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三格格听到爱新觉罗四个字就跪了下来,郡主一顿骂让她全无招架之力,只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受着。
珍珍在旁解气极了,看着郡主的眼神里都带了满满的崇拜,她就喜欢这种护犊子的御姐。瞧她骂得这酣畅淋漓,若是放现代定是辩论队冠军。
她正想着时,郡主的眼风扫到了她身上,接着又扫到了攸宁身上。她抓着攸宁的手接着骂道:“瞧你那点子出息,我爱新觉罗家的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额娘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你就这么傻愣愣地让一个奴才指着你的鼻子教训你啊?”
攸宁嘟着嘴说:“上回打了揆叙不是被罚了吗?皇上说我没有皇家格格的气度。”
郡主恨声说:“皇上罚你是因为你亲自动手打了揆叙,哪有主子自己打狗的道理,宫里那么多太监,宫女,哪个人你不能喊不能用啊?打条狗还用自己亲自动手吗?”
珍珍心中扶额,郡主诶,您这嘴太利了……
只见郡主训完攸宁冷笑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佟三格格,说:“三格格,原本依着你的冒犯之罪我该让太监赏你十个板子或是二十个嘴巴子。但明儿是你姐姐的好日子,我也不想让咱们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难堪,但这事也不能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过了,一会儿我派两个宫女随你到两宫去,当着她们的面你自己说说刚才的事吧,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佟三格格趴在地上闷声说:“是,奴才知道。”
“滚吧。”
郡主刚说出口,余光又瞥见了那段盛开的石榴花,“等等。”
本来要火速抽身的人,害怕地停住了脚步。
“还有永和宫,德妃娘娘有孕听不得你这点讨人嫌的事情,自己去永和宫门外磕十个响头,懂了吗?”
别的还好说,让佟三格格去磕这个头那珍珍和她的梁子便不是一般的大了,她立马想息事宁人却被郡主横了一眼:“宫中娘娘和两位皇子的脸面,是什么人都能踩的?”
郡主的气势大到惊人,珍珍只能顺从。
佟三格格哆哆嗦嗦是含着泪走的,她一消失,珍珍赶紧问攸宁:“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还在和钮祜禄氏谈婚论嫁?”
攸宁还没说话,郡主先一步道:“选什么选,太后也是架不住那个舒老太婆的磨说看一看他们那个五爷。这人还没看呢,就有脸大的敢自称起‘四嫂’来了,呸,没一个好东西。”
攸宁拍拍珍珍的手说:“你放心,我才不会选他们家的人呢,没一个好东西。”
她想起阿灵阿也是国公府的,忙补了一句:“除了你家小七爷。”
郡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攸宁忙打岔说:“啊,六姨,你怎么过来了?”
郡主被她一打岔到没追问她刚那句漏出来的话,说:“太皇太后寻你,说是淑慧公主回来了。”
淑慧公主乃是太皇太后的女儿,和攸宁感情颇深,她赶紧跟郡主前往慈宁宫。临走前还依依不舍请人跟着珍珍去永和宫,说什么也要磨着德嫔答应让珍珍今晚和她住。
…
珍珍回到永和宫时已不见塞和里氏,德嫔站在后殿西稍间的书桌前练字,只有她的大宫女秋华陪在身侧。
德嫔指指身边的位置,珍珍走了过去静静等姐姐抄完这份心经。
德嫔的字比珍珍记忆中的要好了许多,小羊毫在她手中如行云流水,一张抄完她轻轻搁下笔问:“刚刚又撞见佟三格格了?”
“姐姐知道的倒快。”珍珍听这话就知道刚刚的事姐姐已经全都知晓,她上前扶住姐姐,靠着笑道,“没事,今日我没吃亏。”
德嫔没好气地捏了下她脸,“这是没吃亏的事吗?这回是碰上安王家的郡主,下回呢?下下回呢?你可是要嫁到国公府的人,就她这样的妯娌是一句今日没吃亏能解决的?”
珍珍见姐姐越说越气,赶紧打岔:“额娘呢?额娘去哪了?”
“额娘陪了我一天,我看她累了就让她先去休息。”德嫔又捏了她一下,“别和我打岔,和你说正事呢。”
打岔失败的珍珍倚着姐姐说:“知道姐姐心疼我……”
秋华这时端来了一碗安胎药递到了德嫔手中,“主子,先喝药吧。”
珍珍接了来拿起钥匙要喂姐姐,“姐姐,赶紧先喝药,别气着我的新外甥。”
德嫔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皱着眉擦着嘴角说:“郡主这个暴脾气上来了止都止不住,今日她修理得佟三格格丢这么大人,来日还不知道要从哪里把这口气挣回来呢。”
珍珍捧着蜜饯盒子递给姐姐,“姐姐快吃口甜的。”
德嫔含了一枚甜枣,想着想着又气不过拍了下桌子,“往后你再见着佟三格格,该怎么就怎么,欺负你了只管踩回去。咱们家的孩子又不是豆腐,她想蹂躏就蹂躏,想糟践就糟践?没门!”
“姐姐,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个圆的,任她揉搓,往后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德嫔一把搂着妹妹,眼里含着担忧:“收拾?你怎么收拾她?”
“那佟三格格就是仗着她姐姐狐假虎威,既然是狐狸那就打呗。”
德嫔被珍珍逗笑,一直绷着的脸总算缓和了下来,她搂着珍珍叹着揉了揉她的头,“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京城那么大,天下好男儿这么多,你偏偏就看上小七爷。”
第49章
猿粪,主要是猿粪。珍珍默念道。
秋华见德嫔总算笑了出来,念了句“阿弥陀佛”,又说:“二格格可多劝劝娘娘宽心吧,刚才佟三格格磕完头,娘娘愣是一刻钟都不让咱们去叫起,这是多久没生这么大气了。”
一听这话,珍珍心里暗叫不好,她忙问:“可她姐姐马上便是皇贵妃,离皇后也就一步之遥,四阿哥名义上又是她养着,姐姐这样怕是他们不痛快……”
珍珍就是顾虑到这些才对佟三格格总让一步,可没想她姐姐今日似乎是不想与皇贵妃和睦下去?
德嫔美目微垂,不在乎地一笑,“不痛快?她凭什么不痛快?四阿哥是我的孩子,她又凭什么养着。”
向来柔和的姐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珍珍先是一怔,然后是真真心疼起来。她拉着姐姐的袖子小声说:“姐姐,你受苦了。”
德嫔听她这句,眼圈一红,“唉”了一声。
她把桌上抄好的佛经交给秋华,“你去送到慈宁宫给苏嬷嬷,就说多谢她送来的石榴花。”
珍珍这才注意到窗台上摆着的那盆石榴花,这花竟然比她回宫的腿脚要快,先一步到了永和宫。
等秋华离开,珍珍倚在姐姐身边小声说:“我今日倒是和郡主学到了,对着她们这样的人就要硬着来,半点不能客气。”
“郡主不客气是有安王府做靠山,你有什么?”
“我有姐姐啊!”珍珍笑着补充,“还有咱们的四阿哥。”
可一说四阿哥她又愁眉苦脸起来,“可姐姐,皇贵妃一直养着四阿哥,咱们可怎么办?”
珍珍想,未来的雍正爷可不能和佟家这群人混着,这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人把大外甥带坏了可怎么好!
谁知德嫔竟然笑了,笑里带着快意说:“什么怎么办?四阿哥在永和宫呢。”
珍珍又惊又喜,她正要问怎么回事,就听人通传说皇帝驾临。
本以为要到门外迎接,没想康熙已经裹着水貂皮端罩踏雪而来。康熙身量颇高,又穿着如此厚重的衣服,望着仿佛一座移动的座山雕。
宫女们掀开帘子,德嫔刚迎上去康熙就紧皱眉头上下打量她问:“还好吗?”
德嫔挑了下眉头,然后憋笑反问:“哪里不好了?”
康熙有些气恼,“朕还关心错了是不是?下回不管你了,看你往哪儿哭去。”
康熙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说着这么矫情的话,让珍珍忍不住躲在姐姐后面偷笑。
康熙不知怎么就看见了她,挽着德嫔的手进屋后,冷不丁问:“珍格格乐什么?”
康熙看她的眼神,似乎她就是那个惹德嫔不快的闯祸精,珍珍笑意吓得瞬间跑了个精光,忙腆着脸说:“没有没有,奴才久未见天颜,所以高兴的……”
“呵呵。”皇帝抬着下巴由着德嫔解开他的端罩,一边没好气地说,“朕看你就是和阿灵阿同流合污,他爱惹祸你也差不多。”
冤枉啊康熙爷,珍珍内心举着小旗帜抗议着,顺便又把长久没骂的那句狗皇帝骂了三遍。
狗皇帝,我是飞来横祸,不带这么乱扣帽子的。
德嫔听见停下了手,她眼一横、眉一皱,倒抽一口冷气说:“我家妹妹惹什么祸了?”
刚才还要抓珍珍小辫子的康熙突然就软和了下来,“没有,朕没说她惹祸,这就是想起阿灵阿了随口说几句。”
“还没成婚,连亲都没定,他小七爷上天入地也不干我妹妹的事。”
德嫔说话时都带了鼻音,康熙自己解了端罩扔给身后的太监,拿了桌上的暖手炉塞在德嫔手中。
“快捂捂,别把屋外的寒气带给你。双身子的人了,要小心点。”
珍珍见着眼前这幕很想脚底抹油开溜,正在她慢慢后退时,康熙又逮住了她。
“珍格格,阿灵阿的县试准备得如何了?”
“县试?什么县试?”
德嫔一脸的不明就里,康熙笑问:“怎么,你这妹妹竟然没告诉你?”
珍珍尴尬地“呵呵”一笑,顶着压力硬是装傻充愣地说:“奴才不知,小七爷不是在官学读书吗?县试又是什么?”
“哦,是吗?你真不知道?”
康熙嘴角噙笑,一脸高深莫测,颇有几分猎人捕杀猎物的味道。
“不知道……”
珍珍生怕自己失言,然后让康熙和姐姐联手给她下禁足,让她再无机会出门与阿灵阿见面。
如果发给珍珍一面镜子,她一定能看见自己现在千变万化的脸色。
德嫔先看不下去了,护在妹妹身前对康熙说:“小七爷考县试便考,皇上若是想知道考的如何,上可问学政下可问小七爷自己,到这里考我妹妹做什么?”
珍珍内心唱着妹控的姐姐最亲,眼睁睁看着康熙果然再度软了下来。
“朕又没做什么,就是关心关心。上回容若提了一嘴,说阿灵阿求他指教,要去考个举人回来。”
“您哪是关心,分明就是看戏。”德嫔话里都是埋怨,“京中那些公子哥有几个文武双全的?这文武双全又怎么评?我看倒是小七爷有心了,知道文这一项不好评定,便想着走正途去考个功名回来。”
珍珍心里发笑,姐姐刚刚明明还和她嫌弃阿灵阿,到了康熙面前却实打实护短,亲姐姐就是亲姐姐!
“这不是你妹妹要的能文能武,朕就提了点要求……”
德嫔叹了口气,“妹妹哪里是不知礼的人,这是在乎这份心意。京中纨绔子弟何止一二,但看小七爷就为妹妹一句戏言便发愤图强,那便是满京城的王公贵胄都比不过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康熙被德嫔说的一愣一愣,听到最后他只能举手投降,“理都是你的,朕说不过你。瞧你平日里为妹妹担心的样儿,到了了还不是都惯着她。”
德嫔拉着珍珍义正言辞地说了那句老话:“臣妾就这么一个妹妹!”
“是。是。”
珍珍瞧着康熙爷在和姐姐的斗嘴中完全落于下风,心中感叹亲姐姐果然是宠妃,从今儿康熙进屋子开始便都是一路顺着她姐姐来的。
“明明刚刚还说小七爷上天入地都不管你妹妹的事,现在又说的和自家人一样……”
康熙爷小声嘀咕却被德嫔抓了个正着,手里本来要端给他的茶盏都收了回来。
“哎哎,怎么回事,朕喝你一盏茶都不给了?”
珍珍这会儿觉得自己是个1000W的大灯泡,又亮又瞎,赶紧把头一低,就当啥都没看见。
然而有更煞风景的人自会打断康熙和德嫔,就在康熙说了几句好话好不容易哄得德嫔一笑,回心转意要把茶盏递给他的时候,东屋里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
德嫔将茶盏往桌上随意一搁,转身就往东屋小跑去。
康熙嘴里念叨了一句“倒霉孩子”,也悻悻然追了过去。
德嫔如今膝下有两位阿哥,大的四阿哥胤禛,小的六阿哥胤祚。珍珍刚才听那震耳欲聋的哭声以为是小胤祚,可跟到了东屋才发现,这哭声的主人乃是未来的雍正爷。
上回被她摸了一把屁股的雍正爷,在两年后长成了一个粉嫩的小面团子,一条用红色绸缎扎起来的小辫梳在脑勺中央,身上裹着红色万字缎做的小棉袄,就像一只精致的瓷娃娃。
脸圆手圆哪都圆的雍正爷正坐在炕上哭天抢地,看见德嫔伸出手就要抱,德嫔刚刚抱住他拍着后背开始哄两句,小面团子就开始抽抽搭搭哭诉起自己被摔坏的玩具。
珍珍站在了东屋的槅扇外,看见康熙爷用嫌弃脸捡起地上的西洋镜,然后尝试将掉出的镜片装回去。
然而,并没有成功。
小胤禛本来怀着期待看皇阿玛的动作,看见没有成功,他失望地抓住额娘的衣襟呜呜哭起来。
“四阿哥,你哭什么?回头再弄两个不就好了。”
“弟弟,弟弟摔的!”
“六弟年纪小,你要让着他!”
康熙爷板着脸训了胤禛一句,将注意力放向了趴在炕上的另一个儿子,“祚儿怎么摔了哥哥的玩具啊?”
乳母在一旁禀报道:“两位阿哥午睡醒了一起玩,四阿哥玩的高兴了把最喜欢的西洋镜给六阿哥,六阿哥年纪小抓不住一不小心就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