也不肯走。
珈若也已经佛了,道:“算了,横竖是我错了。要来便来了。”
竞秀刚要说,县主也送了他那么大一个军功,就听到外边车夫惊恐的回禀:“秦姑娘,城门口那老妇人,是不是卫婆子?”
竞秀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点点头:“还真是。她又送什么来的啊!?”
正说着,头发花白的卫婆子眼睛一亮,已经看见了珈若的马车,迈腾着老胳膊老腿就跑过来了,拼命要把怀里抱的篮子往车辕上塞。
车夫不敢收,也不敢驾车,生怕伤了她。竞秀当机立断,把头上的素银簪子取下来,眼疾手快的塞进了卫婆子怀中。车夫也趁这个机会,滋溜一下跑了。
卫婆子哪里安心,连连追赶:“站住!站住……县主,严县主,你站住!”
马车猛的一顿,一个男子横眉冷对,骑在马上,朗声道:“万年县主。”
珈若给打着瞌睡、不小心撞到车壁上的透水揉揉额头,问:“这谁呀?听这声音倒是耳熟。”
秦鸾道:“是温谯同一届的状元崔集。县主您忘了吗?他二人有一段时日要好,还曾来家里做客,后来崔集去了翰林院,温谯去了大理寺,不知为何,二人也疏远了。”
珈若撇了撇嘴:“听这人说话的语气,就透着一股正气,好像全天下就数他最刚正不阿。”
竞秀也跟着:“可不是,自从那件乌龙糟心事以后,他可找着机会就针对我们县主。幸好不常遇见,不然,非得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哼,可不是靠嘴皮子。”
秦鸾掀开帘子,问:“崔大人有何贵干?为何当街拦车?”
崔集声音凌冽,自有一股清凌气概。
“万年县主,马车后面,那位老妇人一直在追你。若是有什么误会,万年县主何不下车,将此事了断?还是说,你不敢?”
嘿,读书人就是会怄人,这话说的!
竞秀这个暴脾气,挽起袖子恨不得抡起碗口大的“道理”,和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生好好理论理论。
珈若还没说话,旁边就传来一声冷笑。
聂藏戎慢悠悠的打马过来:“难怪这语气不对,这位公子是来打抱人间不平事来了?公子就算正义感登顶,也该去把事情弄清楚。”
崔集脸色难看极了,又见卫婆子跑的气喘吁吁,冷着俊美的脸打马过去。
“婆婆,您追万年县主作何?方才我便看见您拦住县主的马车。您别怕,有什么内情,只管说来。就算她是县主,也不敢仗势欺人……”
卫婆子把他手甩开:“欺你个头!走开啦,小龟仔!”
崔集被喷了一脸,但仍然保有极好的涵养,还伸手托了一把几乎摔倒的卫婆子:“婆婆,您慢点走。”
珈若见婆婆无事,让车夫动身,走了。
卫婆子眼看是追不上了,“哎哟”一声。
崔集道:“婆婆,您有事只管说,崔某可以代劳。”
卫婆子却看出来了,这俊俏公子哥儿总是针对万年县主,也不大愿意让他代交银簪。
“什么内情?半年前,我领着孙子来药店卖自家炮制的药材,被一个鲁莽小子的马踢翻了,还要动手打我。恰巧县主经过……”
这桥段,京城里不新鲜。虽说是天子脚下,一块石头砸到十个人,三个官家三个世家,还有一个勋贵家,可每年都有些教不好的二世祖,在京城里飞扬跋扈,接着又很快被打脸。
崔集问:“难道,是她帮了你们?”
他倒有点不信。
卫婆子摇头:“没有。我那孙儿气的咬紧牙关,县主见了,问他认不认字。我那孙儿认得几个字,县主让他喊人救命,片刻巡守过来,真把那小子扭到京畿府去了。县主还让我孙儿胡乱写了一个状子,递到京畿府尹,不出半个时辰,就让那臭小子赔了我的药钱,还打了十个板子。”
“我们这些百姓,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陛下早在年前就发下敕令,凡在城中纵马伤人的,不管什么身份,都得照价赔偿,还要打十个板子。”
崔集心中一动。
她如此做,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叫普通百姓也知道,陛下的敕令言出必行,且不偏袒权贵。
崔集想,她倒是不为自己的名声,把这事儿办的十分漂亮。
可他还是不大喜此人。
虽然是如此想,可他隐约又想,或许当年那桩事,也有内情?
这边,聂藏戎的马一直跟着珈若的马车,他敲了敲车窗:“万年县主,借一步说话。”
珈若视死如归的掀开车帘,正要和他全盘托出,却被聂藏戎一把抓住了手腕。
竞秀一时没料到,连出几招,都被他给避开。
透水手里抱着茶壶,正要给珈若倒茶,突见变故,呆呆的愣了一会儿,一股脑把茶连茶壶都泼在了聂藏戎的头上。
聂藏戎松开手,头上的茶水混着茶叶,淋淋漓漓。
珈若一个没忍住,抓着车窗笑趴了腰。
聂藏戎咬咬牙,随手抹了一把:“别笑了,有什么可笑的。”
他顿了顿:“之前我不知和离内情,胡乱揣测,对万年县主有所偏见,是我不对。方才也是我口无遮拦,万年县主,我向你道歉。”
他指的是方才,在姚阳面前,“贤惠贞静”那句话。
珈若可不在意他的看法,依然笑的不能自已,胡乱摆了摆手。
聂藏戎冷着脸:“但我还是不认为,万年县主做的对。不论那两人有多错,你私下和离便是,何必闹得人尽皆知?还让陛下不顾非议,下了和离圣旨?”
珈若眼角带泪——笑哭的,她弯着月牙儿一样灵动又明亮的眼睛:“那是你的看法。我却觉得十分痛快,他们做了贱人,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吗?我偏要敲锣打鼓,让世人都知道,让他们从此以后,都抬不起头来。不然,聂世子以为,人生污点这话怎么来的?”
“他温谯将来,便是入阁拜相,世人也会牢牢记得,他曾经是个借着妻子沽名的败类。还有她严素榴,算了,不提也罢。反正跟你说了也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