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女人——明月像饼
时间:2019-11-15 08:52:30

  顾盼淡定从容的移开视线,沉默相对。
  其实钟砚一直都没睡,看着她拿着匕首摸到他身侧,那一刻,他深刻感受到顾盼对他的厌倦和恨意。
  “想杀了我吗?”他又问。
  顾盼一点都不想听见他的声音,甚至想大声冲他嚷嚷一句,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可钟砚好像不打算放过她,紧缠着她的手腕,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故意刺激她,“为什么害怕?为什么手抖?”
  “你恨我是应该的。”
  男人大半张脸都藏在柔和的光影之下,他的脸有种病态的白,眉间缠着一股浅淡的阴郁之气,说话时四平八稳,好似没什么情绪波动,提起的也是与他无关的事。
  他伸出手指头,指尖轻轻摸过她的脸,他的嘴角还挂着轻描淡写的笑,他接着说:“那时候亲手将你送走的是我。”
  “利用你的也是我。”
  “杀了赵焕章的人还是我。”
  “我逼的你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送走。”
  “一直以来,都是我不肯放过你。”
  顾盼才将将平息的恨与怨,被他说的这些话又重新勾了起来,她缓缓抬起眸,眼眶猩红,眼珠子都是疼的。
  她感觉自己张口说话,嗓子都是疼的。
  “你闭嘴。”
  钟砚望着她通红的眼睛,有些无奈又有些难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激起她对他的恨。
  他受不了她的漠然,却能坦然接受她的恨。
  钟砚轻抚着她的脸庞,似情人般呢喃在她耳畔轻声低语:“窈窈,我还禁锢了你的自由。”
  是啊。
  好事坏事全都他做的。
  眼前的男人一派平静,脸上找不出半点愧疚后悔,他可能连痛苦都没有过。
  凭什么呢?!
  刚被按下去的满腔怒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她抿紧唇瓣,身体隐隐发抖,握着刀柄的掌心里沁着湿腻的汗。
  顾盼抬眸,神情漠然,然后刀尖狠狠扎进他的胸口,她听见男人的闷哼声,看见他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的白。
  这一刀,她用尽了力气,刀身大半都陷进了钟砚的身体里,黏腻的血水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色中衣。
  顾盼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干了力气,她手上也沾满了属于钟砚身上的血,她看着钟砚的眼睛,哑着嗓子问:“你疼不疼?”
  怎么会不痛吗?
  刀子进血肉里,撕裂麻木。
  钟砚没说话。
  顾盼忽然之间,轻轻笑了一下,“可是你再疼,也没有比我那个时候更疼了。”
  钟砚自行将匕首拔了出来,血似乎流的更多了,他好似浑然不在意,唇色泛白,“高兴了吗?”
  他接着说:“可我还不能死。”
  她还活着,那么他也要活着。
  捅完了人,顾盼的手抖的更厉害,眼眶里溢了一圈的水光,眨眼的瞬间,就有眼泪掉出来。
  她用手背飞快的擦干净脸上的痕迹。
  这一刀,是钟砚欠她的。
  顾盼整个人蜷缩起来,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过了一会儿,等她再次抬起头时,男人已经将自己胸口上的伤包扎好了。
  钟砚忍着伤口的剧痛,缓缓走到她跟前,低眸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小可怜,想起来她的很多习惯都没怎么变。
  受了委屈或者害怕恐惧的时候,就想把自己藏起来,躲在角落里,谁也不见。
  钟砚的声音听上去虚弱了很多,他哑声道:“回床上去睡吧。”
  顾盼怎么可能还睡得着,睁眼闭眼都是血,她埋着脸不说话。
  钟砚蹲下身子,看了看她煞白的脸,又看了看她在颤抖的手,微微叹了一声短气。
  钟砚找了一方干净的手帕,轻轻抓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头里里外外都擦的很干净。
  “乖,去睡吧。”
  顾盼抬起血红的眼眸,她笑了笑,“你看你的伤口还能好,可是我受过的伤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钟砚,我对你说过很多气话,大多数都是假的。”
  “可有一句,我从来没说过谎。”
  “我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曾经我也是真的想和他共度余生了。”
  “你不仅禁锢了我的自由,还打破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期盼。”
  她用赵焕章来伤害过钟砚很多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赵焕章是什么感受。
  但是顾盼现在想起第一次和钟砚见面的场景,却还是会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爱的是那个芝兰玉树的清贵少年,爱他的孤独。
  钟砚觉得自己的伤口仿佛更疼,指骨作响,他说:“我让你去睡。”
  顾盼吸了吸鼻子,说:“好。”
  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脑袋沾了枕头就昏沉谁睡去。
  钟砚这一整夜都没有睡,就这么坐在床边看她看到了天亮。
  等快到了早朝的时辰,钟砚伸手替她掖好了被角,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掌放了回去。
  临走前,钟砚对刘墉吩咐道:“让人小心伺候着她,别让她病了。”
第八十七章
  钟砚的伤没有惊动太医, 上了点止血的药包扎后便没再管。
  伤口还是比他想的要深,下朝之后, 伤口上一层层白色纱布染的透红, 血肉黏在上面, 模糊的有点恶心。
  钟砚脱了衣裳,亲手将纱布连着皮肉撕了下来,洒上药粉,重新包扎了一番。
  伤口狰狞可怖,可他的表情冷冷淡淡,好像一丁点都察觉不到疼痛。
  刘墉什么都不敢问,只得端着一盆盆血水往外送, 那么大一个口子, 总不可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住在皇帝寝殿里的那个女人最有嫌疑。
  刘墉自然是一句屁话都不会多说的,少说话多做事才是保命之道。
  钟砚批完奏折已经快到中午,他起身朝外走去, 步子大到身后的人快要跟不上。
  顾盼捅了人,这一觉反而睡的安稳, 再也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 睁开眼天就亮了。
  坐起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意料之外的,这柄才伤过人的匕首干干净净的躺在枕头底下, 并没有被人收走。
  昨晚发生的事对顾盼而言就像是一场梦,那一刀包含了她隐忍多时的恨意,如果不是她胆子小,当时她就该上去再补上两刀。
  钟砚从来不叫疼,哪怕昨晚他疼的额头冒冷汗,还是一声都没叫,同她说话的语气与平时也没什么不同,仿佛他天生就是个不会疼的人。
  他只是会忍耐而已。
  顾盼已经不做钟砚会把她放出宫的美梦,这个人就是死了,死之前也会把她拽下去。
  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动作慢腾腾的起床,伸了个懒腰,没过多久,听见动静的侍女们低埋着头进屋伺候她。
  顾盼不习惯被这么多人伺候,挥挥手让她们全都退下了。
  吃过早膳后,顾盼便躺在宫檐下的椅子上晒太阳,她不喜欢穿罗袜,双腿盘坐起来,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脚丫。
  等快到了中午,摇椅上的顾盼听见了钟砚的脚步声,下一瞬,男人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钟砚瞥了眼她的脚,顺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住了她的身体。
  刘墉方才一进来,就在心里“哎哟”了声,随即赶忙低下头,眼珠子不敢乱看。
  顾盼抬着下巴,阳光照耀下她的瞳仁像一颗纯净的玻璃珠,漂亮极了。
  她一动不动盯着钟砚看,心想这男人怎么被捅了一刀还和没事人一样呢?
  昨晚出了那么多的血,她差点就以为钟砚要被她捅死了,才不争气缩起来掉眼泪。
  钟砚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冷声对院子内外的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
  侍女和太监一个都不敢多留。
  顾盼被他抱回到了床上,钟砚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低声问:“怎么不穿袜子?”
  顾盼拿脚踢了踢他,好像他也没生气,她顿时觉得没意思,懒洋洋的说:“不喜欢。”
  “地上凉。”他边说边帮她穿上了袜子。
  顾盼和他靠的很近,男人抬头的瞬间,两人的鼻尖都快撞到一起,她伸出双手抵在钟砚的胸口前,恰好抵着他受伤的位置。
  他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痛不痒,好似与他无关。
  顾盼被他抱着坐在腿上,她懒懒的说:“你是真的不怕疼啊。”
  她都刻意在伤口上按了一下,这男人依然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蹙。
  钟砚扣着她的腰,几乎是凑在她耳边说着话,“疼,但是没你疼。”
  顾盼不太想搭理他。
  钟砚似乎是来抱着她睡觉的,在顾盼三番五次都没能成功将他赶走后,冷笑着说:“你信不信我再捅你一刀?!”
  钟砚紧揽着她的腰,“随你。”
  他搂着她睡了一个下午,钟砚很久没睡的这么踏实,不过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胸膛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顾盼睡的也很沉,连身边的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在宫里并不是很自由,连出这道宫门的机会都没有,连着两日,顾盼都没有再见到钟砚。
  等到了第三天,才从刘墉口中得知他发了高烧,病了。
  或许是和她刺的那一刀有关,又或者这是钟砚苦肉计中的一环。
  顾盼听了之后,反应淡淡,“哦。知道了。”
  刘墉心里快要急死了,虽然一时半会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但皇上待她的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这天,白日里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在夜里陡然又升了起来。
  刘墉和太医都急的团团转,生怕出现什么不好的事。
  顾盼被刘墉缠的没有办法,去看了一次钟砚。
  她到的时候,钟砚好像喝了药刚刚睡下,他的脸色白的不太正常,看着便很虚弱。
  顾盼在屋里没待多久就想走了,她实在没有什么话可以和钟砚说的了。
  床上躺着的男人忽然醒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磁性而又沙哑,他道:“水,我想喝水。”
  顾盼装作没听见。
  钟砚这会儿看起来的确虚弱又有点可怜,他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我想喝水。”
  茶壶里的水尚有余温。
  顾盼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钟砚也没有蹬鼻子上脸要她喂他喝,接过茶杯抿了两口水润嗓子。
  紧跟着,他还咳嗽了好几声,如此一来,气色看起来更加不好。
  “我走了。”
  “走”这个字好像刺激到了他。
  钟砚突然捏着她的腕骨不肯放她离开,也许是生了病,他说话做事比平时更为恣意。
  一阵天旋地转,顾盼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按在了床榻上。
  钟砚胸前的伤因为这个动作又撕裂开来,血迹侵染纱布,他却浑然不觉得疼。
  他的手掌心有些粗糙,摸着她的脸,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顾盼动弹不得,气的想要翻白眼,她道:“你想干什么?!”
  钟砚也许是病糊涂了,直接将她衣裙上的腰带拽了下来,随手一抛,扔在一旁,红色腰带缓缓坠地。
  钟砚的动作很粗鲁,与他之前像不同的人,他明明病了,力气却还要比她大的多,轻轻松松就制住她的两只手,扣在头顶。
  他的眼眶红红的,是那种生生熬出来的红色,带着野性和血性。
  顾盼觉得钟砚这是失控了。
  他很少能见过钟砚这幅样子,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总能将所有人都算的透彻,他胸有成竹,处理事应付人都游刃有余。
  哪怕不是个真正温柔的人,也会在生疏的人面前装装样子。
  这会儿他当真是将脸上最后一层面具都摘了下来,想用粗暴的方式留住她。
  钟砚的额头滚烫,高烧未退,额头冒着冷汗,喉咙疼眼睛也疼,可是他舍不得眨眼。
  生怕眨了眨眼,怀中的女人就再也找不见了。
  钟砚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脸,而后缓缓俯身吻了下去。
  这并不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钟砚很粗鲁,牙齿将她的唇瓣磕出了血,反而更兴奋。
  顾盼想躲都躲不开,“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不愿意的话你是不是要霸王硬上弓?!”
  钟砚抹开她嘴角的血迹,向来精致阴冷的脸庞出现了些许愧疚和委屈,如她出嫁后第一次去探望病床上的他时,神情如出一辙。
  钟砚不是傻子,刚柔并济。
  他知道顾盼嘴硬心软,他只得装的可怜一些,更可怜一些。
  可惜,顾盼早就不吃他这一套了,若是在所有事都没发生之前,钟砚摆出这么一副受尽委屈可怜兮兮的样子,她还会傻乎乎的上去,要什么给什么。
  如今不会了。
  顾盼垂眸,“钟砚,松开我。”
  钟砚罔若未闻,淡淡然瞧着她唇角上因为自己而留下的细小伤口,他冠冕堂皇道:“嘴巴破了,让我帮你看看。”
  顾盼想发脾气又不知道该对谁发,她讽刺道:“你刚刚怎么不一口把我咬死算了呢!?”
  “我舍不得。”他说。
  钟砚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勾起,轻挑而又不风流,偶尔流露出几分和他心机不符的单纯。
  漆黑的眼珠,看起来一尘不染。
  唯有情到深处才会为之动容。
  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顾盼能听清他的呼吸声,甚至能看清楚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钟砚忽的一动,在她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他依然控制着她的双手不让她挣脱,他说:“窈窈,我病了,留下来照顾我好吗?”
  钟砚的语气卑微,姿态也很卑微。
  对于他来说,实属难得。
第八十八章
  钟砚脸上泛着病气, 瞧着就不是很好的样子。
  顾盼恍惚了一瞬,好像他上回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还是侯府里被博平郡主欺辱的世子, 想来那时他温温柔柔同她说话也是也不过是为了避免麻烦。
  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指头抽了出来, “我又不是专门伺候人的丫鬟,不会照顾人。”
  顾盼站起来,可能看着钟砚孱弱躺在床上的样子比较柔和,深呼了口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要不然你还是放我出宫吧。”
  “来的路上,我还以为你快死了。”
  “你若是死了, 我可怎么办?那帮人会不会把我当成凶手给你陪葬, 想想都不划算, 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块。”
  钟砚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额头青筋暴起,较好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有些狰狞,脸色苍白。
  顾盼望着他继续说:“你放回去嫁人吧, 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一边不好吗?你想想看,如果不是你非要把我接进宫里来, 我也不会发疯刺你一刀, 将来说不定还会有第二刀第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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