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时侍女急匆匆跑进来喊道:“大事不好了娘娘!”
她蹙眉问道:“何时如此惊慌?”
“大王病倒了,娘娘快去看看吧,其她宫的娘娘都已经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呢?”
然而对她来说,阴亥病与不病无关紧要,她只是奇怪,昨日看他明明还一副清明,怎么会说病就病了。
侍女道:“娘娘不知,青州侯之子周耀天带兵造反了,今日蔡大人上了一奏,称之前派出去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大王气急攻心,便昏过去了。”
“什么?!”
顾清玄闻言一惊,周耀天带兵造反了?这个消息始料未及。
连忙穿好衣服,一边急急梳妆一边问道:“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了?”
“大王刚刚才醒,现在已经下旨调动三军二十万人马,称要将青州城踏成平地呢。”
顾清玄心里捉急不已,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这一切发生,急忙道:“带我去见大王。”稍作冷静思允后,又道:“罢了,你去找身便装,稍后随我出宫一趟。”
“喏。”
二人乘车而去,只见宫内一路静的出奇,人影稀疏。行至宫门口时,守门的侍卫不论何人便出手拦下。
“大王有令,一切人等不得出宫。”
顾清玄拾帘步下马车道:“本宫有急事出宫,大王那边待本宫回来后再去解释。”
即便已经见过这位顾贵妃的真容,眼下再看,仍是令人呼吸一滯。两名侍卫认出她的身份,忙颌下首,态度立转,其中一名道:“启禀娘娘,大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宫。”
“为何不能出宫?”
“娘娘息怒,如今宫外已乱作一团,此番也是为了确保宫里的安全。”
“大军不是出征青州了吗?宫外怎么会乱?”形势严峻,她已然没了耐心。
那侍卫一脸愁苦道:“昨日夜里,数万奴隶被青州的兵马救出地牢,奴隶们人多势众,风卷残云般一时间加入到了青州的军队之中,眼下外面的许多百姓闻风后也跟风造反,大王已经派人极力镇压,情状十分不乐观,加之青州军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攻城,为了确保娘娘的安全,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竟有这么严重?!”顾清玄惊怔不已。
她知道,这天,很快就要变了。
只是没想到引发兵变的那个人竟会是自小不成气候的周耀天。她想都未曾想过,他有一天会带领着千军万马杀伐天下,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也难怪,周氏一族本是安守本分,赤胆忠心,如今大王杀了周后,青州侯又被大王乱扣罪名,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被诛了满门,这么看来,周耀天谋反也在意料之中。
阴亥也是作茧自缚,他疑心犹重,日防夜防,千算万算,却不知,再温顺的狮子被逼到绝境也会反咬主人一口。
顾清玄心知出宫无望,只得去找阴亥,但愿这一切还能挽回。
寝殿中,室内跪伏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
顾清玄不过刚刚赶到,便见太子阴时允跪在御前痛恶疾首的揭露雪茹夏喜二人在宫内与侍卫厮混,眼下人赃俱获,与其二人通奸的侍卫竟不下几十余人。
阴亥卧在床上,本就在气怒之中,此时闻言,一口腥血自嘴里呕出,洒在橙黄锦被上。之后用力拍着床榻,气血攻心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来人,将那两个贱人给寡人带来,寡人要亲自审问!”
“是。”大监闻命离去。
此时消息一出,一时静谧,鸦雀无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人心惶惶,好似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生怕被人抖出。
顾清玄虽对雪茹夏喜秽乱后宫的事早有耳闻,但如今确凿,仍不免有些惊讶。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大监带着人匆匆赶了回来。
大监急忙跪秉道:“启禀大王,雪贵妃与夏贵妃消失不见了。”
顾清玄面容平静,现下大难临头,已然猜到她们两人去了哪里。
“消失不见?”阴亥怒道:“什么叫做消失不见?难道她们还能飞出宫去不成?传寡人口令,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她们找出来!”
“大王莫急,奴才带来了夏贵妃宫里的贴身婢女。”大监一抬手,只见夏喜身边的一名侍女被押上前。
那侍女已经哭成了泪人,此时颤颤巍巍道:“启禀大王,夏……夏贵妃其实……其实乃是妖精所变。”
众人一听,四下惊出声来。
阴亥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指着她道:“你给寡人细细道来,究竟怎么回事。”
侍女哭哭啼啼继续道:“奴婢一日夜里落了东西,返回娘娘宫里时,亲眼所见夏贵妃变成一只蜥蜴妖怪,那妖怪生的凶猛,浑身厚甲鳞片,当时奴婢早已吓坏,怕被她发现,不敢多做停留,便匆忙离去了。”
阴亥听后,早已吓傻,想到曾经与她整日寻欢作乐,整个人后怕不已。再想到之前毛禅三番两次的出声质疑,立时更加确信了此事。
赫然间,他口吐白沫,眼皮一翻,随即昏死过去。
众人乱作一团,忙呼太医。
第67章 时允即位
顾清玄焉知眼下劝他收兵无戏,只得作罢。
此时,无论周耀天能否兵胜,她只希望父母在青州不要出事就好。
毛禅负责镇守偃丘的乱民,然而力不从心,虽说圣旨中明确指到,“从乱者,格杀无论。”但他岂能滥杀无辜。那些人,可都是赤焱的子民啊,于是便不得不懈怠起来。
想着只将造反之人暂且关押起来,然而人数越来越多,直到现在都城里的牢房皆已装满了人,加之需要解决这些人的温饱问题,愈发变得棘手。没有办法,只得放出去一批,又抓进来一批。
知道毛禅处境为难,陵光便过来找他下棋,陪他解解愁闷。
两人谈及朝政,陵光表示:“大局已定,毛禅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再说周耀天是你的徒弟,索性倒戈立他为帝。”
毛禅闻听此话心中一振,四下看了看,忙阻拦道:“此话可不能乱说,我毛禅对赤焱忠一不二,断不会做那叛变易主之事。”
陵光笑了笑,无奈摇摇头。
天色渐暗,远方山影笼罩在嗜血的夕阳下,沉重的可怕。
两人对弈到一半,毛禅见陵光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道:“在想什么呢?”
陵光轻声一叹:“这些天来我失去法力,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连她在宫中怎么样我都不知道,真不知如何是好。”
毛禅语重心长的一笑,话中有话道:“看来,清玄这丫头真是惑人不浅啊。”
陵光微微一愣,抬眼莫名的看着他,道:“此话何意?”
毛禅没有直接戳破他的心思,只道:“一切自有定数,因果轮回,缘孽犹生,神君比我懂。”
陵光明白他的意思,亦释然一笑:“即便我懂,却还不是自陷其中,有时候,我倒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懂,不清醒。”
“不由自已,岂不很累?”毛禅眉梢一挑道。
“再累,还不是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人。”
毛禅了然于心,微微点头,不再接话。
数日后,王泊温匆忙入宫急见阴亥。
阴亥卧病在床,王泊温称毛禅违抗圣意,固执己见,如今乱民人数庞大,已无法控制。
阴亥勃然大怒,刚欲下旨治他罪名,下一刻,只见有斥候快马加鞭赶到殿外。入殿时,手上端着一只遮布银盘。
斥候急急回禀道:“启禀大王,三军败了,二十万士兵如今死伤无数,其余人等全部归降了。如今敌军已经攻入城下,请大王早做打算!”
“一派胡言!”阴亥情急之下坐起身来,捂住心口怒称道:“那贼子最多不过五万人,如何能胜过寡人二十万大军!”
斥候道:“大王,对方的确不过五万人数,然而短短几日功夫,便有十几万的奴隶和百姓加入到其中,沆瀣一气与我军为敌,加之对方有撼动山河的神器在手,三军很快便被击垮。”随即又道:“大王若不信,看一看这盘中之物便明白了。”
阴亥早已面色惨白如纸,命其揭开黑布,不料,布一拿开,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头颅。
那头颅和着血土,仔细分辨一看,不是太傅蔡良公还能是谁。
王泊温见状立时吓瘫在地,心知回天无力,不由爬上榻前颤颤巍巍道:“大王,现已兵临城下,我们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阴亥身子一颤,怔然摇头道:“不会的,寡人的天下岂会说亡就亡了?”
“大王,请您尽早做打算啊。”王泊温瞬间痛哭流涕道。
忽而,阴亥一把抓过他的衣领,将他拉至身前,沉声质问道:“你说,这些都是假的!”
王泊温一脸紧色的苦苦劝道:“大王您先冷静……”
话未说完,只听噗嗤一声,阴亥已然失去理智,拔剑刺进他的肚子。
王泊温痛呼过后,捂住血流如注的腹部,颓然倒地。
殿内几人见此,皆是一副惊怔之色,正为自己的性命担忧时,却见阴亥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大监当先反应过来,不由忙喊人来。
至此,阴亥垂危在床,太子阴时允携百官进宫守候。
阴时允对阴亥早已心凉,此刻竟有些敷衍了事,有大臣劝谏形势严峻,要早做打算,毛禅则毛遂自荐,决定亲自领兵去说服周耀天。
城门破开之时,周耀天未料到对方竟是师傅毛禅。
毛禅苦口婆心劝他退兵,称赤焱是他用毕生心血守护的,绝对不能亡,若坚持起兵,就从他身上踏过去罢。
周耀天一时陷入为难境地,他知道,只要他杀出这条血路,宣阳宫中的那把金椅便是他的了,他也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了。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他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毛禅对他有颇多恩情。
两人对峙了良久,直到毛禅放下兵刃,一个人打马上前,悄声告诉他阴亥怕是已经撑不过几日的消息之后,周耀天这才看在他的面上下令收兵。并转告阴亥,倘若再有冒犯,绝对让他后悔。
三日后,青州军退回青州,自此,周耀天自立为王。
赤炎138年,炎帝殁,太子阴时允即位,毛禅因劝退敌军有功,被加封为镇国公。
就在阴时允要重整纲纪与后宫之时,太师顾贵妃一夜间同时不见了踪影。阴时允命人去寻,却是毫无线索,一时间成了迷案,不知二人是妖是仙,最后不了了之。
烛月带顾清玄回到魔宫,顾清玄在此见到了夏喜和雪茹,早在她意料之中,也没过多惊讶。
而烛月将她安置在沉星殿后,便一连多日没有再现身。
这一日,夜色尤为浓重,清冷的远月高高的悬在空中,散发出一种惨淡凄迷的光辉。
夜里的揽月宫显得格外冷清,白日兴许还有些喧哗和热闹,到了此时,安静的像是一个巨大而黑暗的牢笼,寒鸦扑朔着从高墙外边飞过,好似在忌惮什么,多年以来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宫里的人们此时都已经安睡了,只有一些守门和巡夜的妖兵护卫,手持长矛冷刀,犹如鬼魅一般穿梭其中。因为神煞的出现,防范明显相比之前更加严密起来。
第68章 生亦何欢
凉风习习,长廊宫灯幽幽暗暗,此时院中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安静,和寂寥。
室内,四角琉璃风灯还在不知疲倦的燃着,香炉轻烟袅袅,细如盘龙。画屏后,红色花瓣浮满水面,顾清玄靠在浴桶边,已经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有风钻入室,扬起帷帐深深。低低的啼哭声幽幽怨怨的自外面传来,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之后缓缓睁开双眼。
水已凉透,寒意裹着凉风肆意入侵而来,令她浑然一瑟,忍不住抱起双臂忙从水中出来。
冰肌玉体,青丝半挽,顾清玄一面匆忙穿好衣服,一面闻着那呜呜咽咽的声音持续传来,心绪不宁。
她心下奇怪,这么晚了,哪里来的哭声?
即便清楚这里是魔界,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可是,这里亦是西宫重地,小妖小鬼是断不敢随意进出的,那这哭声究竟从何而来?不由令她困惑起来。
而这哭声分明是个孩子所发出来的,且不论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此作祟,只是听那惨兮兮的声音,就令她心下一顿难安。
走至画屏外,乍时哭声愈发清晰起来,一声一声,撕扯着她的耳膜,折磨着她的意志,令她渐渐于心不忍起来。
直到最后彻底冲破了她的心里防线,顾清玄一手提剑,一手握过一盏烛灯。顺着声音,开门走了出去。
画屏后面,一个和顾清玄一模一样面孔的女子,安静的沉睡在花瓣水中,而方才的一幕,好似从未发生……
凉风拂面,月藏云处,玉枝宫灯昏暗的光影下,银烛闪烁,映的女子绝艳的容颜如诗如画,雅致风华,在这深邃的夜里不仅没有一丝突兀,反倒为这略显沉闷的夜色平添了些许旖旎。
白衣胜雪,裙裾及地,顾清玄脚步轻慢,谨色细听声音的出处。纤长的身影缓缓走至一间废弃已久的书房前,附耳于门前再听,她已然确定,声音便是出自这里。
“有人吗?”她先是敲了敲门做出询问。
少顷,见只闻哭声没有回应,便轻轻推门而入。木门吱呀一声被沉重的打开,哭声却在此时嘎然而止。
她目色凝视其中,此时四下一片静谧无声。放眼看去,室内摆置井然有序,并无被人动过的痕迹,仔细看,落满灰尘蛛网的地上,甚至连个老鼠的脚印都没有,这副情景,反倒让她有些匪夷所思起来。
管它里面是人是鬼,她握紧手里的宝剑,缓缓向里面踱去。
月光惨淡的透过窗扉投射下来,隐约见灰蒙蒙的屋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抱着身子蜷在角落。
“是谁在那里?”
顾清玄轻声开口问道,举着摇曳的烛火拾步向前,想要看清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