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在上——侧帽饮水
时间:2020-01-30 09:57:16

  老夫人身子不好,在自己院里歇息,由归雪陪着。而霍玉襄人仍没有走,还待在擢英院里。
  晕了一场又醒过来的宋老夫人,似乎是终于对自己这个外孙女灰了心,醒过来大半日都没再提起此事。
  此事眼看着是暂且搁着了,谁知近夜时,宋常山带了一个宋府上下都意想不到的人回了宋家。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霍玉襄的父亲,霍家大老爷霍曲鸣。
  因为霍玉襄并非宋家人,宋常山就算再看不过去,也不好多言,如此,便干脆派人送信,将在河北办事的霍曲鸣请了过来。
  霍曲鸣身高七尺,面目黝黑,模样与霍家姐弟倒没有半分相像之处。他看起来憨厚,实则却是个霸道性子。
  霍家姐弟乍一看到霍曲鸣,都大惊失色,尤其霍玉襄,险些瘫倒在地。
  霍曲鸣看到她脖子上未褪的红痕,知道宋常山与自己所言不假,一句话也没说,只一把拽住霍玉襄就往外拖。他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像捏小鸡似的,轻而易举就把人扯了出去。
  霍廷了解父亲的性情,又对霍玉襄这回的所作所为存有不满,因而不发一言,只默默跟了上去。
  霍玉襄连连哭喊着要找宋老夫人,若老夫人在倒也罢了,先前老夫人给她气得晕了一场后回了暖阁,根本不知道擢英院发生的事。
  再说那霍曲鸣动作又利落,统共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把女儿拖出了宋府,塞进了自己的马车里。和宋常山说了几句话后,又沉着脸命令霍廷留在宋家陪衬老夫人几日,随后一登马车,扬尘而去。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霍玉襄会这么突然就被带走了,更没有料到这位霍家大爷如此雷厉风行。如此,雪蝉几个就给留在了院里,只能等下回霍廷走时再一道离开。
  彼时,宋老夫人听闻此事,只幽幽叹息了一声:“走了也好,也好……”
  依照霍曲鸣的性子,霍玉襄这一走,不仅是要脱半层皮,而且怕是永远都回不了京城了。
  *
  翌日,刑部。
  刘明远到书房找到王彦:“叶家出事了。”
  王彦放下手里的案宗看他。
  刘明远:“叶驸马淹死了,尸体在城外九江边,半个时辰前刚捞上来,底下人已经运送过来了。”
  他口中的这位叶驸马,正是长公主的丈夫,叶家大爷叶其铭。
  王彦神色一凝:“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是,看情形倒像是和一帮人去游湖,喝醉了不小心掉进江里的。”
  王彦抬眸:“看情形?”
  刘明远目光一深:“这几日,叶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叶沐成被打,叶沐舟被告,听说,这个叶驸马几日以前也险些给楼上的花瓶砸破脑袋,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在威胁叶家。”
  正说话,方恒玉在外通传有事禀报,王彦令他进来,就见他脸色有几分难看道:“大人,刚刚出了一桩事,长公主进宫面圣,不惜断发威胁要刑部以外的官员查叶驸马的案子……长公主称此事是张首辅蓄意报复,又说您和张大人是一伙的,说什么都要让皇上换人查案。”
  方恒玉硬着头皮说完,却见王彦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问他道:“皇上答应了么?”
  “没有,皇上强令人把长公主送回叶家去了,这案子还得刑部办。”
  刘明远眉头一拧:“她这是血口喷人,我们什么时候和张廉蛇鼠一窝了!”
  王彦转动着指间扳指,神色晦暗起来。
  能够把他和张廉联系成同伙,又是和叶家作对,除了是和语嫣有关,似乎没有其他的可能。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看管叶驸马的尸身要警醒些。”
  方恒玉心头一跳,刘明远道:“这个长公主,有这么大的胆子?”
  干扰刑部办案,可是重罪。
  王彦淡淡道:“难保她不会狗急跳墙。”
  刘明远一滞,方恒玉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大人可真是敢说。
  方恒玉退下后,刘明远盯住他道:“这事我知道肯定不会是你,可是她为什么会把你和张廉当成一伙的?”
  王彦:“上回陆府的梅花宴,长公主故意派人将语嫣引到了晋王跟前。”
  刘明远目瞪口呆:“什、什么……小丫头没事吧?”
  “她没事,虚惊一场罢了,”王彦道,“以张大人素日出行的作风,肯定提前在陆府安插了暗卫,这事不可能瞒得过他,我当日也是无意撞见了语嫣才知道此事。长公主事必会得到我带语嫣离开的消息,自然就知道我知悉此事。”
  “不对啊,那她怎么猜得到是张廉呢?”
  “先前叶家两个公子接连出事倒也罢了,方才你不也提到叶驸马险些给花瓶砸破了头?还有,前几日,晋王府里的几个门客也给人告了嫖赌……这种行事作风,摆明了是首辅大人,而且当日长公主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自然会叫他不快,不过……”
  王彦顿了顿,神色渐深:“叶驸马倒真不一定是张大人派人杀的。”
  刘明远看向他,就听他道:“他还不至于为语嫣做到这个地步,他要是想杀了驸马,前面那些种种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王彦脸色发沉:“此事事出蹊跷,在有头绪之前,就让外头人以为驸马是意外溺亡即可。”
  刘明远见如此,心头微震,沉默地点了点头。
  *
  晋王府。
  书房内,晋王听下属禀报叶其铭溺亡一事,陷入沉默。
  外头传来下人的通禀:“殿下,长公主来了,说要立马见您。”
  晋王握了握拳头,沉声道:“不见。”
  下属一惊。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晋王和长公主自幼情谊深厚,晋王府与叶家也一直关系亲近。就算晋王有为难之处,也不至于如此直截了当地拒见长公主,以长公主的性子,这么做恐怕是会……
  此时,晋王又加了一句:“告诉长公主,往后叶家的事,不必再来找孤。”
  外头的下人只好满面苦色地退下了。
  要当面把这些话转告给那位长公主,恐怕是……凶多吉少。
  晋王沉着脸对下属道:“去,把张侧妃请过来。”
  这段时日,新进府的张侧妃很得晋王宠爱,一个月有一大半日子晋王都是宿在她院里头,如今这位张侧妃风头无两,是连晋王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眼下晋王分明心绪不佳,想必是要传张侧妃过来舒缓舒缓心情。因而下属也并未多想,只依照晋王的吩咐,出门传话给侍从去请张如雪。
  不多时,张如雪便带着婢女到了书房。
  如今,在这晋王府中,也就只有她能够以女眷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走进晋王的书房。以往后院的人就算是来送个甜汤吃食,都会遭到冷脸,甚至是狠罚,连晋王妃都不例外。
  张如雪款款上前,冲晋王一福身:“殿下大安。”
  在书房的门将要合上以前,下属不经意瞥了一眼里头的情形,当即一愣。
  他突然愣住,并不是因为书房里这位侧妃娘娘的背影有多么袅娜动人,而是因为晋王。
  晋王刚刚还因为叶其铭溺亡的消息和拒见长公主的事阴云密布,而此时此刻,那张淡漠的面孔上,竟有一抹极为明显的温柔笑意。
  看得人……背脊一寒。
  *
  刑部,停尸房。
  刘明远甫一进屋,就见王彦举着小刀在刮叶其铭的头发。灯火幽暗中,尸身的头顶已有大半变得光秃秃的,泛着诡异的寒光。
  刘明远咽了口唾沫没再往前:“王六,叶驸马生前和你没仇吧……”
  王彦头也未抬:“你过来看。”
  刘明远迟疑片刻,走上前一看,登时一僵。方才隔得远,烛火又暗,没能看分明,如今走近了才看清,叶其铭的颅顶竟有五个青紫的指印:“难不成……”
  王彦放下刀,转身去净手:“再仔细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刘明远蹙眉,俯身细看半晌,眼睛一眯道:“这个凶徒力气不小,叶其铭也是习武之人,要将这么一个身高八尺的武夫强按到水里溺死,还留下这样的印记,想必对方武功不低,最起码,内力不低。”
  王彦点头:“我当日最初察看他的尸身,发觉他全身上下无一伤痕,就觉得古怪。依你看,能留下此等印记之人,武功会有多高?”
  刘明远看他一眼,当中意味不言而喻:“看来这次,咱们是又遇着高手了。”
  “当日同船之人,还有那些船家,我都已经去查过,没什么可疑的,”刘明远道,“这会儿要想找出这个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不论,对方还是个中高手……”
  王彦沉吟不语,此时方恒玉疾步而入,脸色极为难看道:“大人,不好了,宋家二小姐被人趁夜劫走了!”
  刘明远一呆:“你说什么?”
 
 
第73章 悬崖...
  语嫣四肢百骸都渗着浓浓的倦意,想要昏天暗地歇一回,却又冷得无法入睡,如此半昏半醒,直到一股刀割似的寒风扑面袭来,整个人颠动起来,才猛然惊醒。
  眼前一片浓黑,马蹄声仿佛也在迎风颤抖。
  她坐在马上,紧紧贴着一块发烫的硬物,当即挣动起来。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动一下,我就在这外面办了你!”
  语嫣一窒,这个声音……
  她猛地打了个哆嗦,方才晕厥以前的种种情形,霎时涌入她脑海。
  掌灯时分有个自称是宋归臣院里人的丫鬟又照例送了些滋补品过来,那锦盒才掀一半,丫鬟却突然伸手朝她捉去。三儿立即反应,飞掠上前,不料对方竟突然撒了一把粉末,一时银光闪烁,目眩神迷。
  当时语嫣正欲惊叫,却突然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这个丫鬟不是旁人,正是乔装改扮过的品莲。
  此时她才了悟,宋归臣装模作样差人送东西到芳苓院是为了什么。如此几次三番下来,芳苓院的人总归是慢慢失了戒心,只会习以为常,这才便于他们趁虚而入。
  没有想到,宋归臣和品莲竟本来就是一伙人。
  她一个激灵,愈发大力地挣扎,品莲一把掐住她脖子,冷笑道:“这么想和我共赴巫山?”
  语嫣却不管不顾道:“你把三儿她们怎么样了!”
  细嫩的脖颈在他掌中,就算此刻是在马背上剧烈颠簸,也不妨碍他感受到那肌肤下流动着的温热的血液。这条性命是如此脆弱,又是如此鲜活,只需他稍一用力,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抿嘴一笑,近乎淡漠道:“全给我杀了。”
  语嫣一顿,突然变得一动不动。
  品莲突然觉得无比可惜,此刻,她的脸色一定异常精彩,只是夜色太黑,他难以窥见分毫。
  谁知就在此时,他竟感到腹下传来一阵抽痛,温热湿滑的液体涌落下来,飘出浓浓的血腥气。
  品莲一扯缰绳,马儿终于渐渐停步。
  他一把提起语嫣,将人扔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语嫣吃痛闷哼一声,一抬头,就见一片灰暗之中赫然立着一个高大的浓黑的影子。她正欲后缩,脚踝却给他一把捏住,牵动了先前扭伤的地方,登时疼得惊叫出声。
  品莲却没有丝毫要放松力道的意思,他将人用力一拽,手径直探入她衣裙内摸索,将那柄匕首摸了出来,他的身上还在流血,血腥味愈发浓重,可到了这个地步,竟还轻轻一笑道:“我倒是小瞧了你。”
  语嫣见他如此,知道自己方才那一下没能伤到他要害,眼泪就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她真是没用,匕首都扎下去了,竟还没法替三儿她们报仇……
  品莲看着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轻轻一嗤,往旁边叉开腿一坐,从衣袍上扯下一条给自己包扎起来。
  语嫣呆呆地看着夜色里那一团黑影,有些惊疑不定。
  须臾,他轻轻一嘶,似乎是动作间不慎牵扯到了伤口。
  “过来。”他道。
  语嫣迟疑片刻,趔趄着起身,拖着一只脚走了过去。
  品莲察觉她动作,一笑道:“这么没用?”
  语嫣没吭声,只垂头站在他面前。
  “蹲下,替我包扎。”
  她睁大眼:“你……”
  他明明刚刚才被她捅了一刀,如今却又叫她包扎。
  “怎么,你还想再来一下?”
  语嫣瞪他一眼,又朝他身旁扫了一眼。
  本以为品莲看不见她这番动作,不料他道:“匕首在我裆里呢,你要不要来取?”
  她一愕,惊恼得说不出话来。
  品莲:“想报仇,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还不快过来?”
  语嫣紧抿着嘴躬身蹲下,品莲却一把捉住她的裙摆,径直撕下了一长条裙边,往她身上一扔:“用这个。”
  她咬牙,摸索着布料的长短,过半晌,有些僵硬道:“我看不到你的伤口。”
  品莲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按到自己腹下。
  语嫣乍然摸到一片湿冷,猛然一哆嗦,立马挥开了他的手,展开布料往他伤口的地方缠绕。
  不知是冷,还是因为害怕,她的手微微打着颤。
  品莲在夜色中好整以暇地睨着她朦胧柔美的轮廓,轻轻地舔了一下嘴唇。
  等她包扎完,他起身单手把人抗起,横放在马背上。
  语嫣一呆,随即挣扎乱动,品莲一只手按着她的背不让她动作,另一只手从马后抽出一根粗绳,三两下间将绳子两端缠在语嫣和自己的腰身上,用绳子把二人连到了一起。
  “你做什么!放开我!”
  “放开你?再让你往我身上捅一刀?你想得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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