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女人——明月像饼
时间:2019-11-15 08:52:30

  钟砚忽然间用力掐住她的下巴, 眼神微冷,“你刺我的这一刀我心甘情愿,是我该受的, 但你想嫁人,就是我死了也不可能。”
  “你大可以再捅我第二刀、第三刀,我都会一一受着,绝无怨言,但出宫嫁人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激怒我而言,与你并没有好处。”
  他微微喘着气,而后缓缓松开手,摸了摸上面留下的指印,“疼不疼?”
  顾盼觉得好笑,竟然也就真的笑了,“你凭什么来跟我说这些话?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顾盼本来是真的不想和钟砚翻旧账,老是翻来覆去提起过去的事也怪没意思的,但她实在是费解,钟砚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在她面前如此的霸道,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身边。
  她的语气淡淡,“是你说你不后悔你所做的一切,你怎么还指望着我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留在你身边?”
  顾盼发完脾气就后悔了,她和一个脑子不好的人讲什么道理呢。
  钟砚从来不跟她讲道理。
  她有些烦躁道:“算了,我走了。”
  “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这声音都已经不像他的了。
  钟砚看上去永远都是那副高贵清冷的样子,这会儿脸上却露出几分痛苦和茫然。
  她让他知道了什么叫爱而不得,什么叫悔不当初。
  顾盼往外走的步子停都没停,喜欢钟砚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院子外,秋风扫落叶。
  唉。
  她叹气,也不知道自己心头密密麻麻的不舒服是因为什么,有点难受也有些怅然。
  她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回想起她和钟砚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样子的呢?
  权势地位、血海深仇个个都排在她之前。
  她记得,和钟砚婚后的第一年,那段时光是真的很快乐。
  丈夫体贴温柔,事事周全,样貌又是极好的,每一样都叫她欢喜,那时她付出的是满腔赤诚的爱。
  顾盼也不知道自己坐了有多久,风吹打在脸上,却是不疼的。
  天上的太阳开始落下,夕阳斜洒在她的半张脸上,她站起来瞬间,脑袋眩晕了一下,顾盼忽然之间就很想吃糖。
  人总是这样的莫名其妙,总会因为很小的一件事,想起很多年前的回忆。
  顾六小姐身体也不算太好,虽然不常生病却有贫血的毛病,起初和钟砚表明心意后,她按耐不住女儿家的小心思,每日傍晚都会在院门前等着他归家。
  顾盼站了没多久腿就会疼的受不了,那时候她被钟砚惯的很是娇气,当真是吃不得苦头的一个娇小姐。
  站不动就蹲着,后来觉得蹲着的动作好像又不太文雅,索性在台阶上坐着。
  钟砚回家每每瞧见她坐在台阶上傻傻等她的样子,脸上表情总是无奈的,“不是让你不要等吗?”
  她那时候站起来稍不注意也会晕了一下,抱着钟砚的腰,冲他很开心的笑,说:“我想你了嘛。”
  钟砚极善观察,那之后每天都会让人给她准备补血的汤药。
  顾盼如今想起这件事,心里又酸又涩,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眯着眼盯了会儿天空,直到眼睛看酸了,才慢慢将视线收回来,她一抬眸,便与一双熟悉的眼睛相对。
  赵随白衣玉冠,腰间戴玉,身姿挺拔,顾盼往常见了他,他的眼角都带着几分笑意,却是难得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
  顾盼并不怨恨赵随,也知道他之所以在成亲当天亲自上门退婚是钟砚的命令,他不喜欢她,犯不着为她得罪自己的主子,她能理解。
  但她还是很难过。
  找来找去,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只爱她的人。
  赵焕章喜欢的是顾六小姐,钟砚的爱廉价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扬着脸对赵随笑了笑,“原来探花郎也就这么点勇气。”
  赵随挑眉,“顾小姐,这事怨不到赵某的头上。”
  饶是他见多识广,起初也不太敢相信颜姑娘就是顾六小姐,后来想想二人行事说话的风格的确想象,况且天子有令,他也没办法。
  顾盼看了看他这张清俊淡雅的脸,听说京城里爱慕他的姑娘也能排成长队,也不奇怪,少年得意,天子近臣,长的又风流倜傥,在外人模狗样,也能骗一些有眼无珠的女子。
  他们站在书房前的院子里,也没有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里面的人自然也能听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顾盼走到赵随跟前,“其实,我还挺喜欢你这张脸的。”她的语气似乎颇为遗憾,“没能嫁给你还怪可惜。”
  她笑了笑,在钟砚错愕的目光中接着说下去,“你聪明长得又好看,若是嫁给了你,我应当也不会吃什么亏。”
  赵随沉下眸,“顾小姐,慎言。”
  顾盼觉得无趣,“你的胆子也不过如此。”走之前,她道:“赵大人,若是将来我出宫了,你可别忘了我,说不定我们还能再续前缘。”
  赵随真是头疼,捏紧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有在宫里说些不妥当的话。
  顾盼一走,赵随迈开步子朝殿内走去。
  钟砚懒洋洋斜靠在软榻上,情绪似乎不太高,神情漠然,赵随一进去便感觉到一阵肃杀之气,他心中无奈,怕是让陛下听见了方才的对话,才惹的他不快。
  殿内泛着清浅的药香,并不难闻。
  良久之后,钟砚淡定从容问道:“顾止行最近如何?”
  赵随思衬片刻,如实答道:“惹是生非,杀了几个您一手扶持的新贵家族的纨绔子弟。”
  钟砚倒是不奇怪,顾止行向来和他就不太对付,杀不得他就只好想尽办法恶心他。
  若是旁人,钟砚早就杀了的,可他是顾止行,是顾盼的弟弟。
  钟砚便忍了好几次,放纵他使性子了。
  他冷笑了声,眉心不耐,道:“明儿绑了那个孽种....”他顿住,改口道:“他那个儿子,砍下一根手指头给他送过去,看他还敢不敢继续来恶心朕!”
  赵随迟疑道,“真要如此?”
  钟砚揉揉了眉心,方才在顾盼跟前的脆弱模样消失的干净,眉间满是暴戾,提起来那个孽种,他的心情是决计不会好的。
  他冷冷道:“自然是玩笑话。”
  赵随又问:“那此事是否要继续追究?”
  顾止行杀的那几个人确实是不怎么入流,平日仗着家世在京城中为非作歹过,钟砚想了想之后,道:“罢了,随他闹吧。”
  赵随嗯了声,事情既然禀告完了,他本应该要出宫去,奈何天子有意要留他,似笑非笑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说道:“朕从前怎未曾察觉赵大人也生了一副好皮囊。”
  赵随叹息,他和顾盼的对话还是让皇上悉数听了过去。
  他就知道这位顾六小姐是个记仇的主,退婚的事,她虽不怨恨,但还是气不过,于是才刻意说了那些话。
  “臣不过空有一副皮囊而已。”
  钟砚的眼神又冷有狠,盯着他的脸,阴阳怪气道:“说起来也是朕毁了你的亲事,不若改日朕帮你赐婚如何?”
  赵随道:“劳皇上费心,这便不必了。”
  钟砚敛起笑,这会儿看他就不太顺眼了,不耐出声道:“行了,你回去吧。”
  钟砚对外称病,连着三天没上早朝,若不是顾盼去亲眼看过,也都快信了他的病已经到了快死的程度。
  秋天至,冷风起。
  转眼顾盼被钟砚强留在宫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姑且算自由,至少后宫的地界来去自如。
  顾盼在御花园乱转时,远远地就看见愿哥儿。
  她没打算与他相认,小孩子的接受能力不像大人那么好,她怕吓着孩子。
  顾盼偷看了他大半个时辰,愿哥儿似乎不高兴,绷着脸,不曾笑。
  等孩子走了,她也就回去了。
  殿内烛火通明,顾盼瞧见门外站着的刘墉,就猜到钟砚过来了。
  她在心里嘀嘀咕咕,都病了怎么还有空往她这里来?早知道那一刀就该捅穿他的胸口。
  钟砚身着素面青衫,头戴金冠,他安安静静坐在烛光下,细皮嫩肉,清瘦苍白,这张精致的脸确实让人难以移开眼。
  柔和不失锐利,漂亮的有锋芒。
  他朝顾盼淡淡一笑,“回来了。”
  钟砚也不在意她理不理他,而是问:“见到愿哥儿了?”
  顾盼坦然镇定在他面前坐下,“见到了。”
  钟砚将眼前的一碗素面推了过去,“先吃碗面吧。”
  她一动不动,钟砚也恼,语气似乎浑然不在意,他道:“你忘了吧,今天是我的生辰。”
  顾盼怔了一瞬,以沉默相对,然后她说:“对,我忘记了。”
  没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
第八十九章
  是啊, 她忘记了。
  冷冽的气息一声声灌入他的肺部,宛若尖刀立在心口。
  钟砚眼眸中星星点点的亮光逐渐暗淡下去, 眸色逐渐幽暗晦涩, 他道:“陪我一起吃吧。”
  顾盼捏着手指头, 好似心不在焉,淡淡的说:“我不爱吃面。”
  她的确不爱吃面。
  她曾经确实是陪着钟砚过了两次生辰,那时还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两碗素面,提前了许多时日准备礼物,只盼着他能高兴。
  钟砚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神态自若,心情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他一口一口将这碗素面全都吃了下去, 而后抬眸, 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少女面庞如玉,白皙透亮,神情稍显脆弱, 眼中却又很坚定。
  等他吃完,顾盼就忍不住迫切的站起身, 不愿意和他相处, 转身道:“我要洗漱休息了。”
  她觉得钟砚变了, 虽然依旧强势霸道,是个决绝冷酷心机颇深的上位者,但他刻意在她面前表露出的纤细的脆弱感, 总将她的记忆拉扯回侯府里那段最辛苦的、他们相互依偎的日子。
  那时候的钟砚的那双眼眸中,不似如今,晦暗生不可测。
  顾盼记得那是一双清澈透明又处处透露着可怜神态的双眸。
  钟砚并未离开,等她出来时,他安静靠着床,手里捧着本佛经,垂眸不语。
  顾盼一面将头发擦干净,一面走过去,捅了钟砚一刀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没有那么忍受。
  男人静静放下手中的佛经,一动不动凝望着她的眼睛,他的声音清冽干净,“你心里还记挂着赵焕章吗?”
  顾盼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丝毫不怀疑赵焕章是钟砚这辈子最厌恶的人,以为从他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的概率几乎等于无,没成想也有听见钟砚主动提起他的时候。
  “有和没有,都和你无关。”
  钟砚眉眼舒展,缓缓一笑,他极为聪明,在顾盼换了个壳子回来后,从前的猜疑串联成一条线。
  顾六小姐脾气大气性高,不识字没远见,也谈不上是个善良的人,成婚后他和顾六小姐独处过一次,眼睛里的神态是骗不了人的,那是他们之间相互憎恶,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后来。
  对,也就是在顾六小姐将他祖母留下的玉佩砸碎了之后,他的涵养和隐忍付诸东流,大力推了她一把,她的脑袋磕到了桌角,血水顺着额头滴落,当时她昏迷了。
  而他自己也受了伤,发了一场高烧。
  醒来睁开眼后看见的顾六小姐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殷勤讨喜,还有点蠢,容易轻信他人。
  那双眼里的神态,钟砚到今天都还记得。
  他虽没有十分的把握肯定心中的猜测,但钟砚这人工于心计,轻易就能找到她的破绽。
  钟砚笑了笑,气势不再含蓄,锋芒逼近,他逐字问道:“你以为他爱的是你?”
  顾盼手紧了紧,往后退了一步,同他拉开距离,“你什么意思?”
  钟砚侧目,笑了起来,“他喜欢的是顾六小姐。”
  顾盼哪怕再死上好几回也不是钟砚的对手,她向来都知道男主很聪明,从把她带回宫里之后,闭口不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松开手指头,不安的情绪缓缓消退。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哪怕钟砚知道从前的她不是货真价实的顾六小姐,那又怎么样呢?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钟砚甚至磋磨了她对回家的欲望。
  她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进不得出不去,她每天都在用“既来之则安之”六个字安慰自己。
  钟砚直起身,单手抓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刚好能掌控她,贴近了看,她的肤色细腻莹润,“你放心,我不问你。”
  老实说,如果钟砚非要逼问她是谁,顾盼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穿书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匪夷所思,若是钟砚知道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恐怕就要当场黑化毁了这个世界。
  那她也得陪葬。
  如非必要,顾盼并不想把事情变成这样。
  她实在是累,也没什么要和钟砚说话的欲望。
  那一刀斩断了她的恨意,似乎也把他对钟砚初时的心动一并砍了。
  钟砚从背后抱着她的腰,占有欲十足的姿态,顾盼动了动,知道自己挣不开后也就不做无用功了。
  费那么大劲做什么呢?该睡睡该吃吃。
  放平心态后,顾盼便心安理得在皇宫里住了下来,她和钟砚好像达成了一种共识,和平相处。
  顾盼再也不想和他翻旧账,不断的回忆过去,人是没有办法往前走,她得翻开她人生的新一页。
  她坚信,系统再怎么垃圾也不可能把她困在这个世界里一辈子。
  转眼,她在皇宫里被迫住了三个月,秋天变成了冬天。
  顾盼还是很喜欢京城的冬天,每到这个时节,总是雪天,飞檐之下。白茫茫的一片望过去的确很漂亮。
  冬至这天,小太子大驾光临。
  等过完新年,他快要六岁了,转眼之前那个爱哭还喜欢撒娇的小孩子,已经长到到她腰这么高了。
  愿哥儿这么久才找上门来,的确是一忍再忍。
  随着五官越长越开,他的外表看起来也越发的随了顾盼,长了张精致无害的脸,唯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像钟砚,冷冷的一言不发盯着你看时,忍不住打寒颤。
  顾盼命人赶紧将房门关上,随后把自己手里的暖手炉塞给他,“你冷不冷呀?”
  愿哥儿来势汹汹,身上竖起的敌意忽然间被她这么一声轻柔的问,给问回去了。
  他仍然是冷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将她给的东西还了回去,“我不冷。”
  愿哥儿仰着脸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她看,问:“你为什么还不出宫?”
  为什么父皇要将她留下来?
  难道不要娘亲了吗?
  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吗?
  愿哥儿哪怕知道当初他落水,是眼前的女人救了他,也不怎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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