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留下了两行清泪狠狠的说道,“我吕轻裳没错,哈哈哈哈……”
李唯看着已经受不了刺激疯了的吕轻裳,冷淡道:“你现在还不知道你错在了哪里,你就错在你的无能,错在你的实力弱,错在无能还想有所为。”
第八十三章 我是为你而我来
“我不信!你教我的那些我分明都学会了!”吕轻裳大喊着就要朝李唯冲过去, 被族人们纷纷拉扯住。
昭芷看不得吕轻裳满脸血污发疯似的乱扑, 对他带来的护卫道:“来人, 拉住他!”
军旅出身的楚国侍卫可比看热闹的吕氏族人力气大多了, 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吕轻裳反手按住了。
吕轻裳方才还满是疯狂的眼神中竟然闪过了慌乱,不过很快就被他掩盖下去。
但李唯却看得清楚。她嗤笑一声慢慢走到吕轻裳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他道:“你学?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是学不来,改不掉的, 比如天赋, 比如原罪。”
李唯说着负手倾身,寒凉如深潭的丹凤眼望进吕轻裳的眸中,一字一顿道:“跟我斗你不够格, 因为废物, 就是你的原罪。”
“你!”李唯这句话深深的刺激了吕轻裳,他奋力的挣扎起来,大喊道,“吕不韦, 是你和你父亲抢走我的一切, 我爹不死,轮不到你们,这家主之位,这遍及各国的生意原本都应该是属于我的!都是你们的错, 是你们从我手上抢过去的!”
李唯笑了起了,风轻云淡道:“所以说你是废物呀,你既然这么笃定别人抢了你的东西却没本事抢回去, 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老族长听了吕轻裳的话火从心起,杵着拐杖当当响,气的声音都在发颤:“吕轻裳,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吕氏宗族向来都是有能者居家主掌印之位,你,你竟然说出这样违背祖训的话,你这个孽障,你对不起列祖列宗!我,我怎么选了你这个混账为吕氏掌印!”
吕轻裳听到老族长骂他,眼神忽然变得怨毒犀利起来,他瞪着老族长道:“你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但不是因为你选了我,而是因为你拼命要养这些蛀虫!”
他说着眼神中带着淋漓的痛快一一看过围在四周的吕氏族人:“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蛀虫!你们干什么了就要分走我辛苦赚来的钱,你们在铺子里帮忙难道没有工钱?凭什么躺着也要我给你们分钱!就凭‘祖业’两个字?笑话,祖业不是我们这些人一点一滴赚下来的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跟你们不劳而获的废物后人有什么关系!”
其实吕轻裳想说的话也是李唯脱离吕氏的原因,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可是宗法制却不允许这等离经叛道的话在大庭广众下剖开了说。故而他此言一出立刻犯了众怒,众多族人人一句,全都是在声讨他。
“吕轻裳你胡说什么!你这样做假账的败类也配评论我们宗法?!”
“早就看出吕轻裳一脸奸相不是好人了!”
“整天就知道装可怜博取同情,背地里干了那些污糟事,看见他我就恶心!”
“我早说过不韦是被他陷害,就他这样怎么可能是不韦的对手,把他赶出宗族还差不多!”
“对,把他赶出宗族!”
吕轻裳听了这些话浑身都在发抖,他不是怕而是恨,是气。他重新望向李唯,眼神却不再充满恨意,相反,里面混合了太多的委屈和哀求,他的声音带着轻轻地鼻音,听起来更加有些撒娇的可怜:“不韦哥,你看看,你看看他们,明明是他们把我们逼的反目成仇,把你逼走又把我逼走他们就开心啦,就可以独占家业了,我们今天变成这样,这个吕氏宗族才是罪魁祸首!”
嗯,又开始了。李唯挑起眉梢静静看着吕轻裳,就想看看这个绿茶黑心蓝莲花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洗白言论。
“他们利用我,利用完我就要抛弃我,不韦哥,我现在和你一样了,不韦哥救我,我是你的弟弟,他们可以不要我,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吕轻裳说着说着哭了起来,眼泪和血,看起来真真是太凄惨了。
李唯却看好戏一般,凉声道:“我要你干什么,嫌自己日子过得太痛快拿来添堵么?”
吕轻裳见他毫不心软,不禁失声哭喊道:“叔叔答应过我父亲要好好待我!你是叔叔的亲生儿子,你就是我哥哥,你就要待我好!我小时候你说过,我使小性闹脾气改了就好,你永远都不会生我的气!”
李唯都要被吕轻裳的不要脸气笑了,她指指祠堂的正门,单手揪住吕轻裳的衣领冷声道:“吕轻裳,你还记不记得,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是你一力促成族内议定已将我逐出吕氏,从此以后我死活勿论都与你们毫无干系了,又哪里来的你这个弟弟?还有,不要跟我再提你小时候了,二十年了,二十年还不够你长出脑子吗!”
她说完猛然一推吕轻裳的领口,将他彻底推到了地上。
吕轻裳被楚国侍卫拧着手腕,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眼见李唯完全不为所动,又开始发疯似的叫喊:“可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生我气的!你就是为了那个嬴异人,你就是,吕不韦你被那个公狐狸精迷住了!你早晚为他害死所有人!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哈哈哈哈!”
三叔公眼看吕轻裳是疯了,生怕他牵扯出自己,连忙道:“疯了,他疯了,先找个地方关起来,然后让他家里人接回去,以后的事咱们自己人慢慢商议,眼下都是贵客,容不得他胡闹。族长,您说是不是?”
老族长看看一脸似笑非笑的昭芷,再看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姬辛冉,整个人都不好了,疲惫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疯了,那他的过失就以后再……”
“族长,我看不必。”李唯忽然出言道,“我现在虽非吕氏子弟,但救人还是义不容辞,我看轻裳这个样子也并不是一时半会就救不得了,聚集族人不容易,还是有什么事立刻处理了好,免得夜长梦多。”
老族长现在跟李唯说话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和缓多了:“不韦,你的意思是?”
“轻裳的病,我能治。”李唯轻描淡写的对家仆道,“取一桶冰凉的井水,越凉越好,再拿一副长针,有些穴位扎一扎,人说不准就清醒了。”
装疯卖傻逃避责任,多半是心里没点数,打一顿叫好了。
李唯现在是全族巴结的对象,大家伙都眼巴巴的希望她点个头回族,然后好让三国国商的名头落在吕氏家族的顶上,眼下还真是李唯说什么都对,说什么都好。
“去去去,快点按照不韦的意思把东西准备好。”老族长摆手对家仆说。
不消片刻李唯要的冰水长针就到位了,吕轻裳被人按着气愤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
他话都没说完,李唯一摆手一桶透心凉的冰水就从他脑顶直灌下去,浇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样,清醒没有?”李唯缓步上前淡淡的问。
“吕不韦,你!”吕轻裳缓过神来失控的大叫,比他刚才发疯的时候还要气急败坏。
“看来没好,再浇。”
李唯说完又一桶深井冷水朝着吕轻裳当头浇下,灌得他头发衣衫全部湿透,满身滴水,脸上狼狈的血水都给冲了下来。
“怎么样,还疯吗?”李唯淡声问。
许多吕氏子弟站在旁边看到吕轻裳瑟瑟发抖的狼狈蠢相都笑了起来,。
“这法子看来也不够好用。”李唯微微叹了口气,对拿针的家仆道:“那就在肩上,肩胛,臀部,大腿的穴位上给你们轻裳少东都来两针,看看能不能扎醒他的神志。”
家仆犹豫着望了老族长一眼,老族长闭眼看都不想看,大概也有惩罚吕轻裳的意思,随口道:“能把人救醒便罢。”
“哎,好嘞。”家仆是个实在人,应了一声,取出一根针就往吕轻裳肩上扎,吕轻裳一下子就大喊一声,痛的汗如雨下,全身湿哒哒的叫道:“醒了醒了,我没疯!”
李唯一笑,对老族长和周围的吕氏宗亲道:“这不是好了,该审什么就审什么吧,缺了什么账趁早查出来。”
吕轻裳这一次是真的哭了出来,膝行到李唯面前道:“不韦哥,你怎么能那么狠心,我,我没有,账面那些钱我没有动,都是给三叔公他们做了假账……”
“你胡说什么呢!”三叔公立刻紧张的跳了出来,脸上黑色的大痦子越发让他显得狰狞。
吕家众多宗亲没想到这做假账的竟然是三叔公,又是一阵热议。
老族长这一次真真是气得要反复去世,恨声对三叔公道:“原来你也参与其中,你,你,你怎么对得起吕氏先祖啊你!来人,给我查,把所有的账查一遍,牵扯到谁都不能放过!”
众人因为这件事都被三叔公和族长吸引过去,对吕轻裳反而没有那么上心关注了。
昭芷摆手让人放开吕轻裳,将一枚田黄小印塞在李唯手上道:“我家公子让我给你捎的话、带的信我都说到了,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羋煜,到了秦国有什么难处只管去找他,好歹他也是秦国长公主的小公子,只要把君上给你的这枚印信给他看,他自然要帮你。”
李唯对春申君爱做媒这破事真是头疼的要死,本想直接把田黄印信塞还给昭芷,忽又想起她过不久还得去秦国为异人疏通关系,有了羋煜的引荐,见同为楚国贵族的华阳夫人应该更容易一些,所以就忍了,收起印信道:“东西我收下了,权当结交一个朋友,你们春申君的心意我真的不愿意领,你回去跟他直说。”
昭芷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吕轻裳道:“愿不愿意你日后见了羋煜再说。你们家的破事我也不管了,现在就告辞回去向公子复命。”
昭芷走后姬辛冉便请田单移步说话,似要以私交身份与他谈谈重开齐燕两国的盐道的事。
田单心中自然以大局为重,但在他离开前却与李唯相视一笑,礼貌道:“姬大夫稍等片刻,田单还有一事要做,待这事了了,便与姬大夫从长计议。”
田单说完朝身后的齐国侍卫略略点头,得令的侍卫二话不说就将歪在一边的吕轻裳双手锁了起来。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吕轻裳见他们用了带犯人的铁索,这下是真的慌了,踉跄着爬到族长脚边哭求道,“族长,族长,轻裳错了,轻裳再不济也是吕氏子孙,怎能让齐国人在祠堂抓我,族长救我!”
老族长深深蹙起眉心,看一眼不堪的吕轻裳,再望向从容的田单,不由暗下脸色道:“安平君,这里是卫国,轻裳再有什么错也要在宗族之内解决,他没有杀人越货自然轮不到安平君来锁人。”
老族长气吕轻裳,可是再气也有底线,他身为一族之长若是让他国权贵在宗祠无缘无故带走了子弟,他的脸又要往哪里搁。
田单却不以为意,上前得体一礼道:“吕族长,田单方才就跟吕轻裳有言在先,族中之事解决还有其他话要跟他说。既然族长问起来,那我便在此处言明吧。”
田单瞄了一眼吕轻裳不紧不慢的说:“当日齐燕大战之前,齐国命令禁止从陆路向燕国运输海盐,但是吕轻裳仍然知齐律而违法,打通齐国贵族以运送红白绫的名义将海盐运到燕国,现在我齐国复国,正要处理当初那些违律犯禁之人,我这里有他当日买通关隘守备的供词,还有他当日完成交易时的印信,故而由不得他抵赖。”
田单说完缓了缓语气道:“当然,如您所言此处乃是卫国,我齐国不便在此抓人执法,若是吕族长强行阻碍田单只能作罢。但是若您阻止我,此后齐国将视吕氏家族为抗法之民,从此禁止吕氏在齐国的国土上进行任何生意,关闭所有铺面,驱逐所有伙计。如何抉择,请您当面明示。”
吕轻裳起先听到自己的罪名还不相信,但到最后他忽然明白过来,立时拉住老族长的长袍指着李唯大喊道:“族长!族长听我说,这一次,这一次真的是吕不韦害我!我只想走红白绫,是他,是他利用我打通关隘的机会走私了陆路私盐,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李唯平静道:“天下虽乱,但各国执法有章可循,有据可依,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你,可那契约是盖了你的印信,与我有何关系?吕轻裳,我已非宗族之人,你还想我为你善后到什么时候。”
“你是早就要害我了吕不韦!你早就想好了这一步,你就等着让我去齐国坐牢!你,你,枉我把你当兄长,你却要我坐牢!!!”
李唯在他面前站定,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她用极轻极轻,轻到似乎只有一个口型的声音说:“是又怎么样。”
吕轻裳忽然跪坐在了地上,他眼中的神采即使是在装疯和狼狈时都没有抹去,可是现在却一点一点的灰暗下去。他对“吕不韦”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他这一刻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对方是真的要置他于万劫不复的地步,什么兄弟情,什么任他小性玩闹,那些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戏语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有恃无恐的当真了!
“吕族长,您的意思呢?”田单不疾不徐的问。
老族长犹豫了,但众多吕氏子弟却不容他心软。
“族长,我们在楚国的铺面产业已经被全部卖掉了,不能再失了齐国的生意!”
“对呀族长,您要以大局为重!”
“族长,吕轻裳是自作自受,齐国安平君证据确凿,我们不能因为包比他置全族的利益于不顾啊。”
众目睽睽之下老族长终于下定了决心,抚开吕轻裳拉住自己的手,长叹一声道:“安平君,老夫代表吕氏全族,悉听尊便。”
吕轻裳心中所有的信念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他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滚烫而炙热,他流过那么多的泪,却唯有这一次最真。
没有人愿意救他,竟然没有人愿意救他!吕轻裳缓缓扬起脸,最后他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李唯的身上。他用无辜又无助的眼神看着李唯,一字一顿的缓缓说:“哥,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我哥吗?”
李唯弯下腰,伸手轻轻托住他的下巴道:“你还是去齐国把牢底坐穿吧。”
吕轻裳的瞳仁倏然扩散,整个人都怔住了。
李唯却“哦”了一声,回头道:“我差点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诋毁我儿子的人活不过明年的正月十五,所以,到你明年的忌日,我会给你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