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又一次回归了从前还没有跟他见面,只能依靠微信来联系的日常。
但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再忙着打工的她,在这个假期里只剩下了学习这么一件事情可做,当然有些时候,她也会去小酒馆里帮忙。
或许是老奚的那一瓶药起了作用,谢桃明显发现自己修习法术的速度要比以前快了许多。
现在的她,除了能炸烟花之外,她还能使用一些别的小术法了。
只是整个暑假过去,她都还是没能见到卫韫。
更糟的是,在她开学一周后,她和卫韫之间忽然断了联系,就连孟黎春和年继堂也都相继消失,不再出现。
谢桃试着给卫韫发了好多消息,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就连她发视频,那边也总是接通不了。
而老奚在得知卫韫失联,就连孟黎春都消失不见时,便是一向淡然冷静的他也皱起了眉。
他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桃桃,你不要着急,这件事我会去查。”最终,老奚对谢桃说道。
他原本是不能插手时空之间的事情的,但……孟黎春的无故消失,便是连他也无法再感知到她的气息,这令他也不由地开始心生不安。
这是这么多年来,老奚第一次离开酒馆。
谢澜说,他应该是去了被剥离在两个时空之外,独成一境的神界。
在跟卫韫失去联系之后的这两天,谢桃几乎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在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
可她,终究什么也做不了。
这夜很黑,落地窗外的天幕之间几乎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
谢桃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那双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半晌,那明明是一片黑漆漆的天空,可她看着看着,却总是会想起在大周的那个夏夜。
在高高的屋顶上,她仿佛触手便可摘的满天星子。
想起微凉的夜风吹着身旁的他雪白的衣袖,有一瞬遮在她眼前的那一寸的白。
她就这么在客厅里一个人坐到了深夜。
后来她蜷缩在沙发上,那双眼睛一直望着吊顶的水晶灯,眼睛里忽然的湿润也不知道是因为灯光太刺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拿着手机把屏幕按亮,又静静地盯着手机屏保看,直到屏幕再一次灭了下来,她就又按亮。
她的壁纸早已不是之前的那幅画像了。
而是她在某个午后,偷拍的卫韫坐在花园里看书的模样。
与此同时,身在另一个时空的卫韫方才握着手里的长剑,割破了一人的喉咙,鲜血喷洒出来,点点的血色沾染了他的面庞。
此刻,他已是杀红了眼。
大雨如倾,一滴滴雨水砸下来,浸染了他身上数道伤口流淌出来的血痕。
一身殷红的锦袍已被血色浸润,被刀剑划破数道痕迹。
而他手中的那把长剑也已经沾染了不少血珠,在雨水冲刷下来的时候,鲜血的颜色减淡,渐渐地顺着剑尖滑落下去。
他一跃而起,再将长剑向下,深深刺进了黑衣人的心脏。
长剑毫不犹豫地抽出,溅起一片血花,躺在地上的那人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至此,整整三十人,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卫韫终于体力不支,长剑深深地插进土地里,而他单膝跪在了地上,那张沾染着血迹的面庞微扬,雨水砸在他的脸上,终令他又清醒了几分。
半晌,他勉力支起身体,走到另一边,俯身捡起了那枚带血的铜佩。
手臂上被子弹洞穿的伤口仍在流血,身上还有数道割破血肉的伤痕,卫韫几乎是没走几步,便倒在了一片枯败的草丛里。
彼时,天很黑,他的喉间涌上一抹腥甜,忍不住吐了血。
意识渐渐快要模糊的瞬间,他的手撑着长剑站起来,借力的时候,手指从剑柄滑到了锋利的剑身,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
但他并没有就此松开,反倒是更握紧了剑身。
像是只有这般真切的疼痛,才能令他保持片刻的清醒。
一道仿佛包罗了星云漩涡的光幕忽然出现,裹着这片旷野里唯一一个活着的人的身影,眨眼之间便消失无痕。
谢桃是被一阵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的清晰声响而骤然惊醒的。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躺在客厅里,一身血污的那个人。
“卫韫!”
第80章 世间温柔
当谢桃看见倒在客厅里,浑身是血的卫韫时,她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手机顷刻间掉在了地上。
她跑到卫韫的面前时,伸手想去触碰他,却见他一身衣袍早已被割裂数道口子,其间还有血肉微翻,鲜血寸寸浸染了衣料,留下斑驳的血痕。
她甚至不敢碰他。
血液已经顺着他的伤口流淌到了光华可鉴的地板上,谢桃的眼眶里已经无意识地砸下来一颗颗的眼泪。
“卫韫,卫韫……”她连唤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见他带伤而来,但她却也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浑身都是伤口的模样。
此时的卫韫已经彻底昏迷,根本听不到谢桃的声音。
正当谢桃回身连忙去捡手机,想要打给谢澜的时候,却被忽然出现的一道淡金色的流光给晃了眼睛。
是谢澜。
但在他的身旁,还有谢桃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的盛月岐。
此时他穿着一身带着血污的衣袍,那张轮廓深邃的面容上还被利器划了一道血痕。
“卫韫这是咋了?”
谢澜一见躺在地上,满身伤口的卫韫,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惦记着谢桃这两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谢澜今晚专门给她带了夜宵过来,哪里知道,他刚来就在大门口看见一个扎着满头的小辫子,还穿着一身古代人的衣袍的年轻男子。
因为这人口口声声要找卫韫,还把谢桃称作小夫人,嘴里还说着什么危险之类的话,谢澜先是跟他打了一架,又盘问了好几遍,从他口中听到卫韫遇险的消息后,就干脆把他带进来了。
在这个时空里认识卫韫的没几个人,更不要提知道卫韫和谢桃的关系的,那就是更没什么人了。
谢澜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但见他神情焦急,不似作假,谢澜也就带着他进来了。
毕竟,若是这人当真是什么没安好心的,也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谢澜也能轻轻松松就给他制服了。
“大人!”
盛月岐一见躺在地上的卫韫,瞳孔微缩,当即唤了一声。
谢桃跪坐在地上,她只小心地触碰了卫韫一下,手掌间就沾染了一片血迹。
她的嘴唇颤抖,手指动了动,几乎是再也不敢触碰他了。
“桃桃妹你别哭哦,这个这个小场面,不慌啊……我能救他的!”谢澜连忙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了一句。
然后就对盛月岐说,“那个……跟我抬一下你们家大人?”
盛月岐连忙走了过去。
当他们将卫韫小心地放在了楼上房间里的床上时,谢澜伸手就要去扒卫韫的衣服,但他停顿了一下,转身对站在那儿的谢桃说,“桃桃妹你……转过去。”
谢桃摇头,不愿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更何况,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盛月岐急了,推了一下谢澜的手肘。
“你懂什么?桃桃妹还小!哪能看这个?”谢澜瞪他一眼。
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他倒也没再固执地让谢桃转过去,替卫韫脱去衣袍的动作也十分小心。
粘连着伤口的衣料被谢澜伸手时便凭空握在了手里的剪刀一点点剪开。
好不容易把衣袍全都脱了下来,谢澜才发现,除却他身上大大小小被刀刃割破的伤口之外,竟还有一处枪伤。
“怎么又是枪伤?”谢澜惊了。
他之前听谢桃说过卫韫被穿越者用枪重伤的事情。
但是那个穿越者不是被逮回第三时空管理局了吗?怎么这一次卫韫却再一次被枪所伤?
难道又出了个新的穿越者?
又偏偏是一个会弄枪的?
那又为什么非要跟卫韫过不去?
“这些穿越者是批发的吗?怎么还一个接着一个的?”谢澜忍不住吐槽。
“还是那个人。”
盛月岐说这话时,目光肃冷。
“还是那个?不应该啊,他们第三时空做事这么不靠谱吗?怎么还能让同一个人跑了两次?”谢澜一边用术法帮卫韫将子弹取出来,一边说道。
那什么管理局是吃干饭的吗?
谢澜怎么听都觉得这事儿真的是够迷幻。
帮卫韫清理完伤口之后,谢澜也是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后来他拿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在里头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拍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没带治伤的药呢?”
主要是平日里送外卖他也用不着带着药。
毕竟也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工作。
“桃桃妹,你们等我一下,我回去拿药,”
谢澜转过身,看见谢桃红着眼眶,神情焦急地站在那儿,他顿了一下,又保证了一句,“你放心,他死不了,他命大着呢。”
因为卫韫身上有枪伤,这时候把他送进医院里去就是自找麻烦。
但还没等他迈出这个房间,便见一道光芒忽而涌现,而后便显现出一抹身影。
“老奚?”
谢澜一见来人,就面露惊喜,“你来得正好,身上带着什么灵药没?快给卫韫用上!”
谢桃闻声,也望向了忽然出现的老奚。
“奚叔,奚叔您快救救他……”谢桃匆匆跑过去,拉住了老奚的衣袖。
老奚见她神情激动,说话时声音也哽咽得厉害,他就伸手摸了摸谢桃的脑袋,安抚似的说,“桃桃,不要哭,他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就绕过谢澜和盛月岐,走到了卫韫的床前。
他低眼瞧见卫韫那一身的刀痕,甚至是手臂上的枪伤时,像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他便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抬手。
淡金色的流光在他的手掌间凭空凝聚,又伴随着莫名出现的缕缕雾色升腾着,丝丝缕缕的淡金色流光一寸寸地涌入了卫韫的身体里。
然后,房间里的谢澜和谢桃,甚至是盛月岐,都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因此就在此刻,他们亲眼见到那淡金色的流光一点点浸入卫韫的身体里时,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慢慢的愈合。
这世间,
须得是真正的神明,才有这般活死人,肉白骨的强大能力。
不过须臾之间,那些交错纵横的刀伤,甚至包括他被子弹洞穿的伤口,都已经恢复如初,了无痕迹。
仿佛他从未收过这样重的伤似的。
也是因为卫韫受了枪伤,如果他因此而死,时空秩序便很有可能遭到破坏,所以老奚才能用仙术替他治伤。
“他没事了。”
老奚收了术法,又见卫韫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正常,他便松了一口气,看向身后的那三人,“再过些时候,他应该就会醒来。”
谢桃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她的目光不由地停留在躺在床上的卫韫身上。
没了衣袍遮掩的他的胸膛与腰腹已经不复刚才的伤口遍布,只剩下了一些斑斑血迹。
卫韫这一睡,便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他在黑暗里浮沉,几乎听不见任何人的声响,就好像被困在了一片荒芜的无人之境。
当他终于挣脱了那片虚无的黑,睁开双眼时,却被天花板上的灯光给刺了眼。
他蹙了蹙眉,像是反应了片刻,意识才终于变得清醒了许多。
卫韫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打开时空之门,来到这里的事情。
这一刻,他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骤然坐起身来,掀开了被子。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上了睡衣,而他此刻,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扯开衣襟,便见自己身上竟然每一寸肌肤都完好如初一般,犹如之前的那一场血战,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梦一般。
就连被子弹洞穿的手臂也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是怎么一回事?
趴在床边的谢桃在卫韫忽然坐起来的那一刻,动了动眼皮。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看见卫韫坐在床上,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襟,眉头紧皱,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卫韫你醒啦?”
谢桃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卫韫偏头,就看见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趴在他床边的谢桃。
他顿了一下,而后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坐在地上做什么?”
谢桃被他拉着站起来。
这会儿看着他时,她明明是很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一颗颗眼泪砸下来,有点突然。
她连忙伸手去抹,却怎么都抹不完。
仿佛是之前压着的许多情绪都在这会儿听着他像是斥责,却分明带着关切的声音时,什么都克制不住了。
她的害怕,她的惊慌,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压抑。
没有人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当谢桃第一眼看见浑身是血,生死未知的卫韫时,她的心里到底承受着怎样的冲击。
即便此刻,他身上,或是脸上的血迹都已经被擦了个干净,但谢桃的脑海里始终会闪过之前那寸寸的血色。
就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她的脑海里擦除的痕迹。
而此刻的后怕,在卫韫伸手把她抱进怀里的时候,便更加压制不住。
但她哭得很小心,没有弄出多少声响,只是偶尔会吸吸鼻子,发出几声哽咽如小动物般的呜咽声,总是隐忍着的。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或许已经历经生死轮转过一回。
或许就差那么一点,她就会永远地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而她,却始终只能这样,等着他前来,等着他告诉她,他还好好地活着。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