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问:“后来,万兄就调回京城了?”
“是啊!”
“难怪你不知道。”萧融至宝在怀,时而恨不得藏在心中,永不叫外人知道。时而又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有这样一件了不得的宝物。“她可是镇北侯之女。”
转眼就到新年,各命妇都入宫请安,皇后一一见了,各赐了新年节礼。至于太后娘娘,原本精神还不错,但因这段时日,诸事不顺,连礼佛都不痛快,一直蔫蔫的。等到了新年,才开了宫门,强打精神,见了些平日最喜欢,和最不喜的。
喜欢的,她就费点心思拉拢拉拢,不喜欢的,就不冷不热的故意找点不痛快。
自然,也有多次递话,求见太后,却吃了闭门羹的。
譬如江都公主驸马,自回京后,多次求见,太后一听是他,便想到姚溪那蠢驴干的好事,恨不得即刻派人出京,将姚溪给结果了。哪里还耐烦见他?
姚沁回了家,阴沉着脸。
江都公主迎出二门,问可见到太后,可还顺利。
姚沁一看到她,便想起自己做低伏小,偏偏娶回家的,还是个假公主。简直是毕生大辱!
恰好江都公主又愁容满面的提起清修的姚溪,立时便压不住满腔怨愤,不阴不阳的道:“她既然替皇后立了大功劳,你进宫晋见皇后,不如去求个恩典。”
江都愁苦道:“夫君怎如此说?她能出京,已是皇后恩典,若是留在京中,太后娘娘怎会放过她?”
姚沁怒道:“你还知道太后?我这些年汲汲营营,才得了太后和邕城王信任,她倒好!天生就是坑她老子的!”
江都不敢再说,原本要给姚溪送些银钱吃食,一时也不敢了。只是更加苦闷,自打含山回京,她身世败露,真真一切都变了。
可这都是命啊!她又怎能控制?
珈若进去时,含山公主和阿福早就到了,二人跪了一炷香·功夫,太后娘娘仿佛打盹了,也没叫起。
珈若请过安,太后还在假寐,她就自己起身了。阿福一见珈若起来,她也拉着含山公主起身了。
太后眉心一跳,睁开眼,哼了一声。
含山公主立刻上前,道:“太后娘娘,您瞧,这是我闺女阿福。”
太后不冷不热的瞧了一眼,嗯了一声。
含山公主咬咬牙,继续道:“我昨日做了个梦,梦见一宫装女子,自称是我生母。”
太后来了点精神,问:“梦见了愉妃?她什么模样?”
含山公主见太后搭话,殷勤的堆上一脸笑:“她说,要我好好孝顺太后娘娘,就如同对她一样。还说,当年和您一同进宫,感情最好,别的倒交代了许多,可惜我梦里迷迷糊糊的,都忘了,就记得,她让我给您做最喜欢的鸳鸯米团。”
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顿住,又慢慢开始转动:“鸳鸯米团?你听谁说的?”
含山公主自然是到处打听来的。她一向胆小,没想和太后接近,但眼看女儿一年年大了,又听说,当年太后和自己的生母愉妃形影不离。她便忍不住琢磨了。
别的不说,还是希望太后能念着当年和愉妃那点旧情,多照拂照拂自己的女儿。
她四下打听,见太后对江都公主的确很好,又想,当年太后以为江都是愉妃的女儿,这才自小养在身边。如今她回来了,太后没理由放着好姐妹的真女儿不管啊。
所以,她也不管女儿反对,今天特意来讨好太后。
含山公主忙命人把自己做好的鸳鸯米团拿进来:“太后,您瞧。”
鸳鸯米团实则便是透花糍演化来的,一条白鱼,用糯米做的,中间包的是红豆沙。另一半用黑米做的,中间包的是绿豆沙。两条鱼盘成太极状,美其名曰,鸳鸯米团。
太后见了米团,倒是做的还不错。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陷入沉思,只是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见太后来了兴致,宫人用银筷取了一点,给太后品用。
太后尝了一口,突然脸色大变,问含山:“这糕点里,你放了什么?”
含山见太后脸色不对,犹豫道:“白糯米,黑黏米,红豆沙,绿豆沙。”
“还有呢?”
含山公主含含混混道:“就,就是红豆里面,放了一丁点山药泥。”
太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咄咄逼人的追问:“你怎么想起来放这个?”
阿福喜欢吃这个,含山原来也是这么做的。可太后的样子也太可怕了,含山嘴一瓢,就开始胡说八道:“是我娘,就是生我的那个妃子,她在梦里告诉我的。说太后娘娘您最喜欢吃这种……”
太后“啪”的一声,拍在案上,念珠应声而断,滚落一地。
她瞳仁突出,喘了几次粗气,沉沉的喝了一句:“滚!”
含山公主和阿福、珈若就这么滚出来了。
阿福以为母亲向太后献好,是想念自己生母了,乖巧的挽着含山的肩膀:“阿娘,您还有我呢。”
含山懊恼的很:“哎,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早知道我就偷偷再打听清楚点了,明明是那老宫女告诉我的,说太后和愉妃都喜欢吃这个点心,还说愉妃生病的时候,太后常常亲手做了拿去看她。怎么会弄错了呢?难道,是我做的太难吃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嘀咕:“阿福你看看太后刚才那个脸色,不会再厥过去了吧?”
刚到太后宫外,就见江都公主和一位宫嬷嬷纠缠,从手中取下镯子,硬塞过去。
“今日新年,太后会见我的,嬷嬷只要传句话就好。”
宫嬷嬷怎么也不敢,两人推推搡搡,没想到就被含山公主给看见了。
江都公主顿觉丢人,见了含山和阿福亲亲热热的在一处,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冷哼一声,抬高了头,摆出一副从骨子里的不屑和瞧不起,沉着脸就走了。
进了宫又如何?还不是土里土气,一身的泥巴味!
含山公主瞧她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就不舒服,不过她们两互看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新年,就懒得和她掰扯。
等到皇后宫中,江都公主随后也来了。
含山公主见了皇后,就想起自己当初做的蠢事,不由心虚,本来想请过安就走。但见江都眼神闪烁的进来,她又坐下,不走了。
第050章
江都公主左等右等, 茶都喝了两盏, 含山就是不走, 又见一向最心慈的几位老命妇都在, 便开口了。
自从姚沁回京, 他便十分冷淡,江都公主原本就因为女儿的事伤心,又被夫君冷落, 因此十分憔悴。此时她一开口,眼中更是带上了泪花:“皇后娘娘, 溪儿做了错事,原是我管教无方。自她走后,我既怨怪她不懂事, 又怨怪自己教不好孩子,精神也常恍惚些。可如今已经新年了,求您念着家家户户团圆的大好日子,恩准这孩子回京来瞧一瞧我。”
一旁的常山大长公主慢慢悠悠的开口,问:“姚乡君是犯了什么错?原先听小辈说, 是去静修清养了,怎么今日听江都公主的语气, 倒像是被皇后娘娘罚出去的一般?”
皇后淡淡道:“老姑母有所不知, 原也没什么,不过是姚乡君原先议的亲事,不算圆满。姚乡君哭哭啼啼的求到我面前,让我给她做主, 说愿意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嫁给何长湄。她说父母不为她做主,又在宫中寻死觅活,我也没办法,只好做主免了这两家的婚事,让姚溪出去清静清净。怎么,听江都公主的语气,是宁愿她青灯古佛一辈子?”
皇后这番话,就是不愿意珈若牵连其中,本来就是姚溪犯蠢,何长湄也是个拎不清的小畜生。她可不愿意,自家珈若的名字和这二人牵连在一起。
常山大长公主也没全信,再一看江都公主的神情,就知道姚溪犯的错一定不小。
她老人家也不掺和了。剩下的,心慈面善的华国公老封君等人,见她都不管,就更不会开口替江都说话了。
江都急了:“皇后娘娘,人都有爱子之心,溪儿是错了,您罚也罚过了!求求您就看在您未出世的小皇子面上,让溪儿回来吧。您就当给小皇子积善德,不成吗……”
她哭哭啼啼的,含山可算听明白了:“江都公主,你看起来楚楚可怜,话说的可不对啊!而且,仔细一琢磨,你这话可太阴毒了。什么叫做看在小皇子面上?什么叫做给小皇子积善德?”
“难道,皇后娘娘不应允,还得遭报应不成?”含山捋顺了话头,拍案而起,“江都公主,你这是诅咒皇后娘娘,诅咒小皇子吗!”
江都一惊,立即跪下请罪:“皇后娘娘,我绝无此意啊!我只是思女心切,可绝不敢对您有不敬之心,您可别被小人给牵着鼻子走……”
含山继续胡搅蛮缠,逮着字眼就借题发挥:“皇后娘娘是猪吗?这么容易被人蒙蔽?还是说,皇后娘娘是大象啊,还被人牵着鼻子走,亏你想得出来!”
江都欲哭无泪,忙不迭的继续请罪。
皇后娘娘无奈扶额。
江都既没见到太后,原打算求求皇后,让姚溪回来,也被含山拿话堵了,心头可恨死她了。
等出宫时,二人的马车偏偏也是一前一后,江都就控制不住怨怒,朝着含山的方向恨恨的骂了一句:“一身的泥巴味!”
含山看她怨毒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她在宫里头忍了一次,这会儿再忍,可不被人当成面人来捏?
她气呼呼的挽起袖子,下了车雄赳赳过来,等到了面前,却又变了脸色,故意笑眯眯道:“江都公主,你现在啊,说什么我都不气。我知道你可怜,女儿不在身边,夫君也不怜惜你……”
江都打断她:“胡说!夫君对我不知道多贴心。”
含山翻了个白眼:“你骗鬼去吧!驸马要是稀罕你,能让你自己进宫吗?他要是有本事,你用得着自己出面吗?你没照镜子吧?他要是对你好,你脸色能这么难看?”
江都真是被戳中了痛处,口不择言的和她吵了起来:“你连女儿的爹是谁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脸?生的女儿也是一身的泥巴味!”
含山公主也不气:“我女儿怎么了?她一向乖乖在家,不知道多乖巧。好过有的孩子,平日看起来机灵,关键时刻,坑起爹娘来,半点也不手软。”
江都公主眼泪在眼中打转,气道:“我女儿再如何,那也是陛下太后亲封的乡君,有宗室封号的公主之女!你女儿呢,有什么?哦,我听说了,还在家中养猪?有一身养猪的好手艺是吗?有本事,靠养猪养出个封号来,才算厉害呢!”
含山公主不高兴女儿养猪,可她不许别人说,噼里啪啦又骂了江都公主一顿,二人再次不欢而散。
二月二,龙抬头,恰逢此日,皇后娘娘发动,到黄昏时分,绮霞流云之时,顺利诞下了皇女。
陛下大喜过望,连夜下诏,免朝三日,文武百官都不必上朝了。陛下得了老来女,要好生好生稀罕稀罕呢。
据说,陛下翻了大半夜的古籍,要给小公主取个最天赐祥福的名字。偏偏一筹莫展,到第十日,也才得了一个小名,喔喔。
珈若连红糖糍粑都掉了:“多寿,你爹我姐夫,到底怎么想的?”
太子长叹息,道:“他琢磨了好几日,连上朝时,都冷不丁问大臣,诸位觉得这个字如何?结果呢,今日他去看妹妹,逗妹妹玩儿,那孩子傻乎乎的,一逗就喔的一声,父皇灵机一动,取了个小名叫喔喔。”
珈若连连点头,再想想多寿这个名字的来历,也是因为太子出生时早产。
珈若颇为后怕:“幸好她不是叽的一声。”
太子回味了一下,面无表情走了。
这晚,珈若刚睡熟,阿福急急匆匆的过来了。
秦鸾迎出来,阿福只说有要紧事,非见了珈若才说的清楚。
珈若起身,披了一件春衫,歪在床边,问她出了什么事。
阿福:“我想进宫,”
珈若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那明日一早,你我一同去。”
阿福道:“我现在就想去,又怕陛下怪罪。不如,你带我进去,我自己去见陛下,绝不叫你为难。”
阿福要夜里进宫去,她认识的人中,只有珈若有令牌,不必通传,虽是都可直接入宫。
珈若听完,也没有问她究竟出了何事,换了衣裳,便直接入了宫。
陛下刚给心爱的小喔喔换了尿布,听说这两个丫头深夜来了,打着呵欠出来。
“胧胧,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阿福抢着道:“陛下,我的猪今天下午就不吃食了。”
陛下被这句话冲的懵头懵脑的:“猪不吃食咋了?朕还得大半夜给你派个御医去看猪?”
阿福急忙摆手:“不是!陛下,我这头猪可能吃了!从没有过不吃食的时候,而且,晚上我再去看,发觉它一直趴着哼哼……”
不等她说完,陛下彻底清醒了:“你养了几头猪?”
阿福道:“就这一头。”
陛下命人更衣,叫两个丫头回家去,又嘀咕阿福:“你一个小姑娘,养头猪干什么呢?”
阿福:“吃。”
陛下气的一摆手:“快些出去吧!朕命羽林卫一路护送。”
阿福前脚刚回到家中,宫中派来的人、户部官员和太仆等,连夜就都来了,这猪果然是病了。再一查近日有什么人喂过猪,猪吃的草料又是从哪里来的,很快就圈定了城西的农庄。
冬日里,阿福也不常动,猪吃的干草料都是公主府中一个管事办的,从城西农庄送来。
户部官员顺藤摸瓜查过去,这农庄里真有几十头猪已经病了,还有病怏怏的小猪仔,正预备偷偷卖掉呢!
幸好发现的早,将农庄接管之后,将这些病猪处置了。又扩大范围,京城内外一一排查,又查出不少病猪。
但毕竟发现的早,病猪没有流到市集上,这次猪疫得以及时控制。
半月后,陛下论功封赏,不仅嘉奖了监办此事的官员,还有及时研制出“猪瘟仙方”的病兽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