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书书摸摸脑袋，小姑娘继续说；“戚小白这人啊，这儿有点不对劲，”小姑娘摸了摸头，“他不喜欢跟人接触，而且清泠庙那地方阴气多重啊？他一个人就敢跑过去，胆子也忒大了点。不过村里都在传说，今年开始清泠庙的阴气就不重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哦？景书书好奇，原来并不是所有戚家村的人都知道清泠庙现在住了人，不少人还以为清泠庙和从前一样，是个人迹罕至的阴庙。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起话来信息量就不小，景书书回忆了一下，问：“你是说戚小白他脑子有问题？”
“你可能没跟他说几句话，不清楚，自从他妈没了以后啊，他就受打击了，也能理解，毕竟是至亲嘛，对不对？他每天就给生产队喂猪干活，见人也一句话都不说，一边干活一边默默看书。如果他有一点野心，很容易出头的，你知道咱们戚家村最有威望的就是他们戚家的大房，二房，三房。”
小姑娘景书书今天第一次见，但给景书书的感觉是她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她刚说婆婆给钱让她补钙，这应该是个幸福的家庭环境吧，所以她这么活泼话多。
“戚家大房人丁兴旺，说话最有分量。二房也不差，人少了点，但是还没分家，力量比较集中，三房就是戚小白他爹了，他家也就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妈死了以后两个孩子性格都变了，就一门心思，就念书，所以他们同时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北京？”
“对啊对啊，北京是个好地方吧，我也没去过，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看一眼。”女孩眼中都是遗憾的神情。“不过当时呢，去念书的名额全村只有一个，哎，别说全村了，我听说全镇全公社就只有一个，戚小白就让给了他妹妹，所以他妹就上北京去了，戚小白准备下一年再考，后来你也知道，高考取消了，所以我听说戚小白从那以后就不对劲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他把我当空气你看见了吧。他就是那样的人。”
景书书沉默了。
戚小白和她以为的，不一样。
“北京是个好地方，你也知道，所以他妹肯定不回来了，这三房就更凋零了，戚小白就更古怪了。”
刚认识戚小白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清泠庙里和清鬼聊天，倒是很符合眼前女子对他的描述。这些事景书书从来不知道，小噪也没说给她听过，景书书脑内责怪：“小噪，这些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每次我要开口跟你八卦戚小白的时候，你总是让我闭嘴，我怎么还好意思说什么呢？”
等了一会儿，郝美丽还不来，小姑娘怯生生地说：“景大夫，要不然你给我开点钙片吧。”
景书书说；“来，不嫌弃的话，让我给你诊脉吧，钙片这里有的，我开完会跟郝大夫说的。”
小姑娘“行，”说着就伸出了手，脉象平稳。景书书又摸了摸她的腹部，小孩子的心跳节律也很明显。
“没问题，胎儿也很好，你现在应该有五个月了吧。”
“我都七个多月了。”
“哦？”景书书顿住，小姑娘很瘦，皮包骨头，这年头吃不饱很正常，但是，这微微隆起的腹部怎么看也不像七个月，景书书原本说五个月都有点保守了，“回家多吃点，孩子也需要营养的。叫什么名字啊？”景书书掏出一支笔，准备开处方。
“景均丽，平均的均，美丽的丽。”
“哦，是本家啊。”
“嗯嗯，咱戚家村撇去戚家人就是我们景家人了。咱们老祖先都是一家的。”
“嗯嗯，哦对了，刚才你说到哪啊？清泠庙以前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吗？”
“以前是真的，反正我没去过，那边现在也不属于咱们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戚家村的人都去那个庙里面祭奠祖先呢，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发生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从那以后大家都不敢再去了，说那里面都是小鬼。”
“你觉得呢？”
“我当然是不信的啦，现在是什么年代啊？科学，一切都是科学，打倒一切非科学。”
景书书点点头：“我觉得也是，我在清泠庙住了那么久，一点问题也没有啊！”
“啊？我，我怀孕后，平时不怎么出家门，就在家里干干家务，我不知道清泠庙现在住人了。”景均丽马上转移气氛：“你看你长得这么好，住在清泠庙那里一点问题也没有啊，说明，清泠庙根本没什么小鬼，对不对？”
景书书问：“对，清泠庙很好的，我跟你有眼缘，要不要来清泠庙，我请你吃顿饭？”
“啊，不了不了，我这怀着孕不太方便，而且我婆婆管的严，不早点回去，她要计较的，你好意我心领了哈。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的。”
如果是别人，比如郝美丽说这种话，景书书会觉得，她肯定在推脱，但是景均丽的语气很诚恳，好像她是在认真的回答景书书的问题。不过，景书书并不在意她的答案，景书书觉得应该也没人愿意来清泠庙，除了……戚小白。
景书书送走了景均丽，突然有了个idea，大手一挥，写下了妇产科三个大字，从今天起，我们卫生所要开妇产科了！
第44章
要说现代医学不得不提妇产科, 人们的受孕、生产手段不断地在提升, 不仅有剖腹产, 还有无痛，甚至各种生产姿势也引发了很多的科学研究, 但是在七十年代，生孩子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尤其是在这卫生所条件这么苦的戚家村。
景书书觉得，接生婆她当不来，产检这件事她可以, 没有科学仪器, 但是诊脉看健康，摸肚子听胎动, 顺便摸摸是否胎位不正，都是她能力范围内的事儿，so easy。生孩子是女人经历的一个鬼门关，景书书如果能帮戚家村产妇一把，特别有助于修道！这是大义之事。
啊，突然的决定令人兴奋，景书书决定先制作一份宣传单，戚家村有多少产妇她不知道，产妇也同样不知道她啊！必要的宣传有助于建立渠道, 吸引孕妇。景书书抬头看了看墙上贴的宣传画, 做个这东西应该也不难吧？！
景书书找了只笔, 大概画了个草图, 没有具体的人脸，只勾勒一个轮廓，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孕妇，然后在旁边醒目地写上，胎儿健康，全家放心。
景书书拿着这个宣传册就出门了，他在路上随便问了两个人“能看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两个人都说：“你画个大肚子婆娘干啥呢？”
于是景书书就对自己的画画水平放了心。戚家村虽然不大，但也有几百户人家，每家都要经历生孩子的事儿，等他们源源不绝的来卫生所，景书书的开源问题也就解决了，其实景书书能拿东西换钱，但每次景书书都很烦恼，她带来的东西都是21世纪的东西，要换成钱还得给它们改头换面，很多东西这时候的人们根本没见过，她还要费尽心思去解释，倒不如真的做点生意。
做医生是治病救人，同时也确实是门生意，孕妇们来了也不亏，没问题的安安心心回家养胎，有问题的还可以推荐他们去做剖腹产或者或者早点做好两手准备，她也不需要别人给她多少钱，只要能送点吃的也是很不错的，也省得她费尽心思的想怎么把自己的东西换成钱了。
农民习惯了自给自足，以物换物，倒是不怎么用票，可是景书书很想搞点票，去国营商店买点东西啊。
想来想去那都是以后的事儿，先想想眼前的宣传册怎么发到每家每户吧。胎儿健康，全家放心，戚家村卫生所的落款醒目的在上面，大家看到它就会来。起码要印个200份吧，可是景书书去哪里找印刷厂呢？
景书书脑内问小噪：“小噪你知道吗？”
“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新华书店里面是可以卖这个宣传册的，队长以前好像带某个队员去采购过，要不然去新华书店问问。”
“新华书店？”戚家村当然没有新华书店啦。
“新华书店很远，我也没去过。”
提到了新华书店景书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以前一直承诺给戚小白买本英文字典的，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她好像都忘了。不管戚小白是他的朋友亦或者不是他的朋友，既然承诺了就总要兑现吧，就当送知识下乡刚好选中戚小白了呗，景书书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迅速的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新华书店。”
“你要去新华书店呀，那不是很远吗？”
“估计无法当天来回，所以我得去请示一下领导。”
“领导，你还有领导？”你一个人天上飞来的仙女还有领导，是玉皇大帝吗？
“那当然了，小噪，你可不能因为卫生所就我一个人上班而忘了其实我只是个小兵啊！”
“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卫生所所长。”
“对啊，我要去请示他，咱们卫生所里面连点儿书籍都没有，哪里像个卫生所，是该整治一下了。”
整治整治，景书书动不动就说整治，一个卫生所门面整治完整治结构，结构整治完整治科室，可是还没整治完，这又要开始整治书籍了？
景书书拿着宣传画就去找所长，“所长家在哪呢？”
“我死的早，我哪里记得啊！”小噪经典语录。
景书书无奈，只好顺着路挨家挨户的问，还好，一提起所长大家都知道，没问两个人，路就已经给指出来了，景书书到了所长家，连门都没进，跟所长在外面就把事情谈成了，所长想起自己刚好有事要办，便嘱咐景书书一起去帮他办了，“刚好咱们卫生所的人啊，也是该开个会了。要把这段时间的思想汇报一起，叫你带上送去公社卫生院。而且你要开妇产科这是个大事，需要大家投票表决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咱们开个会吧。”
第二天一大早五个卫生员就齐聚一堂了。
郝美丽却不太开心，跟旁边的卫生员吐苦水。
崭新新的卫生所却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兴趣。
“都没人来，搞这么漂亮干啥，我看她做事就是花里胡哨的，净整些表面功夫。”
“你没觉得咱们所长对这个景书书特别好吗？平时都不开会，她来了以后叫了我们两次了！”
“我也看出来了，刚才一直在旁边说小话呢，所长以前可没这样啊，不过是看人家长的漂亮吧。”
“这点你可千万别乱说啊，万一所长他老婆知道了。”
“哦，不说不说，”似乎一提起所长的老婆大家都很害怕的样子。
“可是我特别不爽，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给景书书去啊？我也可以去，对了，我刚才看见所长给她钱来着。”
这话一说，周围都炸了！
“什么？你是说所长给她钱？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我们在卫生所待了这么久，所长从来没有给我们给过钱。”
“真的，我亲眼看到一张大团结。不知道是所长自己的，还是咱们卫生所的经费。”
“大团结？！所长老婆管钱管得严，肯定是所里的经费了。”
“所长和景书书不会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这也太夸张了，就算要派她去公社，也不至于给她一张大团结啊！难道真让她去那边商店买东西？养个小的是挺花钱的，你看她胭脂水粉哪样不花钱？”
“是她自己说的，不下地干活领工分，当专职卫生员，现在缺钱了又跟所长要，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所长会养着她啊！”
“她也太精明了吧，把我们当傻子？而且咱们卫生所经费就那么点，一张大团结都给她了，不行，我要去找所长。”
“你真要去啊！”
“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啦，你们咽的下去吗？”卫生所可从来没发过补助，他们平时给人看病也没有任何好处的。
“这么好的机会让她，我心里就不服气了，居然还给她钱！”
几个人一拍即合，准备等景书书和所长进来的时候拿他们质问。
“人到齐了咱们开始开会吧，这次主要是有两个事情跟大家宣布一下。”所长和景书书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看到人员全部到齐，所长怕大家着急去地里干活，急忙开始会议。
“等等，所长，听说你要把景书书派到公社去学习，我不同意！”郝美丽先发制人。
所长：“郝美丽，你先听我说！”
“队长，你先说吧。”有个软性子的卫生员看到所长的脸色，便递了个台阶。
所长点头，对他表示了认可：“嗯，咱们景书书同志，也没去过公社的卫生院，嗯，是这样子的，我们的这个思想汇报，有两个月没有交给公社的卫生局了，这次我打算呢，让景书书同志过去替咱们把这个思想汇报都交上去，另外呢，咱们不是有一些药长期断货吗？我听公社办事员说，上周来了一批新药，咱把单子递过去，有的话赶紧补货。”
“所长，这些事我也能干，为啥不叫我去？”郝美丽特别凶，一点也不美丽。
“所长，这个算福利了吧？一般去公社学习不都是要通过大家举手表决了吗？全部人都同意了才能获得这个机会呀，这次你怎么说让景书书去就让景书书去呀？”
“因为这件事只有我能去，我问你们你们学过妇产科知识吗？”景书书的目光凌厉，看的所有人瑟瑟发抖。
“生个孩子有什么好学的，而且也用不着我们，村里产婆多着呢！”
“无知！那你们知道什么叫优生优育吗？”
“你不会想搞接生吧？我们卫生所连感冒药都经常缺货。”
“不，我不想搞接生，我是为戚家村的未来着想，昨晚我简单调研了一下，戚家村里近亲生育的问题还是存在的，除此之外，因为不懂优生优育，孕前检查，在生产时难产导致产妇和胎儿死亡的事例也很多，还有一些常见情况，比如带病生育，怀孕时接触家禽动物等等，戚家村的繁衍和兴旺，关系到村子的未来。因此我提出在戚家村卫生所成立妇产科，专门针对适龄女性进行健康宣传和诊断，避免死胎，缺陷胎儿的出生。这次去公社，我就是要办这件事，你们谁的妇产科知识比得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