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伯阳是出了名的炼丹师,传下来的东西除了道术便是和炼丹的药材、术法相关。她从梦中秘境带出来的东西充满了灵气,但她拍下的照片在识图软件上并没有被鉴别出来,想来并不是现在有的物种。
不知道在祖师爷留下的书籍里,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想来这些灵气充沛的东西,搁在祖师爷那时候,哪怕不能入药,也应该是有记载的。
皂荚小心翼翼地翻着手里的老古董,不多时,果然在草部找到了和她剪下来枝蔓描述吻合的植物,千步香草①。
叶若其名,在千步之外便可闻到其香味,神奇的是不会因为距离的远景而有香味的变化,多用于丹房祛除意味和大户人家的女子闺阁熏香。
介绍下面还附着千步香草的种植条件以及千步香草丸的制法。
这倒是和皂荚之前想将它养起来做成香包的注意不谋而合。
皂荚记下种植要点,听到楼下三只小鬼还在疯跑,怕这难得的香料被祸祸掉,赶忙走了出去。
三只小鬼看到她,当即立正站好:“我们马上就开工!”
皂荚:“......”
行叭。
她根据刚刚看的书,在院子里划拉了一块地盘,又从角落摸出一根竹竿,直接插到了地上,当做千步香草缠藤的地方——
三米粗长的竹竿被皂荚轻轻松松的单手拿起,连晃都没晃就深深深深插进了地表。
三只小鬼脖子一缩,对笑眯眯的皂荚的武力值有了更深的认识,安安分分开始找工具刨土。
皂荚拍拍手上的灰,溜溜达达地去了前面柜台。
天已经快亮了。
皂荚原本就觉少,经过这一晚上鸡飞狗跳,加上五千块巨款进账,更睡不着了。
不如趁着有时间,琢磨下怎么将千步香丸做出来,顺便等着小鬼们的家长上门领人。
柜台静悄悄的,只有皂荚留在笔筒里的招财符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的灵气,在修道的人眼里,便是黑夜中的一道光。
皂荚叹了口气,将柜台房间的灯打开。
祖师爷牌位前的香已经烧完了。
皂荚从下面的柜子下重新拿出一柱点燃,拜了拜:“祖师爷,您要是在天有灵,保佑我能多赚点儿吧。”
她看着斑驳的牌位:“好歹让我能有钱给您换个好一点儿牌位啊。”
而后皂荚一划,笔筒里的招财符便飞到她手中。她三下两下的拆开,见上面原本鲜红的朱砂比她刚画时已经黯淡了些。
她无奈地叹口气,将黄符重新放在了祖师爷牌位前。
她刚刚开始学道术的时候,老头子就告诉她,现在末法时代,世间灵气本就已经稀薄。他们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只在神兽之下,却因为修道者现在还和精怪们抢夺这些灵气,往严重了说,便是有违天道——
因此老头子教导她,但凡她借了天地间的灵气为自己所用,便要将所得还出一部分去。
今天她能这么快赚到钱,招财符便是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皂荚当着祖师爷的牌位摸出自己的小碎屏,从账面上划出一半,在某宝买了二千五百块的免费午餐②,当是借用灵气的报偿。
祖师爷牌位前的香火无风自动,皂荚又诚心拜了拜,将招财符重新放回笔筒里,开始琢磨千步香丸的做法。
皂荚刚拿起笔,准备倒腾个炼香方子,店门便被敲响了——
哒、哒、哒。
店里的阴气陡然重了起来。
夜半三更,鬼敲门。
皂荚放下笔:“请进。”
话音刚落,屋里的阴气更加浓厚,皂荚面色不变:“既然进门了,就请坐吧。”
浓郁的阴气中传来一声冷笑,瞬间化作实体,坐到大厅里的木椅上。
坐在椅子上的“人”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壮实,却是一副长工打扮。虽然来者一脸凶相阴气缭绕,但隐隐约约的雾气间,竟然有白色的功德缠绕在他身上。
这个死了几百年的鬼,当是不好惹的。
如果说他是街霸,确实能让鬼差都脑壳痛-。-
皂荚眸光一闪,客客气气道:“阁下就是勇哥了?”
男鬼看着皂荚:“算你识相。”
皂荚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不知勇哥半夜来访,有什么要紧事?”
“小娘子叫我张勇便好。”张勇咧开一口大白牙,“我们家三位小兄弟贪玩儿,不小心惹到了小娘子,我代他们向你赔个不是。”
皂荚:“好说好说。”
张勇眯起眼睛。
一般人知道他的身份,听他这么说,便会顺着台阶下了,将他兄弟还回来。
但现在......
这个女人是在装傻。
他站起身来,朝皂荚走去:“不知道这位小娘子,要如何才肯放了我的小兄弟们。”
他在柜台前立稳,不等皂荚回答,便不怀好意的一笑——
啪叽。
他的头从脖子上滚落。
直直落在皂荚面前,正对着她。
乌黑的眼珠子中慢慢渗出鲜血,四分五裂的嘴巴一张一合:“我把脑袋赔给你好不好?”
皂荚:“......”
她面无表情:“不好。”
张勇:???
这个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她面前的头颅一瞬间有些扭曲。
皂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顺手从旁边拿过算盘,啪嗒啪嗒地算了起来:“你半夜扰民、浪费我的时间、脑袋上的污血染了我的实木家具,你们家三只小鬼在我后院用了我的实体符。”
“一共七千六百五十三。”皂荚把算盘往脑袋面前一推:“请问现金还是刷卡?微信还是支付宝?”
张勇:???
他是来找人算账的,怎么被人算账了??
柜台上孤零零的脑袋瞪大了眼珠子:“你不怕我?”
皂荚眨眨眼睛,算起来这张勇算是她半个客人,便配合道:“怕。”
末了觉得自己说得似乎没什么诚意,还特地补了半句:“特别怕,一见你就怕。”
“瑟瑟发抖那种。”
张勇:“......”
他当了八百多年的鬼,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是眼前这个女人在装相,那真的是活到坟里了!
他虽然自诩是个好鬼,但也不是这么好脾气的!
他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原本在柜台上的头倏地向皂荚脸上砸去——
你不是不怕么?
你不是要钱么?
我把我的脑袋给你!
向皂荚飞驰而去的脑袋上露出阴险的笑。
头颅飞速向前,在即将撞到皂荚的时候,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阻,瞬间的停滞后——
飞快地转了个向——
——PIA叽!
直直砸上旁边雪白的墙壁。
活活砸出个坑。
然后滚落在地。
皂荚笑眯眯的看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脑袋,又拨起了算盘:“墙壁维修费算勇哥您700。”
“加上刚才的,一共八千三百五十三。”
撞得七荤八素的张勇:“......”
mmp,这是哪里来的坑鬼黑店?!
作者有话要说: 千步香草:南海出百步香。风枫原作风。据明钞本改。闻于千步也。今海隅有千步香,是其种也。叶似杜若,而红碧间杂。《贡籍》云:“日南郡贡千步香。”出《述异记》
——出自《太平广记》卷四百八,草木三。
服务剧情,有私设=-=。
免费午餐:一顿四块钱。最开始是一个书友开始买的,后来蠢作者受她影响,从大四开始每个月一号就会在某宝买给山区的小孩子们。
第7章
张勇当鬼有八百多年了,从第一天在黄泉路混开始,路上的黑白无常阴阳术士哪个不看在他生前的份上,给他一份体面!
而现在......
张勇拎着自己的脑壳,心里苦。
他缓缓的立起没有头颅的身子,合着他那颗快被撞扁的头,悄悄朝门边移动。刚到门口,头颅堪堪接回脖子上,脚还没迈上门槛。皂荚一声轻笑,一股大力突然从门边传来,直直将他撞到皂荚柜台前——
他一个踉跄,险险维持住平衡没让自己脸着地,皂荚却已经到了他身边。
皂荚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张先生,您都八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学那三个小鬼,想赖账呢?”
张勇看着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张勇知道自己实力不算顶好,但这么多年,黄泉路的老板们不是没挣扎过,找来的道士有些卖他面子没下手,但也有些道士是他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把人弄走的。
但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总是笑眯眯的女人,他确实一点深浅都看不出来。
皂荚看着张勇戒备的目光,心头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人和鬼相处,人还成了反派?
不过这鬼越怕她,事情越好办:“黄泉路为什么阴气这么重?”
皂荚的翡翠手串喜阴,但凡见了个不能喘气儿的恨不得直接蹦跶到那死鬼身上,但是在这里,它却消停的厉害,连小鬼在眼前它都像见不着似的——
只能说明黄泉路比鬼还阴气重。
但奇怪的,她却感受不到这阴气的害处。
包括黄泉路的老板们,一个个据说是饱受鬼惊,但从朱富贵一身白花花的肉就能看出,这些阴气是不伤人的。
而老头子特意把这么个身负巨债的“风水宝地”交给她,想来也是有深意的——
就凭今晚上她做梦进的秘境,就足以证明。
她留下三只小鬼当童工,也是有想找到地头蛇探明究竟的缘故。
现在地头蛇送上门来了,据说还是个打劫收保护费的,她当然不会客气。
张勇对她的问题嗤之以鼻:“阴气重有什么稀奇的?”
“黄泉路从我活着开始,便是用来埋死人的地方。”张勇说到自己“死”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下,“我死后不久,这里干脆成了乱葬岗,每日少说也有四五十具尸体扔到这里,这八九百年过去了,哪怕近二十年这里开发了起来,数百年的怨气又哪里是说消就能消的?”
皂荚默不作声,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张勇正正自己的头,朝皂荚作了个揖:“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娘。”
“欠您的钱我会想办法酬给您,只希望我筹款这些天,您能善待那三个小鬼。”
皂荚可有可无的点个头。
待他走到门边时,皂荚突然开口:“你是宋人?”
张勇身形一顿:“不是。”
***
张勇很快便不见踪迹,皂荚从柜子底下找来铜盆,随手剪了个小纸人,点上了引路香。
有纸钱的味道,阴差来得很快。。
皂荚问他:“张勇怎么回事?”
“小老儿开始当差的时候,张勇那厮便在这里了。”阴差“桀桀”一笑:“我是甚么都不知道。但皂荚姑娘神通广大,想来自己也能打探出来。”
这就是不说了。
皂荚懒得和它废话:“我想要清安的县志。”
打从计划生育开始,地府的灵魂就越来愈多,阴差这种千百年的铁饭碗便再也不吃香,因而能有关系的都先投胎去了——
现在地府除了判官和小黑小白这些管事儿的,阴差都是退休制的,五十年一轮换个好胎,没有鬼差会知道九百年前的事了。
阴差纸做的脸糊成一团,刚要拒绝,皂荚就将一叠薄薄的金箔敲在了铜盆前。
有钱能使鬼推磨,阴差这回相当爽快:“县志我可以找给你,但只能给你一个时辰。”
不等皂荚讨价还价,他便道:“判官和城隍闲来无事便会巡这些,多了皂荚姑娘你就是给我烧座金山银山小老儿我也不敢。”
皂荚:“成交。”
阴差很快便把东西给她拿来了。
巴掌大的白纸手的部位举着一本它三倍大小的册子,二者连接处隐隐泛着不用开天眼便能看见的寒气。
皂荚将金箔化给了阴差,阴差才要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莫要怪小老儿没有提醒姑娘,阴间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尖细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不明不白的味道,皂荚不以为意,用符纸包住手,直接拿过了小纸人手里的东西。
冰冷的阴气和死气瞬间透过地府的死物传到皂荚身上,皂荚忍不住就是一个哆嗦。
阴差冷笑一声“我提醒过你了”,而后将盆中香火卷灭殆尽,离了附身的小纸人,径直回了阴间。
并不关心皂荚的死活。
***
皂荚就着倚在柜台前的姿势,快速的翻阅着清安的县志。
别看阴差给的册子薄,但它却是记载了清安自轮回初始时,便有了的六道轮回。
冥府的方志和人间的不一样,人间记载的是一地自然与社会,而冥府只记录一件事情——
死人。
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如何死的人。
至于这人该不该死便是判官功德簿和生死簿上的东西,不在地府方志的记载范围。
皂荚从头一路扫下来,从九百年开始仔细顺着死人的名字一溜往下找,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对黄泉路的事情便有了大概的了解——
从始皇帝一统中原开始,将整个南边设为大秦帝国的管辖之地开始,无论衣冠南渡、安史之乱、还是两宋之际,但凡有大的动乱,清安这个地方便多灾多难,不是遇到天灾便是人祸。而黄泉路这一地段,更是自古以来的乱葬岗。
张勇能在这里这么多年当地头蛇,想来实力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