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露声若蚊蝇,小心翼翼道:“奴才看那叶小姐高洁脱俗,也不像是贪慕钱财之人。未必用钱就能哄得好。”
林木森抬手将浇花的水壶放到一旁,勾唇笑了笑,“用钱哄自然只是一方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用心哄,那还能哄不好啊!”
白松露恭顺地点点头,“奴才受教了。”
林木森问:“谢军医那边可有消息?”
白松露:“这几日应该就能回京了。”
男人坐在石凳上,突然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有些人的狐狸尾巴就快藏不住了。”
***
没出几日,赐婚圣旨便送到了叶家。一时间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晋王殿下和叶家小姐的这桩婚事。众人纷纷同情晋王殿下,竟然要娶一个相貌丑陋的女人为妻。堂堂皇子,竟遭受如此际遇,委实让人心疼。
城东,安平候府。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好了!”嘉宁郡主的贴身侍女锦瑟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房里。
“这么冲撞成何样子!”苏烟倪正在绣荷包,金丝线缠绕,一朵并蒂莲眼看着便要绣成。她听见贴身侍女的叫唤,手头的动作却没停下,忍不住出声呵斥一句:“有话好好说,这么风风火火的成何体统!”
锦瑟一脸惊慌,“出大事了小姐,圣上给晋王殿下赐婚了!”
苏烟倪没注意到锦瑟的神情,心下一喜,以为是自己。毕竟在她看来放眼整个京城,无人比她更适合做晋王妃。
她手指微微停顿住,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期待万分地问:“新娘子是谁?”
锦瑟看着她,艰难而又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尚书府的三小姐。”
苏烟倪:“……”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大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外头长风呼啸,四月的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冷意十足。
她的声线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很多,“那个叶世歆?!”
锦瑟不敢去看她,眼神躲闪,声细蚊蝇,“是的小姐。”
苏烟倪的脸色倏然大变,冷硬非常。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气愤不已,咬牙切齿地说:“那么丑的女人,圣上怎么会赐婚让她嫁给晋王殿下。这不是害了殿下么!”
“奴婢听说这桩婚事是晋王殿下亲自去求的,殿下在定坤宫跪了好几个时辰,才让圣上同意的。”
苏烟倪:“……”
“胡说什么!”苏烟倪当即斥责一句,怒目圆睁,声线寒凉,“晋王殿下又不是眼瞎!”
锦瑟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再也不敢言语。
苏烟倪责怪锦瑟,“我刚陪祖母去了趟乡下,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小姐息怒,奴婢也是刚听人说。立马就回来禀告你了。”锦瑟忧心忡忡,“小姐,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啊?”
自家小姐自小便爱慕晋王殿下。殿下能文能武,她便饱读诗书,学习各种兵法。殿下喜欢吹箫。她便央求侯爷请了乐师入门,教授她吹箫。殿下喜好并蒂莲,她便将自己所有的衣裳都绣上莲纹……
只要是殿下喜欢的,她便数十年如一日认认真真的学习。
小姐悄悄喜欢了晋王殿下这么多年。现如今晴天霹雳,殿下直接就被赐婚了。而且新娘子还是相貌丑陋的女人。这让小姐如何能够接受啊?
“你慌什么!”苏烟倪死死拽住自己的娟帕,因为用力,十指通红却浑然不觉,“长公主可回宫了?”
“今早刚陪太后从普宁寺回宫。”
“快给本郡主梳妆,咱们这就进宫去见长公主殿下。”
“小姐,恕奴婢愚钝,咱们进宫去见长公主做什么呀!”锦瑟面露不解。
苏烟倪冷冷一笑,“长公主殿下今早刚回宫,想必还不知道晋王殿下赐婚的消息。咱们可不得尽心些,亲自去告诉长公主殿下一声。”
苏烟倪太了解林静言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自己最爱的四哥娶一个丑女。
锦瑟顿时恍然大悟,咧嘴一笑,“还是小姐您英明。”
作者有话要说:晋王殿下:倾家荡产哄媳妇!
哈哈哈哈哈哈
姑娘们月饼节快乐哈!
第33章 利用
寒食节将至,这京城的雨水也越发多了起来。
晨起天空就飘起了小雨,洋洋洒洒,如牛毛,似花针。
一整个上午过去这雨愣是没停下来。
天色阴郁得十分厉害,乌云压顶。浓云积压在天际,仿佛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为了节省时间,苏烟倪让车夫抄了近道。从侯府去往皇宫的这条小路名叫寒门街。顾名思义在这周边落户的人家都是一些寒门子弟和三教九流。平日里像苏烟倪这样的世家小姐是从来不会到这里来的。
雨水润湿了路面,石板路上湿哒哒的。春雨贵如油,滋润草木。角落里的青苔和杂草葳蕤生机。
寒门街曲曲折折,幽深僻静。却独有一股浓烈的烟火气。因为是雨天,难得见到几个衣着朴素的市井小民。若天气好,想来也是十分热闹的。
路两侧都是成排的云杉树。这些树高耸入云,点点嫩绿缀在枝丫上头,春意盎然。
林国人向来喜植柳树。京城的许多大街小巷种的也都是柳树。唯独这条路上种的是云杉树。
车夫卯足了劲儿赶车。马车一路疾驰,风驰电掣,很快便赶到了皇宫。
入宫以后,雨势渐大,宫道上积了不少水。
锦瑟给苏烟倪撑伞。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在宫道上,怕被道上的积水弄湿鞋袜。
如若不是事态紧急,想她苏烟倪如此注重在外形象的人是断不会在雨天出门的。
来到毓秀宫。她站在外面等宫女进去通传。
内殿里温暖非常,香炉燃着上好的沉木香,香气四溢。
林静言靠在贵妃榻上,小宫女正在替她按摩。
华源福了福身,“公主,嘉宁郡主求见。”
“苏姐姐?!”林静言一听是苏烟倪来了,忙从贵妃榻上坐起来,“快把她请进来。”
苏烟倪得了许可入内,人未到却声先至,“公主,你去普宁寺可还好?”
“苏姐姐,你快来坐!”她招呼苏烟倪坐下,“华源去上茶!”
她瘪瘪嘴:“别提了,整日吃斋念佛,我都快发霉了。父皇也忒狠了点。明知我喜好热闹,还非得把我往那清心寡欲的庙里塞,都险些把我逼疯了。”
苏烟倪笑着安慰:“陪太后娘娘祈福还愿多少人盼都盼不来。你竟还觉得是折磨。也得亏太后娘娘疼爱你。旁的公主阿哥她可从来没带去普宁寺。再说你这不是回来了嘛!就别不开心了。归慈巷新开了一家酒楼,过两日咱们叫上青云一起去逛逛呗!你在普宁寺被关了这么久,想必早就闷了。”
“好啊好啊!”林静言最喜欢出宫找乐子,顿时就喜上眉梢,笑靥如花了。
华源上了茶水和糕点。
“苏姐姐,喝茶!”林静言招呼道:“这是普宁寺后院今年的新茶,千金难买一两。我央求皇祖母半天,她才给了我这么一小包。你快尝尝味道如何。你要是喜欢,就带点回去。”
苏烟倪细细品了一小口,笑着说:“这么名贵的茶我可不敢收。我又不懂茶,给我也是糟蹋了。你还是留着给晋王殿下吧,他喜好茶。”
“我四哥府里什么好茶没有,我才不给他呢!”林静言吃着桃花酪,悠悠道:“苏姐姐,你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苏烟倪故意拉下脸,“怎么,我就不能专程进宫看你?”
林静言瘪瘪嘴,“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没事从不进宫。平时我让你进宫陪我住两天你都不愿意。”
苏烟倪抿嘴轻笑,“进来阴雨连绵,父亲的腿疾又犯了。我今日进宫是替父亲找许太医拿药的。路过毓秀宫,就顺道进来看看你。”
“侯爷的腿可有大碍?”
“无大碍,就是一到阴雨天就总是酸疼难耐。多亏了陛下记挂,派许太医替父亲调养,不然只怕会更严重。”
“老侯爷是在战场上伤了腿,为国受伤,父皇自然重视。”
两个姑娘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公主,这宫里头马上就要办喜事了,你怎的还这么清闲呢?”苏烟倪状似不经意间这样问道。
“喜事?什么喜事?”林静言刚陪太后从普宁寺烧香拜佛回来,竟不知道这宫里还有喜事。
林静言最是热衷八卦,“好姐姐,你快同我说说,这宫里有什么喜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呢,我以为你早该知道了。”
“我今早刚陪太后从普宁寺回来,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呢。我哪里会知道这些。”
“这是晋王殿下的大喜事,陛下给殿下赐婚了,公主竟不知道?”苏烟倪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静言。
“真的啊?”
湖阳长公主随太后去普宁寺烧香拜佛,今早才回来。倒是成了整个京城最后一个知道晋王殿下婚事的人。
四哥一早便跟她提过自己马上要结婚了。只是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苏姐姐,新娘子是谁啊?”她一直好奇四哥的新娘子是谁。
苏烟倪:“新娘子便是那叶府的三小姐。”
“叶世歆那个丑女人?!”林静言猛地跳起来,“不会吧!”
“这圣旨都下了,还会有假不成。这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静言一直好奇新娘子是谁,却不知道这新娘子居然是叶世歆。那个满京城都在传相貌丑陋的叶家三小姐。
四哥竟然要娶一个丑女,这还了得!
“父皇到底怎么想,竟然让四哥娶个丑女。这四哥也能同意?”
“我听说这桩婚事是晋王殿下亲自去求的,殿下在定坤宫跪了好几个时辰,才让陛下同意的。”
林静言:“……”
“我四哥居然这么想不开?”林静言顿时傻眼了,满脸不可思议。
苏烟倪看着林静言,欲言又止,“静言,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静言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见苏烟倪这般为难忙说:“苏姐姐直说无妨,咱俩谁跟谁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得了林静言的肯定,苏烟倪这才小心翼翼地和盘托出,“那日贵妃娘娘办茶话会,中途偷偷见了那叶家小姐。我偶然路过,因为实在好奇便悄悄看了两眼。那叶小姐当真是奇丑无比,满脸的麻子。晋王殿下可是堂堂皇子,身份尊贵无比,如何能娶一个这么丑的女人做王妃。这不是徒增天下人笑话么!”
“苏姐姐此话当真?”
“我亲眼所见,怎会唬你。”苏烟倪煞有其事地说:“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见一见那叶家小姐。”
“既然那么丑,四哥又为何会向父皇请旨赐婚?”林静言很是不解。
“这谁知道呢!莫不是会使什么狐媚手段?”
“她敢?”林静言的音量瞬间提高了好几度,“别说我不能饶她,就是徐娘娘也万万饶不了她。”
苏烟倪轻声细语道:“晋王殿下那般光风霁月的人,若不是那叶世歆使了狐媚手段迷了殿下的心志,他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求娶一个丑女做王妃呢?”
“你说得不错苏姐姐,定是那叶世歆使计魅惑了我四哥。”林静言怒不可遏,“本公主这就去尚书府会会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丑女人!”
苏烟倪故意拉住林静言,小声劝说道:“公主,外头还下着雨呢,要不等雨停了再去?”
“如何能等!”林静言义愤填膺,“那丑女都算计到四哥头上来了,我可等不了。本公主恨不得立马撕了那该死的狐媚坯子!”
林静言一刻都等不及,“华源,备车!咱们这就出宫。”
苏烟倪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公主,本来我该随你一起去的。可是父亲还在府里等着我的药。”
林静言大手一挥,豪气万分,“侯爷的腿伤要紧,苏姐姐你就不必陪我去了。我一个人照样能收拾那小贱人!”
两人一起出宫。在宫门口分开。林静言去尚书府。苏烟倪则回安平侯府。
苏烟倪叮嘱林静言:“公主,你小心行事,切记鲁莽。”
林静言:“苏姐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目送马车远去。年轻女人的嘴角迅速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锦瑟:“小姐,还是您厉害。这招借刀杀人真是绝了!”
苏烟倪勾唇冷笑,声音狠毒,“林静言这个蠢货不把尚书府闹得鸡飞狗跳绝不罢休。绝对够那叶小姐喝一壶的。咱们就安心看好戏吧!”
——
长公主殿下殿下来势汹汹,横冲直撞地入了尚书府。
这姑娘扯着尖细的嗓子,“叶世歆呢,叫她出来见我!”
守门的一个小厮压低嗓音对同伴说:“快去通知画眠姑娘。”
府里的下人瑟瑟发抖,谁都不敢招惹这位小霸王。这位祖宗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刺头,杀伤力极强,轻易招惹不得。
画眠得了消息,匆匆跑进房里。
叶世歆正在窗户边翻看医书,昏昏欲睡。
她躺在藤椅上。藤椅轻轻摇动,咯吱咯吱响。
来了这京城,原本引以为傲的医术便成了摆设。府里有专门的大夫看诊,府中人伤风感冒都轮不到她看。
每每只有翻阅医书时她才能恍惚想起自己是个医者。
窗外雨声澜澜,檐角成串成串晶莹的珍珠洒落,掉在地上竟惊不起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