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小宫女以后——爻灮
时间:2020-01-10 08:20:35

  可她这颗心依旧疼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快疼死了。
  “那个……喝口水吧。”
  云栖望着那碗擎至她眼前,还氤氲冒着热气的水。
  又顺着端水的那只手望向常禄的脸,认真又诚恳的与之道了声,“多谢。”
  常禄想,他也是拿人钱财,才会对云姑娘这样关照。
  被云栖如此感谢,常禄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将水碗轻轻放在云栖身边的地上,催促云栖赶紧趁热喝。
  云栖“嗯”了一声,又垂下头,用手指一一抚过名册上那整整二十一个名字,像是在与他们一一握手道别。
  之后,才将名册合上,郑重的交还给常禄,然后端起地上那碗水。
  见云栖手颤抖的厉害,将水碗端起来的过程中,几次险些将碗里的水洒出来。
  常禄不由得关怀道:“云姑娘冷吗?”
  云栖摇头,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她疼。
 
 
第307章 
  常禄才在这牢门外蹲了一小会儿, 已经觉得浑身发冷。
  尤其是手和脚,都冻得有些发僵。
  云姑娘的身子这般单薄病弱,怎么会不觉得冷呢?
  即便云姑娘是真的不觉得冷,那也是因为人还病着, 身上高热未退的缘故。
  常禄想到此处,又连忙好声好气地催了云栖一句,叫云栖赶紧喝几口热水暖暖身子, 便起身匆匆回了前头。
  不多时,就见常禄将炭盆从前头搬了过来。
  因监室内堆放着一些干草,为防止走水,常禄不敢将炭盆直接搬进监室内。
  只能将炭盆放在监室门外, 让云栖隔着栅栏烤火。
  炭盆里的炭火烧得很旺, 火红的炭火将周遭的一切都映照的通红通红。
  可饶是如此,也无法将云栖苍白的脸照出一丝血色来。
  若不是眼睛偶尔会眨一下,云栖看起来简直与死不瞑目的死人无异。
  云姑娘可不能死啊, 常禄心道。
  否则, 他跟两边都没法交代。
  他必须得用些烟火气儿,把人给留住。
  于是,常禄依旧用生怕将人给吓着的音量和语气, 细声细气地对云栖说:“姑娘稍等一会儿,我去给姑娘弄些吃的来。”
  “常公公不必忙, 我不饿。”
  因过于虚弱, 云栖的声音听起来比常禄的更轻更细, 堪堪飘入常禄耳中就碎了。
  听得人心惊胆战的。
  不算刚关进来的那日, 整整五日,每日只靠一碗汤药吊着命,一口饭都没吃,怎么会不饿。
  常禄见云栖自打瞧过那本名册之后,一双眼就失去了生气,犹如死水两谭。
  常禄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这云姑娘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命无望,生无可恋,有心要寻死啊?
  云姑娘,你可千万别动这种念头呀。
  眼下,你虽然被皇后娘娘下令囚禁在这暴室之中,看似身处绝境,怕是活不成了。
  可自打你关进来以后,王旻公公就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要救你出去。
  王旻公公可是王醒王大总管唯一最看重的徒弟,若王旻公公能求得王大总管出手,你兴许就活命有望了。
  既然不是没有活命的可能,你又何必急着心灰意冷,自寻短见呢?
  常禄原本是打算如此劝慰云栖一番,可瞧云栖此时此刻的精神,怕是听不进他的话。
  与其在这儿白费一番口舌,倒不如去做些实在的事。
  “姑娘好生靠在这儿歇一歇,我去去就回。”说罢,又回了前头。
  云栖并未听常禄的话,一动不动地靠着栅栏旁烤火。
  待常禄走远以后,云栖便扶着一旁的栅栏跪坐起来。
  她双手捧起一旁一口也没动过的温水,将碗中的水缓缓洒在身前的空地上。
  她心里有千言万语,但临了只说了五个字,“云栖,送你们。”
  当常禄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白粥回来时,云栖已经重新倚坐回栅栏旁。
  因云栖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腿间,常禄看不清此刻云栖脸上的神情。
  但总归不是在笑的。
  云姑娘生得很好看,像这样好看的人,笑起来该多美啊。
  可惜他没福气瞧云姑娘笑上一笑。
  心中觉得甚是遗憾的常禄走到栅栏前,俯身蹲下,正预备唤云栖来喝粥,却突然发觉云栖的肩膀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云姑娘这是在哭吗?
  一时不太确定的常禄,又默默观察了云一小会儿。
  人的确是在哭。
  要知道,强忍着不出声的哭,可比放声大哭累得多。
  他是有经验的。
  这宫里几乎所有的宫人,也都有过这种经验。
  以云姑娘如今的身子,哪受得住这种累呀。
  于是,在几番犹豫之后,常禄清了清嗓子,温声与云栖说:“姑娘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左右眼下这地牢里就只有你我两个活人。你放心,地牢的墙厚着呢,一丝声音也传不出去。”
  云栖听了这话,静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张湿漉漉的小脸,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云栖泪眼朦胧地看向常禄,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问他:“常公公能否告诉我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景嫔娘娘,还有吴才人究竟……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回事?”
  此刻的常禄连肠子都悔青了,他刚刚就不该嘴快,将那二十一人的死讯告知云姑娘。
  他如今已经分辩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那索性就什么都别说。
  “等明日一早王旻公公过来以后,自然会为姑娘答疑解惑。”
  “王旻公公?”
  云姑娘今早不是曾苏醒过吗?可瞧云姑娘这神情,仿佛并不清楚王旻公公这些日子每日都来给她送药喂药的事。
  兴许是当时云姑娘刚醒,精神恍惚,没认出那是旻公公?
  于是,常寿连忙将这几日,王旻是如何天不亮就巴巴赶来,亲自喂云栖喝药,又是如何交代他要好生照料云栖的事,与云栖详细讲了一遍。
  云栖就知道赵姑姑和醒公公他们见她身陷囹圄,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她,救她出去。
  云栖心里深感安慰。
  但安慰过后,心底又升腾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之感。
  王醒公公在这皇宫里,也算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而自事发至今,已经过去六天了,王醒公公却还没想到办法救她出去。
  她还有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吗?
  云栖是不怕死的,但她却并不想死。
  她怎么舍得让那些疼惜她,想要她好好活着的人,为她的死而痛心难过呢?
  就算活下去这件事,与她来说很难很痛,她也想要活下去。
  云栖看得出,常禄明显不愿与她多解释她迫切想要弄清楚的那些事。
  既然人家不愿意,她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于是,云栖便未再追问。
  在谢过常禄以后,便双手接过常禄从栅栏外递进来的那一小碗清粥。
  云栖握紧碗中的勺子,舀起一勺粥就往嘴里送。
  听常禄轻呼一声“小心烫”,她才想起来吹一吹。
  已经将近六日没吃东西了,突然吃了东西,肠胃反而有些不适。
  但云栖还是将碗中的粥,一滴不落的全都吃干净了。
  吃了东西才会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活下去,而她想活下去。
  “要不要再吃一碗?”常禄问。
  云栖答“已经吃好了”,并再次向常禄道谢。
  “才刚过子时,到天亮还早呢,姑娘睡一会儿吧。”常禄好心道。
  云栖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想睡。
  她已经连着睡了五六日,已经睡得太久了。
  常禄原本是打算收起两只空碗,回前头去的。
  但在几番犹豫之后,他最终选择盘膝坐在了牢门口。
  见云栖看向他,常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地牢里就这么一个炭盆。”
  云栖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解下披在身上的毯子,从栅栏的缝隙间递出去,说地上凉,叫常禄铺在地上垫一垫。
  常禄连忙摆手,说他不冷,叫云栖赶紧把毯子披回去。
  云栖上半身也是不太冷的,因为她身上还穿着景嫔之前赏的那件水貂皮的小袄。
  在几番推让之后,那毯子最终还是重新披回了云栖身上。
  两个人隔着一道栅栏,守着一个炭盆,各自安安静静的烤着火,谁都没有再说话。
  常禄时不时的瞄上云栖一眼,而每一次瞄,云栖都在哭。
  无声落泪。
  常禄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眼泪。
  像这样一直哭下去,云姑娘的眼会不会哭瞎呀?
  常禄深深觉得,比起醒着,云姑娘还是睡着比较好。
  至少对眼睛更好些。
  盆中炭火冒出的灼灼热气,烤的常禄直点头,几次险些睡过去。
  但常禄不敢睡,他心里总觉得不大安生,生怕自己一睡着,一栅栏之隔的云栖就会出事。
  于是,常禄又起身回了前头。
  片刻之后,他抱着一只小酒坛回来了。
  皇宫之中,是明令禁止宫人们私下里随意饮酒的。
  大伙儿不敢明目张胆的喝,只能偷偷的喝。
  在调来暴室之前,常禄是不饮酒的。
  他是在调到暴室当差以后,才跟着前辈们学起了喝酒。
  自然,他们暴室的人之所以都爱饮酒,并不只是为寒冬腊月,值夜的时候以饮酒来暖身。
  他们饮酒,并不分春夏秋冬。
  他们饮酒,主要是以饮酒来助眠的。
  这世上生来就冷酷残暴的人,还是在少数。
  当午夜梦回之时,那些曾被他们严刑拷打到血肉模糊,甚至活活折磨死的人,便会纷纷入梦。
  若不借着酒力,他们很难安睡。
  因此,在暴室当差的,几乎全都是酒徒。
  要靠着饮酒,才能一觉睡到天明的酒徒。
  常禄揭开小酒坛的盖子,并不像平日里那样大口大口喝的又急又凶。
  他只是将小酒坛捧到嘴边,浅饮了一小口,不为助眠,只为提神。
  “常公公,能给我喝一口吗?”
  常禄得了这话,微微一怔才转过头,见云栖正眼巴巴地盯着他和他手中的小酒坛。
  常禄不确定,以云栖这副病弱的身体究竟能不能喝酒。
  他只知道,在云栖这种目光的注视之下,他根本没法拒绝云栖的任何请求。
  于是,常禄忙翻起一截干净的袖口,擦了擦小酒坛的坛口,才将小酒坛递给云栖。
  “不是什么好酒,云姑娘凑合着喝几口吧。”
  云栖与常禄道了声多谢,才接过小酒坛来。
  才不管什么借酒浇愁愁更愁,只想一醉方休。
 
 
第308章 
  云栖并不懂酒, 品不出这坛酒的好坏。
  她只是感觉到一口冷酒入喉,又辣又苦,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短暂的颤栗过后,又感觉口中烫的像着了火。
  这簇火从嘴里一直烧到喉咙, 再一路烧到了胃。
  在这般刺激之下,云栖本就缩成一团的身子,缩得更小了。
  片刻之后, 缓过劲儿来的云栖,也学着常禄之前的样子,翻出一截干净的衣袖,擦了擦坛口, 将小酒坛还了回去。
  常禄接回酒坛, 捧到嘴边,痛饮了一大口。
  仿佛他饮下的并不是辛辣的烈酒,只是一口滋味清冽的冷茶。
  “还喝吗?”常禄扬了扬手中的小酒坛, 问云栖。
  见云栖点头, 常禄立刻擦干净坛口,又将小酒坛递了过去。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轮换着喝, 不多时酒坛子就见底了。
  云栖其实并不胜酒力。
  她原本是饮三小杯酒,就能醉的晕头转向, 不分东西的人。
  她方才饮下的那些酒, 少说也够装七八小杯了。
  而她此刻却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反而因为喉咙和胃里火烧火燎的疼, 整个人越发清醒起来。
  她分明记得, 前不久她去魏府吃魏夫人寿酒那天,席上她只不过才饮了一杯,就头重脚轻,晕晕乎乎……一想到魏府,云栖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虽然她只去过两回魏府,与府上众人接触都不多,但她看得出来,对于府上一众人等来说,景嫔不仅是魏府的荣耀,是当朝景嫔娘娘,也是魏府的女儿,是他们无比珍爱的家人。
  魏夫人自不必说,张口闭口都是景嫔娘娘安不安好。
  府上两位尚未出阁的千金,景嫔的两位庶妹,也极其敬重并关心景嫔这个长姐。
  那日云栖去魏府喝寿酒,席间两位姑娘曾主动寻她说话。
  问她,她们长姐在宫里是否一切如意,是否还如在家时那么爱玩爱笑。
  究竟是不是真心关怀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云栖看得出来,两位姑娘都是真心惦记景嫔这个长姐。
  景嫔最小的妹妹刚满十岁,云栖还记得那日小姑娘拉着她的手,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云姐姐,我长姐何时能回来省亲呀?我可想可想长姐了,若长姐再不回来看一看,我就该忘了长姐长什么样了……
  景嫔娘娘永远都没机会回魏府省亲了。
  天知道府上在得知景嫔娘娘的死讯以后,会哀恸成什么样子。
  云栖不敢再往下想,只能没出息的借酒来冲淡这一身的悲与痛。
  她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这一口饮的实在太急,云栖被生生呛了一下,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常禄见状,赶紧侧过身,伸出手臂,隔着栅栏为云栖拍背顺气。
  常禄一下一下拍得很轻,仿佛云栖是个纸糊的,稍一用力便会被拍碎。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已经咳到浑身脱力的云栖,抱着只剩一口酒底的小酒坛躺倒在地。
  常禄见了,连忙劝她一句,“地上怪凉的,姑娘要睡就去草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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