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哥——哥啊,等等我!”萧二少隐约听见了身后的赵老四自己掌掴自己的声音,但是他一看见自己哥哥的身影,就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了,相当殷勤地从一旁护工的里接过了轮椅,推着他哥缓缓离开。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好奇,觉得心里那叫一个痒,就像有千百支毛绒绒的小刷子在他胸口挠来挠去的一样,开口问道:
“哥,你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也没听说你认识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呀!”
眼见着萧景云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立刻超级兴奋地单方面八卦了起来:
“还是说你一把年纪,终于老树开花,春心萌动了?哥,你就告诉我呗,你这是跟人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人在八卦起来的时候是最容易自己说服自己的,萧二少越扯越觉得自己可能察觉了某种真相,更兴奋了:
“我就说嘛,那姑娘感觉清贵得很,一看就跟你门当户对!不行,我得跟爸妈汇报一下,他们要是知道了你不用孤独终老,保不准得有多感动、对那姑娘有多满意呢。哎对了,能把她的名字告诉我不?”
在萧二少百折不挠的询问之下,坐在轮椅上的人终于开口了:
“……我不认识她。”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好听得很,如果没有这大煞风景的轮椅的话,保不准有多少怀春少女光听这声音,就能哭着喊着但求一嫁:
“你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就让你再去修个学位。”
说完,萧景云轻咳了几声,颇有点气不足的虚弱感,然而即便如此,他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某种身居高位的人才有的威势,让人绝对不敢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轻视他半分:
“走罢。”
萧二少立刻住嘴了。他太了解他哥了,同样的事情只要说过一遍就不会说第二遍,因为代替第二遍的只会是他的行动。如果他真的要再扯下去的话,他哥下个月就能趁着开学季,把他强行塞回学校里多念一年的书。
他立刻投降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但是哥,我就说最后一句,真的是最后一句!你一直这样没个人照看着,可怎么得了啊?”
萧景云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扶。他的双修长,却又在指节处隐隐泛着青色,和他那过分苍白、没有丁点儿血色的脸色结合在一起,怎么看都怎么不像个长命的人,甚至连健康都算不上,也难怪没什么姑娘愿意凑过来了:
“别耽误人家。”
就在萧家兄弟二人讨论这事的时候,刚把于媛送下楼离开的叶楠心有所感地回了下头,隔着一整层楼的距离准确地看向了萧景云的方向。不过她什么也没看到,毕竟医院病气四溢,人又多得很,贸然开天眼的话也不会有什么用,只得遗憾作罢,继续按照原计划去把终于吃了个半饱的九尾狐捉回山海古卷里来。
结果九尾狐整个人都吃嗨了,还在那个赌徒的灵魂里不停原地打滚,甚至祭出了九条毛绒绒白抛抛的大尾巴这一卖萌利器,试图通过撒娇的方式让叶楠心软,进而把它留在这里:
“阿楠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保证什么都不干嘤嘤嘤嘤嘤嘤~”
——这头狐狸精得很,甚至无师自通了九嘤真经,嘤来嘤去的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估计全部直播平台的女主播们加在一起也得逊色分。
然而叶楠铁石心肠不为所动,隔空就揪住了九尾狐的尾巴,把它倒提了出来,团吧团吧就塞进了山海古卷,简单利落一气呵成:
“我信你个鬼,给我老老实实进去呆着!”
——这些大妖们靠恶念为生。如果是正常人仅有的那点恶念的话,只怕连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的,而且要是一不小心吃多了,那可就是真真切切的要命了;如果是大奸大恶之人的话,才能尽着它们吃。万一吃过头了、不小心吃到了正常的魂魄,也无非是让那些人痴傻一辈子而已,权算给他们之前的作恶赎罪了,没什么问题。
结果叶楠话音刚落,刚刚那个小女孩就从墙上探出了半边脑袋,看来是办完事儿回来了:
“我刚刚听见家主叫我啦,有什么吩咐么?”
叶楠:……我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第10章
等叶楠终于带着还在试图撒娇耍赖的九尾狐走出医院之后,在车里等着她的于媛神色一怔,好像有什么话想对叶楠说,只是迟疑了好多次也没敢开口。倒是叶楠先一步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问道:
“你有什么话想说么?但说无妨。”
为了不影响到在前面开车的孟姣姣,她们升起了隔音板。于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道:
“您不该救她们的。”
万事开头难,但是有了开头之后,接下来不管说什么,就都很轻松了。于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这些只想生男孩的家庭已经是这个样子的了,老一辈人的观念也不会改变,就算能够躲过一时的检查生下来,她们以后也只会变成新的受害者……这样的话,倒还真不如不出生的好。”
“就像那小姑娘说的一样,做个在河里漂着的鬼,都要比饱受压榨和剥削地活着好。”
叶楠耐心地听完了她的顾虑之后,伸出去,为于媛把从马尾辫里松脱出来的一缕头发掖回了她耳后,轻轻一笑:
“好姑娘,让你费心了。”
“毋需担心,我的计划从来不会有差错的。”她从后视镜里看着逐渐远去的医院大楼,声音明明依然和缓温柔,但是就是让人开始从骨子里往外泛凉气了:
“这些孩子是从哪儿生出来的,我就要让他们投胎投回哪里去。”
等于媛回到了自己的单身公寓之后,一直在苦苦思索叶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未能如愿:
如果那些小女孩真的要再次回到那些打掉过她们的家庭,那岂不是最糟糕的做法了?这种家庭既然会因为“怀着的不是男孩”这么荒谬的理由,就要打掉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不管再重来几次,她们也不会有好的成长环境。叶楠怎么看都不像是逞一时之快而不经考虑的人,她真的会在这件事上掉链子吗?
——如果她没有掉链子,而是真的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做出这个决定的话,那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就在于媛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她的响了。她抬眼一看来电显示,就觉得心头一阵恶心:
打电话给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弟弟于成龙。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单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于家二老对他的期望有多高。然而期望越高失望就会越大,在他们毫无原则的溺爱下,于成龙已经被养废了、有有脚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现在只会啃老不说,还一直都在想当然地把不停挣扎自救的于媛往泥潭里拉:
我可是你亲弟弟!你不帮我,还能帮谁?
果不其然,于媛一接电话,就听见于成龙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
“姐,听说你最近接了个代言,头松快了?借点钱给我呗。”
于媛对自己的这个衣来伸饭来张口的弟弟从来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如果她对于成龙的态度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好,他可就要去父母那里告状了。到时候于父于母可不管什么青红皂白、二十一,更不管自己的女儿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绝对会一个长途电话打过来,还把她当做可以任意摆布的小女孩一样,给骂得狗血淋头。
换作以前,于媛都会尽力和他周旋,但是正常人又怎么能在“无耻”这件事上比得过熊孩子呢?所以每次她都会被敲出点钱来,于媛也没办法,只能当做破财消灾了。
但是今天,于媛的心头便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她可是见过死人、见过水鬼的人了。
连这些超自然的事情都已经无法让她再感到害怕了,她又怎么会害怕一个没了爹妈就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再说了,这种只会拖人后腿的血亲不要也罢,只怕将来这些人对她敲骨吸髓,还要嫌弃她的骨髓不够香呢!
正当于成龙美滋滋地规划着自己这次可以从于媛里敲出多少油水的时候,就听见电话那边的于媛用一种相当讥讽的语气对他开口了:
“你可真是个废物。”
于成龙觉得自己刚刚绝对听错了。他姐姐虽然一直不喜欢他——不如说任何一个还没被“扶弟魔”理论洗脑的正常姐姐都不会喜欢这种弟弟的——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都会维持着成年人世界里那一点岌岌可危的脸面和情分,所以再怎么两看生厌,他们也不会撕破脸,怎么今天于媛就像脑子出了问题一样,突然把所有的话都说开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
“我说你有有脚的,怎么就不能自己养自己?猪都会从地里拱食吃呢,你连个畜生都不如。”于媛一张口,就感觉积压了多少年的怨气终于从她胸畅快奔涌而出:
“不对,说错了,不能把你和猪类比,太侮辱猪了。要不是咱们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我绝对要骂你一句司马玩意儿,要不然你怎么能长成这幅有人生你却没人养你的样子来。”
正当于成龙被他那倒霉命的姐姐给怼到险些气晕过去的时候,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于家父母充满喜悦的声音:
“成龙啊,你以后也要有弟弟了。”
于成龙和于媛在学习方面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的对比。于媛靠着自己的本事考入了一等一的学府,甚至还能靠着奖学金自己养活自己;他却连上的流高都是被强行加塞送进去的,也理所当然地没能考上大学,只能上了个职校。结果职校上到一半,就因为打架斗殴和生活作风不端正等问题被强行送回来了,现在没有工作的他只能跟父母住在一起,所以便也第一时间接受到了这个“好消息”。
他一听这话,可真是脸上含笑心里滴血:
有了小的之后,谁还会去管大的?更别提这个小的也是个男孩儿了!而且他爸妈已经说过不知多少遍了,甭管法律怎么说,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等以后他们的遗产全都是他的,跟他姐姐于媛一点关系也没有。
要是他多了个弟弟的话,岂不是就要有人和他对分遗产了?这个短命仔怎么就成了他弟弟呢?
不过甭管于成龙心里再怎么咬牙切齿,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来:
“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肯定会对弟弟好的!”
——于媛双一抖,就把摔在了地上。
她对天发誓,刚刚从电话那边传来的,除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期盼着这个“弟弟”的诞生的交谈和笑声之外,只有她听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声音:
那是一阵尖利而高亢的鬼笑声。
孟姣姣带着叶楠回孟家本家大宅的路上,叶楠示意她在河边停下了车。她抱着书走到河边,把那个一身红的小姑娘从山海古卷里揪了出来,把她团吧团吧塞进了河里,对整条河里翘首以盼的几百个小女孩嘱咐道:
“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去处,等下让她讲给你们听。”
“既如此,以后不可再另生事端。就算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也都得等着你们再一次活过来才行,懂吗?”
小女孩们齐刷刷地谢过了叶楠,就一窝蜂地冲着刚回来的同伴涌过去了,围在她的身边,对着她的新发型和新裙子好一阵眼馋:
“真好看!”
“我也想要新裙子!”
“我也想扎小辫儿呀~”
“天师姐姐,求你啦,给我也点个红点点好不好?”
目瞪口呆的小女鬼:……我遭遇了心灵上的审美暴击,整条河里可能现在就我一个正常鬼了。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就在孟姣姣等叶楠从河边回来的时候,她接到了个家里人的电话。她一接起来,那边的人就一叠声地开始催了:
“不是说下午点就来的吗?这都两点半了,你们怎么还没个人影儿呢?”
孟姣姣:???你谁啊???你也知道还有半小时呢?那你还催?有病吧!
显然被这人神经病一样的逻辑给震撼到的不止一个人,孟姣姣都听见那边自己堂姐冷淡的声音了:
“我们这是请人来办事的,肯定要尽着人家的时间来,难不成人人都要给你老脸面子不成?”
这人被怼得哑口无言了一会儿,却又好像有点心虚,不敢反驳,只好趁着叶楠本人还没到,抓紧时间赶紧说她几句坏话:
“再怎么厉害也要遵守时间吧?我来的时候看见你把车停去河边上了,这是故意给我们难看还是没什么本事,吓着了,不敢来?”
亲身经历过叶楠究竟有多玄乎的孟家姐妹俩可不爱听这话了,孟娴当即就在电话那头反驳了回去:
“要说该谁吓着,还是该你。正好今天大家都在,不如请所有人评评理如何?你把一个只会骗钱骗炮的赌徒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地介绍给我,是什么居心啊,舅舅?”
孟姣姣也不敢示弱:“那更有意思了,你看着我把车停去了河边却不来帮我一把,都不跟我打招呼的,专门等着你到家了才来说我,你怎么这么有闲心?”
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嘴呢,就听见孟姣姣的车载广播里传出一阵临时通知:
“各位司朋友,乘客朋友,下午好。”
“现播报一则新闻:本市新建大桥于今日下午十四点彻底竣工并验收完毕,即将开始剪彩,剪彩后便可实时通车,切实为广大市民解决原本的大桥可通行量偏低的问题。司朋友们在听到此则广播之后,可前往新大桥所在位置等待剪彩通行,祝您一路顺风。”
这下别说本来就对叶楠信服得那叫一个死心塌地的孟家姐妹了,听到了这则广播的人全都愣住了:
郊区这边的路可是单行路,不能回头;如果要回头的话,就得往前一直开至少二十分钟,找到下一个出口才行。
——好巧不巧,孟姣姣停车的那个地方,正好是直接通往新大桥的入口处,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过头了,就上不了新大桥,只能从旧桥上走了,半个小时才勉强够用而已。
这样一来,别说离点还有半小时了,哪怕还有十分钟也完全来得及!
孟娴赶紧问道:“姣姣,你为什么会把车停过去?是熄火了吗,需要帮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